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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装山河(H,民国军旅) 作者:君子在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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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时候比现在更想念他,想跟他说说话,想跟他讲小时候和柳初一起长大的过往和做出的许诺,讲一讲他们一起爬过的树,挨过的打,背过的戏词,墙角的蛐蛐儿和开遍院子的小白花,他曾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破棉袄,小心翼翼的握着柳初的手,对高他一个头的师兄说,等我长大了,就给你做媳妇儿。

    他不想瞒着沈培楠,他为了他抛弃了师兄,抛弃了自己的过去,他需要坦白和忏悔,也需要在恋人怀里获得一点安慰,哪怕只是安安静静的拥抱。

    莫青荷蜷在沙发上,听着钟表走动的声响,不知不觉睡着了,一觉醒来已经是后半夜,身上多了一条毯子,客厅昏暗一片,只亮着一盏煤气灯,小黄猫嫌被闷在毯子里憋气,探出了头,把圆乎乎的脑壳抵在莫青荷的颈窝里,舒舒服服的睡着。

    门廊传来急促的交谈声,越来越近,客厅的门嘭的一声开了,沈培楠提着一只皮箱,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对身后的副官小顾吆喝:“去,再跟姓韩的拍电报,把青岛那套别墅送给他,问他还要求什么条件……”

    莫青荷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见真是沈培楠回来了,赶忙掀开毯子上前迎接,提着煤气灯去拉水晶吊灯的开关,啪的一声,客厅一下子亮了。

    沈培楠这才注意到他,冲他点了点头,大步往二楼走,莫青荷踩着楼梯噔噔噔的跟上去,在后面追着叫:“沈哥,我等你来着,不小心睡着了……”

    他追上去,碰碰沈培楠的胳膊,眼里含着笑:“沈哥,我帮你提箱子……”

    沈培楠转过身,面色阴沉,努力控制着语气,“小莫,我现在有事要忙,你自己去睡。”

    莫青荷一愣,答应了一声,不声不响的跟着他上了二楼。

    他和沈培楠各有各的房间,沈培楠白天忙公务,晚上应酬牌局饭局,一旦睡下就不愿意被人打扰,有需要时来找莫青荷,做完懒得动弹,也将就着在他房里睡一会儿。莫青荷喜欢他,半夜醒了,在黑暗中盯着他结实的膀子发呆,忍不住轻轻摸一摸,亲一亲他的后背,沈培楠有起床气,睡到一半被作弄醒,压着火气披上睡袍起身就走,反复几次,莫青荷就不敢惹他了,他很清楚的知道,沈培楠把他当个花钱养着的人,当一朵解语花宠着疼着,但也就是那么回事。

    他和杭云央不一样,云央跟沈培楠闹崩了,左不过是在交际场上再傍一个,他要是惹恼了沈培楠,不仅坏了组织的计划,他的安全也会受到威胁,他知道了太多私事和秘密,是个不能活着离开的人。

    小顾挨了一通骂,从沈培楠的房间走出来,站在走廊里,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莫青荷端着脸盆和毛巾跟他擦肩而过,敲了敲沈培楠卧房的门。

    小顾正走到楼梯口,颇为同情的回头看了一眼。

    房间门开了,莫青荷闪身进去,把脸盆放在门口的木架子上,搭好新的毛巾。沈培楠正背对着他坐在桌边,橄榄绿的军装外套披在身上,全身被台灯的光线笼罩着,他的后背宽阔而挺直,标准的军人式坐姿,帽子放在一旁,坐了半天的火车,头发被压扁了,贴着头皮。

    “沈哥。”他站在门口,低声道:“洗澡水放好了,你去冲一冲吧。”

    沈培楠没回头,嗯了一声。

    莫青荷站在他身后不走,他突然有点怀念在杭州的那几天,那时他们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共同迎敌,沈培楠为了补偿家人给他的委屈,对他格外的好。但现在回到北平,好像一下子被打回原形,他做不成沈家的小夫人了。

    沈培楠一直没听见动静,往后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头,道:“再不睡天就亮了,快去休息。”

    莫青荷蹭到他身边,轻轻道:“我想跟你睡。”

    沈培楠诧异的打量着他,眼神暧昧起来,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笑道:“想了么?”

    他放下钢笔,一手搂着莫青荷的腰,叹了口气:“哥累了,今天不行,明天吧。”

    莫青荷摇了摇头:“不想要,就是想你了。”

    沈培楠看他一脸认真,表情颇为伤感,更奇怪了,整理了一下桌上的文件,揽着莫青荷往回走,一直把他送回卧房,按坐在床上,又随手放下四柱床的镂雪纱帐子,俯身在莫青荷的鼻梁一侧吻了吻,道:“明天一早我还要出门,陪不了你,下午三点钟左右回来,你换好衣服在家等我,带你去个地方。”

    莫青荷抬起头:“去哪里?”

    沈培楠凑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我找到你阿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ps:姓韩的,驻守山东军阀的韩复渠,日军侵华时不战而降,导致山东失守,后来被老蒋处决了

    56、

    沈培楠的卧房门镶着一小块毛玻璃,透出浅黄的灯光,一直亮到天光泛白才熄灭,莫青荷听着他房间里的动静,也怎么都睡不着

    他想敲一敲沈培楠的房门,问问他阿娘现在在哪里,过的好不好,但他知道沈培楠现在没有空讨论他的事,就只能独自忍受着心里的期待和焦急,一心一意的等待天亮。

    雨声淅淅沥沥,整整下了一夜,昏沉沉的天光和厚重雨云让人判断不出时间,莫青荷抱着松软的羽绒被子,在床上翻过来滚过去,旧日的画面如同天桥小贩拉的西洋景,一幅幅在眼前闪现。

    冬天的院子,严厉的师父,永远熬不完的饥饿,挨不完的打,他背着戏词,等待着阿娘兑现她过年就来接自己的许诺,怀念着记忆里对阿娘最后、也是最深的印象——高跟鞋咔哒咔哒磕着地面,半旧的丝绸旗袍绣着一朵鹅黄的牡丹花,烧了个香烟洞,挡不住娇艳。

    十五六岁有了一次正式登台的机会,他站在台上娇滴滴的谢幕,一个福礼接着一个福礼的朝座儿拜下去,好不容易下了台,兴冲冲的去后台找莫柳初,师兄早被喜妒交加的小龙套们围了起来,莫青荷拨开人群,大声说:“柳初,你瞧今天的座儿,今天的彩儿,我们要红了!我们要红了!”

    等道贺的人群散去,他站在桌边,低着头慢悠悠的整理戏衣,轻声道:“就这么唱下去,说不定阿娘会看到我,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她就会来找我了。”

    他不抽鸦片,也不爱赌钱,从小装女人,长大了对真的女人就提不起精神,连八大胡同都没逛过。小心的把赚来的钱存起来,在小四合院里,守着一盏煤气灯和柳初含笑对望,喜滋滋的想,如果阿娘哪天来找我,我就能赚钱养她了。

    后来他再大了些,这些话就渐渐的不说了,他心里知道这是个没谱的念想,阿娘也许改嫁,也许死了,也许早离了北平,总之是不要他了。但她不要他,他不能不要她,这些年的苦受下来,阿娘早变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只要她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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