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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沉渊笑了,递了一杯红酒给顾双城,顾双城捏着高脚杯,“哦,云总,你这样说,要是让我姑姑听见了,一定会很不高兴的。”
    她促狭的皱皱眉头,和云中天碰了碰杯,“幸好她今天不在。”
    没人主动提起言战,顾双城先发制人的说出来了?罗可欣擦擦唇边的酒液,问:“你姑姑最近身体如何了?网上报纸上写得那么吓人,我自然是不信的,可这空x,ue也来不了这么大的妖风啊?”
    罗可欣这一问,在座的其他人自然接二连三的问起来,有的感叹,有的两三个一处使眼色,顾双城看着满堂女人们脸上的神色,立刻点了根细雪茄,大笑着说:“报纸上,网上?呵呵,这种报道也能相信吗?媒体什么时候说过真话啊,都是在炒新闻呢。我姑姑好着呢。那个叫什么方研之的,不就是冲着我姑姑来的么,没事就瞎蹦跶,你们瞧着吧……”她坐下来,吞云吐雾的看了一眼云中天,又笑着挪过眼去,“她也就这几天蹦跶了。”
    其他人瞧她轻蔑的神色,多半都信了。
    “那我倒是失礼了。若言董身体尚可,我合该请她过来一叙的。”顾沉渊这就要招手让冷清和过来,顾双城握住他的手腕,“我姑姑身体是不错,但仍在修养,好个清净。我们自己个儿在这里图个乐就行了,没得去扰了她。舅舅的好意,我回宅里和她说一声,不过她最近睡得很早。”
    “说得也是。家里头,这到年底,一下去了那么些至亲骨血,想来,丧期里,她也是不想应酬的。”顾沉渊惋惜的说。
    “不过一天到晚闷在家里,也是很不好的。顾市长还是邀请她过来吧?我们这些朋友都在这里,可以和她好好聊聊,开导开导她。”罗可欣感叹的建议道。
    朋友……顾双城捏着高脚杯,望了一眼罗可欣,这一眼是明晃晃的刀子,罗可欣差点就被打中,她有些心有愧疚的低下头去,云中天开口道:“还是让她好好休息吧。备战一下商会的事情。毕竟她现在还是荣誉主席,年底的第一百一十次会议,她还是要出席的。”
    “难得云总这么惜英雄重英雄。”顾沉渊赞赏的和云中天碰了杯,云中天说:“尊重对手,是任何竞争里都需要遵守的准则。干杯。”
    “为对手干杯?”
    “为对手干杯!”所有人笑着站起来,齐齐和顾沉渊干杯——顾双城也站起来,只是未笑,喝了两口。
    顾沉渊问:“双城要加油啊,你的票数不多。”
    “重在参与。论资历,我理当排在最后。”
    “你这话让你姑姑听到,她也会不开心的。”云中天动了刀叉,切了一块牛r_ou_,“在座的只有你年纪最小。你一定不知道。你姑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第三次参加荣誉主席的位置。她十分主张扶持新人,时刻准备为商圈注s,he新鲜血液。”
    “这个,我也有耳闻。言战时常会给予一些小有成就的小朋友们一点帮助,帮他们慢慢在商场立足。”顾沉渊赞同的点头,又举杯道:“为了言董的慷慨无私~!”
    众人再次举杯,大家都在笑,可却各怀心思。
    言战,作为一个从贫民窟走出来的最年轻的富翁,从当年到现在都有着极高的影响力,她是很多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人白手起家的动力。而她帮助小商人的举动,可以说她是慷慨无私,也完全可以说她是多管闲事,因为某种程度上她加大了一些行业的竞争力,直接触到了一些既得利益集团的利益,为此,言战一路招人恨着,而同时,她也招人爱着。
    一提到这些,所有人都有些话能说,一时间话题就绕开了。
    顾双城听着听着,就觉得每个人嘴里都是言战,尽管言战不在这里,她却在众人的理论中,感受到……曾经的言战就这么坐在众人之间,被这些人从心底嘲笑她的出身,更被这些人从脚趾头那里就憎恶她的优秀和天赋。
    “云夫人,菜不合胃口吗?”顾双城看向完全没动刀叉的罗可欣,她这一叫,罗可欣就惊得掉了叉子,“……我……哦……”
    顾双城立刻弯腰下去,拾起那叉子,又叫侍者过来,给她换了个新叉子。
    新叉子捏在手上,罗可欣仍旧没什么胃口,这个晚宴明明是为云中天而来,为什么越来越多的人在提起言战,为什么言战身上总有那么多话题和趣事让人津津乐道……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顾双城笑着小声说:“唉。很烦人对不对,为什么到哪里都有那么多人在聊我姑姑呢……她要是坐在这里,一定很头疼。云夫人,你最近睡眠如何?哦,对了,我姑姑让我谢谢你,去宅里看她,还带了那么珍贵的老野参。”
    “不用谢。我……我很关心她。……希望她早点好起来……”口不对心的关爱听上去像是一脚踩进玫瑰花丛里,看着是朵朵娇艳的玫瑰,整个脚心却被玫瑰的刺刺穿了,只是看着很好看而已,顾双城端起高脚杯,“干杯,希望云夫人早日诞下一个胖小子。”
    “谢谢。希望言战能早日康复。”
    “她已经康复了。只是像云总说得那样,确实有很多事情要忙。”顾双城挑挑眉,看了罗可欣一眼,罗可欣立即抚上肚子,“干杯~”
    “嗯。”顾双城抿了一口酒,然后十分有礼的把罗可欣的那盘小份厚牛排拿过来,“我来帮你切吧。”
    透着烛光,顾双城的刀叉一下一下的把罗可欣的那块厚牛r_ou_切成一块又一块,罗可欣看着那块牛r_ou_,再混合旁边的豆子、圣女果和蔬菜,她陡然打了个冷颤,感觉等到言战真的好了,会像这样把她切成一块又一块吗?
    就像大家说的那样,言战确实很慷慨无私,但是狠起来,也是冷酷到冰点……罗可欣叫了顾双城一声,笑着说:“我自己来吧,你坐下来什么都没吃,你还是自己先吃点东西吧。来,把牛r_ou_给我。”
    “好的。”顾双城把盘子递过去,罗可欣又提醒道:“刀叉?”
    顾双城噢了一声,又把叉子给了她,她拿起那把挂上牛r_ou_碎屑的刀擦干净,又从云中天背后递过去,罗可欣看向那把刀——顾双城小声抱歉的说:“哦,真失礼,怎么能从别人背后递刀子呢?这简直就像是在别人背后捅刀子一样无礼啊。”
    ……罗可欣接到那把刀,手就一抖,刀子落地,顾双城立刻畅快的叫侍者再给云家大夫人换一个新刀子。
    两人中间一直隔着云中天,就此不再对话。
    宴席中上谈到古玩字画,中谈到佳肴美酒,最后谈到全国商会这次会议的重点,最后的最后,众人笑着站起来干杯,顾双城也笑着站起来。
    宴罢。
    顾沉渊也没有留顾双城下来说话,只是叮嘱她要注意选票的事情,即便不可夺魁,也要能挤入中流位置。
    顾双城出了诺金庄园,在停车场站了片刻,云中天就挽着罗可欣走过来,他关切的说:“顾小姐,我能去言宅探望一下言战么?”
    “……”所有人都看向这边,大家都竖起耳朵来听呢,要是言战真是小病,那么顾双城应该不会拒绝云中天这样单独而诚恳的请求,而要是言战真是大病,那么顾双城一定会以各式各样看似正当的理由婉拒——顾双城笑着点头,干脆道:“好啊,要和我坐一辆车吗?”
    顾双城痛快的打开车门,罗可欣立刻怯了步,说:“中天,我肚子不太舒服,改天再去看言战吧。改天我们再一起去,今天真是太晚了。”
    “……云夫人怎么了?要不要我叫庄园里的大夫来瞧瞧,你现在可是孕妇,要十分注意才行啊。”看看这对夫妻,一个要去,一个不敢去,顾双城看了一眼手表,再陪他们争执几分钟吧。
    “不用了,不用了。可能是外面太冷,我有点不大舒服呢。”罗可欣偎依在云中天怀里,笑意盈盈的说。
    顾双城点点头,“那么还是先去我家……我是说言宅。这里离言宅还近一点。我看云夫人脸色是不大好呢。”
    你邀请你,我也邀请你,敢不敢上来?就看这对貌合神离的夫妻怎么选择了?顾双城气定神闲的靠在门边,坐在驾驶席上的阮晶晶倒是捏了一手的汗。
    罗可欣立刻说:“不了,中天~~~还是先回家吧,我得让家里的医生看一看我的肚子……不知道我们的小宝贝在我肚子里干什么呢……”她冲着云中天肆无忌惮的撒娇,同时心里也完全肯定了,言战铁定是没事了,躲在家里是在筹划着怎么保住她荣誉主席的位置呢!!什么病危,说不定只是一点小病而已。
    “那……好吧。双城啊,你替我向你姑姑问好,顺便和她说一声,不要相信报纸上写的。我还是很愿意她继续留在荣誉主席的位置上的。嗯?”云中天伸出手去,顾双城笑着伸出手来,“我姑姑也是这么说的,叫我不要相信报纸上的话,她觉得你也很合适荣誉主席这个位置呢。哈哈,你们是商量好的吗?”
    “哦,呵呵。那么晚安了,我要带她和我们的小宝贝回去了。”云中天挽着罗可欣,刚一转过身去,云中天就气得嘴角抽搐,言战不可能觉得他适合那个位置……她这么说,多半是要气他。
    云氏夫妇走了,其他人也走了。
    顾双城这才坐回车上,车开出诺金庄园之后,一直站在窗口目送客人离去的顾沉渊神色黯了黯,冷清和站在他身后问:“您觉得顾小姐今天有异常吗?”
    “没有。她向来这样。……言战恐怕就是在忙着保住位子的事,你一定是多想了。”顾沉渊淡淡的笑了,“不过,就算言战身体无恙,现在这局面,哪怕她闭关再久,她还能保住她头上那层光环?”
    ☆、199失之谁命,我?
    从诺金庄园回言宅的路上,顾双城在夜色里擦了两次汗。
    “你觉得他们瞧出来了吗?”顾双城问阮晶晶道。
    “没有。大家都信了。”阮晶晶猜想那些人心里都只会觉得言战正为了保住荣誉主席的位置忙的焦头烂额,根本不像是外界所传的生病。那些人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我舅舅呢?”
    “没有。”阮晶晶陪侍在餐桌附近,一直垂手静立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和小动作。“不过,云夫人好像吓坏了似的。”
    “呵。”顾双城冷呵一声,“所有人都是这样。他们平日里都喜欢揣测言战,可是每当关键时刻,他们总是揣测错误。他们永远不知道言战会干出点什么来。”
    阮晶晶笑了。是啊,谁能想到现在风口浪尖又胜负悬于一线的言战能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晃荡呢?这不像是一个大人物该有的行为。
    车刚到言宅外。
    铁门还没打开,顾双城就看见几个保安拉着狼犬在草坪上嗅来嗅去,庭院假山内的灯全都开了,灯火煌煌,人影闪烁其间,而站在玉兰路灯下的言式微则干脆穿了件薄薄的睡衣,外罩着个裘皮大衣,光着小腿就这么指挥着那些保安。
    顾双城下了车,径直走到言式微身旁,言式微一见着她就把她拉到一旁,小声说:“我们的父亲跑了!言齐跑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跑的,也不知道他怎么钻出去的,我罚了几个女佣男佣,是他们失职,一个老头子也看不好。嗨哎。这个死老头子。”
    “凭他的啤酒肚……也能逃出地下室?”顾双城冷眼瞧着那些在院子里闻来闻去的狼犬,锦绣叫了个保安过来,保安大致说了一下言齐的逃跑路线,最后他不好意思的添了一句,“是从狗洞钻出去的。之前他钻进来的那个狗洞已经用水泥封死了,这个狗洞立刻会封上的,双城小姐。非常抱歉。”
    顾双城摆摆手,像是听到本世纪最有趣的笑话那样,拍了拍那保安的肩膀,“不用介怀。人和狗毕竟是不一样的。”
    言式微一是慌张二是担忧,如今言齐不同往日,连在外的宅子都被他之前那一任宝贝娇妻给卖了,指不定他现在就是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这么冷的天,钻将出去,他能干什么呢?“双城?姑怎么不在家里呢?这事情得和她商量一下。我们自然不必怕一条狗,可是你瞧瞧他现在,要是变成一条疯狗怎么办?”
    “三叔公把身家x_i,ng命、儿女今后的前程都赔到了他身上,他没给那老家伙一点回报,两人现在关系是崩了,言齐还能有什么靠山?哼嗯,这种疯狗,还能咬出什么来,一嘴的ji毛吗?”顾双城看向言式微,“外头很冷,你回房休息吧。他的事,你以后用不着管了。”
    “……”言式微当然不想再管这位亲生父亲的任何事情,每每想到母亲因他而死而他却仍旧如此……她就心冷如铁。她点点头,“那姑呢?我去怀乡给我妈妈送葬,一路上也没留意报纸,今天刚回来,报纸一翻,吓死我了?你也没打电话来告诉我姑姑身子骨都病成了这样?”
    “我没有知会你,自然是她没事。”
    “……”言式微抱紧大衣,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大厅,她想了想,不对劲的问:“那为什么陈祁东和程源两位叔叔要来家里?小贾也来了,他们都在书房呢。”
    “……你回房去吧。我去书房看看。没事。”顾双城上了楼,敲了两下书房的门,门一打开,就看见到处都是资料和被查阅过的文件,“你们是在干什么!!这是我姑姑的私人书房。”
    陈祁东叹了一口气,他关上书房的门,“顾小姐,您小声点。外面那么多佣人在走动,谁听见你这样喝斥,都不好。”
    “言宅上下都是我的人,我就是拿着大喇叭上下蹿吧,也没人敢去外面碎嘴。”顾双城看向陈祁东,程源叹了口气,“真该让嘉盛过来和顾小姐对嘴啊,我们说不过她。”
    “顾小姐,您应该知道您的姑姑目前仍旧在全国商会荣誉主席的位置上。所以,为了这次会议,我们有很多需要准备的资料。”陈祁东看向顾双城,“您刚从诺金庄园回来?听说顾市长今晚请了云氏夫妇吃饭?”
    “你们的消息可真快。”顾双城感叹着说。
    小贾坐在梯子上,叹了口气道:“对手当然要了解对手。每时每刻。绝不松懈。这是言董说的。”
    “用餐愉快吗?”程源正飞快的在一份表格上打勾,他笑着抬头问。
    “非常愉快。”顾双城点点头,“每个人都在讨论我姑姑该怎么保住她的这个位置。”
    “每回都是这样,好像没什么新意。每个人都以为她很喜欢这个荣誉主席的位置,可是我们老几个都知道,她非常讨厌这个位置,她经常会在会议中间打瞌睡。”陈祁东捏起一份文件,好像瞬时就想起了言战每次打瞌睡都是怎么被他们叫醒的,他转过身去,背过顾双城,笑意仍留在脸上,眸子里却泛着点点泪意,程源见他脸上的表情,立刻又对顾双城说:“她还会在纸上画漫画,涂鸦。而且其实她每次发言的时候都磕磕巴巴,她很不喜欢念公文。”
    小贾附和的笑了,陈祁东则不着痕迹的用手背擦了两下眼睛,顾双城正要说话,陈祁东又转过身去,目光灼灼的看着她,“连如白带了一队人在外面找,到现在也是没有消息。你有消息吗?”
    顾双城摇摇头,她捂住嘴巴,也目光灼灼的看向陈祁东,这时阮晶晶端着几杯红茶走进来,把她们和交警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
    坐在高梯上翻资料的小贾大大的咳嗽了两下,随即侧过头去。
    程源脸上的笑意变冷,随即又换了另外一支钢笔,再次展露笑意道:“我们必须相信她。我们总是相信她。她会回来的。这里是她的家。我们都是她的家人。”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看看吧,她正在经历什么!”陈祁东站到窗前,望着院子里那些两眼放光的狼犬,程源叹了口气,“好吧,这次我也不肯定。但我仍选择相信她。她是我见过最有责任感的人。”
    “……”顾双城不再说话,她后退了两步,打眼瞧见小贾正在翻看架子里格的一沓打印纸,她连忙说:“那不是文件,那是一部小说。”
    “这么脏?……”小贾凑近闻了闻,这厚厚的一叠纸上印满了字,透着一股酸水气,像是淋过雨……“你带它去淋雨了吗?”
    “是的。我一页一页的把它们从落满雨水的地面上捡回来。从广场上……中间还缺了几章……”
    “被躲雨的人踩了很多脚么,纸上这么多鞋印?”小贾还是合上了这沓子纸,“这部小说叫什么名字?让我看看。”
    “《姑姑,你被捕了!》。”顾双城话落音,程源又笑着说:“真是切合时势,顾小姐现在就是想要洒下天罗地网的捕获到我们言董……这小说的作者是谁?”
    “她死了,早就死了。叫半步猜。”
    “这部小说是侦探小说?”程源问。
    顾双城摇头,小贾正翻看那部小说。
    “那是谋杀案?”
    顾双城又摇头,“说的是一个姑姑爱上了自己的小……小贾,请不要翻那部小说的结局,我准备等姑姑回来,和她一起看的。她很喜欢这部小说。她看了个开头。中间也看了一些,但是结尾……被一阵冷风吹乱了……那天……”顾双城说着说着就局促的捋了捋头发,“我想等姑姑回来,和她一起看那个结局。我们都觉得这写得不错。所以,请你不要翻开那个结局好么?”
    “言董一定会回来的。你一定能和她一起看到结局。”小贾立刻将这厚厚的一沓纸放回原处,他肯定说了两遍之后,又看到顾双城眼睛里的闪烁,他正要开口,顾双城就问:“你真的肯定我能等她回来,一起看到这结局?”
    “是的。我以我的生命起事。”
    “谢谢。谢谢你。非常感谢你。”顾双城敛下快要涌出来的泪光,她转过身去,“你们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佣人们去做。”
    阮晶晶上前去扶住顾双城,她这才顺顺当当的出了书房,正要去卧室,顾双城又推拒的说:“我不想回到没有她的卧室。我不想一个人呆在我和她的卧室里。我甚至不想走进去……走进去全是她的气息,我会误以为她还在房间里,但是我怎么找也会找不到……”
    锦绣连忙走过去,和阮晶晶一起搀住顾双城,顾双城却缓慢推开了她们两个——她说:“我不能回那个卧室。我还是去言赋的卧室好了,也许我还可以和这个死鬼弟弟讨论一下我们的宝贝姑姑能去哪儿……呵呵……”
    阮晶晶一个不察,顾双城就飞奔到言赋的房间,“嘭”的一声,门就关上了!顾双城顺着门缓缓的坐在地毯上,言赋的房间全都盖上了白色的绸布……俨然是一个真正死人的房间,这里才真是清净了。
    锦绣不敢敲门,只能小声在门外问:“双城小姐,您要不要吃点什么暖暖身子?一路回来这样冷……”
    “不用了。谢谢。”
    “……”锦绣看了一眼阮晶晶,阮晶晶点头,两人不再打扰她,来到楼梯口,阮晶晶说:“我守在房门外,姐姐给我准备一床被子就行了。”
    锦绣点头,阮晶晶的手机就响了——顾双城先后把欧阳凛、杰森和李炫的地面区域网都过滤了一遍,阮晶晶接起电话,若是连一条地缝都能抠出来的他们都没找到疑似言战的女人的话,那么也就说明言战自己躲起来了,谁也找不到她。
    ……接完电话,锦绣紧张的问:“找到了?”
    阮晶晶失神的摇了摇头……“没有。居然没……有……家里接到过勒索电话吗?”
    锦绣着急的摇头,“没有,要是勒索,要钱赎命也就罢了,我们都踏实了……三小姐这样活不见人,死不见……这可怎么办……可要急死我们双城小姐了……”
    “不要慌。人见不着,尸体也没有,那就是猫在哪里喘着活气儿呢。她是言战呐。”阮晶晶略等了等,手机又响了,是陆子曰来的电话——顾双城这头能动用的人只有一半,生怕惊扰了顾沉渊,那就连言战的尸骨都捞不回来了……听完电话,阮晶晶看向锦绣,“这边也是没有消息的。……连如白那里也是没有消息……”
    “你们去哪儿找了?”
    “原先迟春水带着言战和言拓小时候生活的贫民窟、言忱的墓园、酸橙乐园、顾董小时候的小学……能想到的地方都找了……”阮晶晶看向顾双城所在的房间,锦绣劝道:“让她歇息吧,都没有确切消息,向她说了,也是加了她的压力。”
    “……我真是平生头一次想接到勒索绑架之类的电话。”阮晶晶捶着额头,咬牙切齿的发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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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遍了所有冰箱仍旧连一粒米都没找到,肚子已经越来越不听使唤,四肢无力外加呼吸都变成一桩难事,把自己蜷缩在床下觉得不安全,说不定顾双城马上就派人找来了,说不定小区的物业立马就发现有人扯开封条进来了……于是他又把自己缩进了厨房仅剩的一个小柜子里,言齐哈了哈手心,他从未想过不开空调的房间会如此y冷,他有点明白了为什么当年他要买这间房的时候,言战会直接y着一张脸说风水太差!当时言齐硬是觉得言战是嫉妒他能从主宅搬出来才这么瞎说的!这下……言齐在小柜子里瑟瑟发抖,但他坚持不愿走出这房子,指不定出门到了街上,一会儿就被冻成冰块了……他抖着抖着就从怀里拿出那个包起来的小光盘,他又冷又饿又无助的望着“这只饼”,却不晓得从何下口……他望了一眼柜子外黑漆漆的房间,又立马合上柜门,像是生怕见到恶鬼在房间里走动一样,死死的闭上眼睛,蜷缩着命令自己尽快入睡,明日就可以翻盘了,有了这光盘,横竖能翻身,重新过上……从前的生活。
    ☆、200生于旦夕
    从前的生活像是镜花水月,透过这个狭小的纸箱看出去,整个城市好像也睡着了。
    冷簌簌的冬风穿过这个小纸箱的缝隙,钻进言战的衣服里,这些冰点以下的风像是要在言战身上攀成一圈葡萄藤,等明晨起来,一定都挂满了结霜的果实……它们伸出无形的触须来,慢慢探进她跳动的心脏。
    那触须每探一下,言战就会冷醒!她打了个哆嗦,又抱住自己的双手双脚,继续入睡——那触须又探了一下,言战又再次冻醒,她打了个冷颤,双手揉搓了很久,言战仍旧无法找到一丝温度,她整个人都窝成了一个圆形。
    ……这里太冷。言战只能睁开眼睛,看向纸箱外面——这条街道上面没有行人,只有商店的橱窗里还亮着小灯,短短的光束,小小的光点,就是这片小街唯一的一片光。
    整片小街都黯黯的——言战缩在纸箱里,一动不动的盯着那些浮动在近处的光圈,看久了这些光圈,就好像能感觉到温暖。
    虚幻的温暖一旦覆盖住已经昏昏然的双眼,就会立刻渗透到四肢百骸,言战渐渐觉得不冷了,她蹲在纸箱里,就这么看着——
    直到一双手拍了拍她的纸箱,有人蹲在纸箱外的小洞外朝里面望了一眼,言战像是被惊醒一样的向后退,那人的眼睛在箱子里看了一圈,问:“里面有人吧?”
    “……”言战没有说话,她低下头去。
    “你需要帮忙吗?孩子?”箱子外说话的声音很是苍老,还伴有接连不断的咳嗽声,言战摇头,“没人能帮我。”
    “你晚上没地方可去吗?在这里会很冷的。今晚非常冷。你在这里面会冻死的。”老者又咳嗽了一声,“听话吧。这里后半夜会非常冷。你回家去吧。”
    “我没有家了……再也没了。”言战缩起手脚,那老者叹了口气,杵着拐杖就走了。
    等她走远,言战便继续看那灯光,她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童话中卖火柴的小女孩,凭借一点近在咫尺却不可得温暖,她就要度过今夜。
    不成想,那老者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一点吃的,说:“你一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说话都没什么人气。要不是我耳朵尖,还不知道这纸箱里躲了个人,险些以为里面窝了一只小鬼。你吃吧。唉。”
    老者也不勉强,把东西放下之后就走了,这一回,是真走了,脚步声消失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
    温热的食物香气从外面飘进来,言战摸了摸肚子,她轻轻的顶开纸箱,站起来,迅速拎起那个袋子,拿进箱子里,她打开一次x_i,ng饭盒一瞧,里头是包子和馒头,且都是热的——她张嘴咬了一口,又立刻吐出来,这面非常粗,馒头不像家里的细软香滑,而是有些硬,包子馅儿是素的,闻起来可以,吃上去也行。言战吃了包子,馒头放在外套口袋里,等饿了再吃。
    “嘿,你有吗?你有吗?”一个年轻人拍了一下箱子,刚填饱肚子的言战吓了一跳,那年轻人戴着帽子,朝里头望了一眼,急切的问:“你有吗?”
    他干脆掀开了这个纸箱,瞧他流着鼻涕,浑身痒痒,又骨瘦如柴的样子,言战就知道他是个吸|毒者,她坐在箱子里,耸肩道:“我没有。”
    “如果你有,分我一点,我有钱?嗯?”年轻男子是典型的街边男孩,言战摇头,“我没有。我已经很多年没碰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戒掉了。等你再大一点,就会知道那种东西也就那么回事儿,没什么意思。”
    那年轻男孩笑了,他擦擦鼻涕,“轮不到你教育我!滚蛋吧,乞丐!”他一脚踢穿了纸箱,又朝前头走去。
    没了藏身之地的言战,在原地呆了两秒,便向那片光走过去。
    她站在橱窗外,看了一会儿这令人温暖的灯光,她靠在橱窗上,感觉自己被这些光包围了,但是却并不温暖,反而是远远瞧着,才觉得温暖。
    夜越来越深。
    出来活动的牛鬼蛇神也越来越多,渐渐的,这条街上的年轻人成群结队的从暗处走出来……他们笑闹着从路灯下跑过,他们穿着古怪的从花坛里钻出来,他们又大呼小叫拿石子和可乐罐去砸有些商店紧闭的玻璃门,继而一大群人就发出了十分神经质的笑声。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年轻的面孔勾肩搭背的一处哄笑,哄笑,再哄笑的时候,言战也忍不住笑起来,尽管她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难道就因为这群孩子用力让石子穿过商店橱窗,再拿拳头锤开玻璃窗,然后再从里面拿出薯条和香蕉牛n_ai?
    哈哈,她还是忍不住跟着他们一起笑。
    “嘿!你!过来~”一个张牙舞爪的女孩招了招手,言战走过去,那女孩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她摸摸烫成泡面一样的头发,指了指言战,“我觉得我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哈哈……哈哈……”言战捂住肚子,看着一群孩子像一群饥民一样顺着那个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窟窿钻进商店里。
    “哈哈……”泡面头女孩也回过头去,一瞧,也差点笑趴下了,同伴们简直就像是要从洞里钻出去的一群蟑螂,她抽出烟盒,给言战拿了一支,“来一根?”
    “……”言战犹豫了一秒之后拿了那根烟,女孩立刻朋友一般的勾住她的肩,给她点了烟,“你很合我的眼缘,你怎么大晚上在街上?这个区都是我负责。你被父母赶出家了?”
    “我有妈妈。不过我搞不清楚自己的爸爸是谁,哈哈。”言战重重的吸了一口烟,笑得有点发抖,那女孩点点头,“你和我一样,我也搞不清自己爸爸是谁。不过谁在乎呢,谁给钱谁就是我爸爸。我妈隔几天就给我换一个爸爸,你有几个爸爸?”
    “两个!”言战比了个【yeah】的手势,“一个是疯子,一个是植物人。”
    “……听上去……”女孩皱皱眉头,她的伙伴们终于拿光了那家小店的所有东西,每个人都满载而归的从洞里钻出来,“我们得逃跑了!一会儿就会有人报警!你要跟着我们吗?你跑得动吗?”
    其他同伴开始拼了命的向前跑,女孩伸出手去,邀请言战——言战看着那女孩耳朵上的劣质银耳环闪烁着奇异的光,她眼睛一花,手已经搭上的她的手,她拽着她,言战哈哈的笑道:“我可以像一阵风!”
    她越跑越快,看得那女孩一阵意外——言战夹杂在这群年轻人中间,刚开始还落后于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孩,后来就一口气猛地超越了所有人,跑在了这群年轻人前头,她大吼道:“我可以像一阵风!你们跟不上我!永远跟不上我!”
    这句话响彻这个小街,有人问那个女孩道:“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疯子!她一定是逃犯!”
    “你们永远别想抓住我!”言战跑在前头笑得开始咳嗽,以言战为首的年轻人穿过街道之后,言战直接轻车熟路的推开了一家地下pub的门,小年轻们犹豫了一下,还是犹豫着跟进去——开门一进,里头的人和蚂蚁一样,而刚才那个跑在他们前头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哈哈……”言战再吸三口,这支烟就到尽头了,她坐在吧台前,看着舞池中的众人,看着看着,眼睛又开始发花,她喘着气,酒保问:“你想来点什么?”
    “我有很多年没在这种地方喝过酒了……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推荐的吗?”言战快速的吸了三口,便把烟蒂抵在烟灰缸上,狠狠的碾灭。
    “龙舌兰酒。”酒保说。
    “好的。”很快龙舌兰酒滑过来,言战一把接住,轻轻抿了一口之后就一饮而尽,酒保见她脸生,就问:“味道如何?”
    “嗝!”言战打了个酒嗝,摆手道:“不怎么样……”
    随即又哈哈大笑,酒保脸上不大好看,瞧她的穿着,又问:“你有钱喝酒吗?”
    “我当然……没有!”言战冲着酒保做了个大大的鬼脸,随即转身跑进舞池!这个超大的舞池成了言战最佳的藏匿场所,她笑着从一只脚下钻到另外一只脚下,音乐狂乱,人们的舞步更乱,偶尔她还会被踩到,就在她要被踩得要吐血的时候,言战发现自己从人们的脚底下钻出来了……不知道钻到的pub的哪里,但是这里人烟稀少,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写着三个烫金英文字母,言战刚走两步,就有两个保镖拦住了她,说:“小姐,你不能来这里。请从那边走?”
    “哈哈……我是言战!你认识我吗?”言战的脸上挂着红晕,保镖们一瞧就知道这位小主是嘴了,“小姐,请从那边走!”
    “不,我是言战。让我进去吧。我想知道里面还有什么,最里面,最里面,还有什么……”
    两个保镖对看一眼,直接架起言战,把她从走廊上直接拖到后门口,打开门,将她扔出了pub,动作还算轻柔,言战轻轻的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见保镖们关上门,翻起牌子——【禁止行骗】。
    言战笑着坐在地上,没有了身后的保镖,没有了价值不菲的衣服和首饰,她就是个行骗者。她跌跌倒倒的站起来,从pub后绕出来,外面的街道比刚才更加冷了……走了几步,就瞧见刚才那群被她甩在身后的年轻人,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孩子气的揉了揉鼻子。
    “你也被赶出来了?”那个女孩走过来问,言战点点头。
    “嘿,我们不想和这个‘逃犯’呆在一起,我们得尽快找个地方。好冷。”
    “我们得快离开这里,我听见警车的声音了。”
    “我们得找个地方去,你要和我们一起吗?”女孩仍旧勾住言战的肩膀,邀请道。
    言战笑着点点头,“我还在里面喝了一杯呢,你们就这么直接被赶出来了吗?”
    “是的,那里不准未成年人进入。走吧。”女孩看向同伴,“她和我一样,搞不清自己爸爸是谁,让她加入我们吧?”
    “切,走吧,走吧!”
    言战跟在这群年轻人身后,稀稀落落的从巷子里往前跑,很快,她和这群孩子一起融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这条巷子仿若没有尽头,她不停的向前不停的向前,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跑着跑着快睡着的言战,腿一软跌倒在地上,那女孩立马拖着她向前走,她询问伙伴们道:“还有多远,我也走不动了!”
    “在前面,在前面,在前面!你放开她吧,她就像一滩烂泥!”
    “到了,大家快进去,这是个废弃厂房,走吧,走吧……嘘嘘——不要说话,安静,安静。”一群人趁着黑摸了进去,脚下时不时的就会有东西被踢飞,言战被那女孩搀扶着,一步一步拖着自己沉重的双腿向前走,偶尔她睁开眼睛,都看到前面的人影在晃动……终于一行人坐下来,言战就靠在水泥墙上,其他人则开始分食抢来的吃的。
    “喂,你要吃吗?”女孩把一根红薯条塞到言战嘴里,言战嚼了两下又吐出来,女孩作呕的捂住嘴巴,“你喝了很多酒吗?你不会是要吐吧?”
    她向后退了退,言战歪过头去。
    那杯浓烈的龙舌兰酒开始往上涌,言战顿时觉得自己一个人坐在封闭的电梯里,一会儿送上去,一会儿又颠下来!她干呕了两声,睁开眼睛一瞧,只看见有人伸直了手指指向她,笑着说:“瞧她那死样,进去骗了一杯酒,肯定是被人下药了!哈哈!”
    言战再次闭上了眼睛,有千万道冲人的气味哽在喉咙口,言战又觉得自己是坐在酸橙乐园的过山车上,四周全都是其他孩子的哭叫声,而她和那些第一次坐这种车的孩子不同,她坐上去就不想下来的,天啊,真是太刺激了!上下,左右,旋转,穿行,旋转,旋转,仿佛永不停止的欢乐在她身体里穿行。
    她渐渐沉入黑暗中,呕吐感消失,言战觉得四周全都黑下去了,她一个人站在舞台上,黑色大幕拉开百米之外,她一个人坐在过山车上,其他孩子消失了,整个酸橙游乐园只剩下她一个……她失落的走在黑暗里,翻转的黑色大幕交相呼应,所有地方都黯下去,也再没有丝毫声音。言战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她的脚步越来越快,总觉得后面有人在追她,她不敢朝后看,也不敢朝前看,她站在黑色的路中央,直到那黑色大幕的交界处闪现一抹白光,她才大步追过去——一直跑过去,甩开后面好似在追逐她的人,甩开前面要涌向她的人,她钻进那一抹白光里……眼前是幼时和妈妈住的房子,天已经黑了,妈妈好像在厨房里煮饭,她能嗅到那些食物的香味,妈妈今天又煮了她最喜欢吃的菜,她在等她回家呢。
    “妈妈,开门,开门。我回来了,我回来了。”言战吐字清晰的这么说着,那些吃东西的孩子望向她,又止不住的笑了,那女孩凑上去摸了摸她的额头,“喂,你醒了吗……”
    “她不到明天醒不了了,肯定被人下药了,那个吧很黑的。别管她了,死不了……我们继续吃。”
    “……”
    “妈妈,开门!开门。妈……”言战靠在掉漆的水泥墙上,轻轻的敲了一下,“妈,我好冷……我好冷……妈……”
    “妈……我好饿……我肚子饿……妈妈,开门让我进去,我要回家。”言战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又继续用力敲“门”,“妈,外面好冷,妈,我想回家。你开门嘛,妈妈……”
    “妈……我好想你……我想回家,妈,开门好不好……妈妈,我会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会做一个像云磐那样的商人,妈……我会很努力……我以后再也不赌博了……我再也不搞投机了……”言战越敲越用力,她跪在门口,两只手同时用力的拍着“门”,她转动纹丝不动的“门把”,“妈妈!开门!你听不听得见!妈妈!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在外面……妈妈,我想你……我想你……你不要剩下我一个人……妈……妈……”
    她用力的拍“门”,死命的捶“门”,但她发觉,在厨房里炒菜的妈妈好像听不到这里的声音,她想,一定是家里那个抽油烟机的声音太大了,她要等妈妈炒完菜之后再敲门,于是她靠在“门”边等,一边等一边哭,一边又整理衣裳,生怕自己见到妈妈时太过邋遢,她得漂亮而整齐的站在自己的妈妈面前——等了许久,炒菜的声音消失了,食物的香气也不再扑鼻,她站起来,再度拍门,说:“妈妈!我是言战!我又冷又饿!你开门嘛,我会做个对世界有贡献的人,我会做个好孩子!妈妈!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开门!”
    敲到双手都麻木了,言战才拿脚踹门道:“你不是我妈妈!你不是我妈妈!我妈妈非常爱我!但你!连我是谁的女儿都不知道!你是个坏女人!坏女人!你这个坏女人!我不会让你做我妈妈的!”
    踹到双脚都开始疼痛的时候,言战顺着“门”坐下来,她有气无力的伸手去推门,这时候,门开了一条缝,言战立刻把手伸进去,抓着那些虚空的空气说:“妈妈,我很痛苦。我要你抱抱我,我要你亲亲我,我要你哄我入睡,我很害怕……我失去了一切……我很痛苦……我什么也没有了……请你,抱抱我,亲亲我,请你……抱抱我……”
    但无论她怎么去抓取,仍旧没有抓住妈妈的手,她抓着抓着就停了下来,小声说:“妈妈我爱你,妈妈我需要你,我需要你在我身边……妈妈,我爱你……我不想让你死去…妈妈我爱你……”
    她就这么颠来倒去她刚才说过的话,她就那么把一只手放进“门”里,渐渐的,她就真正睡去了……
    看到她终于不再说话,所有的小年轻们都松了一口气,刚才要不是他们拉着一点,这位恐怕就自己撞在冰冷的水泥墙上撞死了,他们生了火,也给言战盖了一件衣服,他们继续围着火聊天,有个人说:“最近好像有好几个大哥都在找人……一个女的,短头发的……听说找到了有这么多赏金呢!”
    那男孩晃了晃手指,赏金数字令众人唏嘘不已。
    “哪几个大哥呀,要找的那个,会不会是什么杀人犯?”
    “不知道,反正道上的消息都放出来了。我们都注意一下,找到这个女人,可就发财了……”
    ☆、201迷津何渡,渡?
    门始终没有开。
    门,始终,也没有开。
    言战靠在“门”边,直到第一缕泛着臭味的朝阳洒在她脸上,她在晕晕乎乎的转过头去,“啪”的一声,整张脸埋进了灰堆里,“咳咳!”言战呛了一口,她披头散发的又打了好几个喷嚏,同时,从嘴里冒出来的那股难闻的味道又反过来呛了她一口,她张嘴就哇哇一口将昨夜的龙舌兰酒吐在在灰堆里,混合着水泥、石灰和石棉瓦的味道的灰堆里jian起一团小小的灰雾,言战又咳嗽了两声,她仰起头,胃里空空,什么都吐光了,连同那股要妈妈打开门的坚决也吐了个ji,ng光。
    阳光洒在她脸上的每一寸肌肤上,言战眨了两下眼睛,还未干涸的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抬手擦擦眼泪,回过头来,瞧了一眼自己拍了一夜的“门”——只是一堵厚厚的水泥墙。
    言战笑了。
    她用力的擦了擦唇边变味的酒液,努力撑着站起来。
    脊椎一绷紧,浑身就跟散架似的咯咯响,她双手向后撑住自己的腰,一步一步走出了这废弃的厂房,那些昨夜和她在冷冷的街道上跑动的孩子们全都消失不见了,不过吃的全都放在里头,他们一会儿可能就又抢到什么东西回来……
    一出那高大的厂房,阳光就晒在言战的双眼上,她用双手覆住双眼,过了一会儿,她又缓缓放开,双目就这么直视那从云层之底跃出来的暖阳,直到泪滴再次洒落,她才揉揉眼睛,踉踉跄跄的朝前走去。
    阳光下,她的人影越晃越远,越晃越淡,渐渐的,缓慢的,那么不确定的,信然的,由着步子带她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阳光洒在橱窗里,言战走累了,蹲在橱窗外面,望着里面的甜点和洋娃娃,立刻就有店员走过去,礼貌的请她离开。她也配合的站起来,继续朝前走。
    阳光洒在花园里,言战便找了个长椅,横躺在上面,气喘吁吁的看着那些花草,一时视线清晰,一时视线模糊。她小小的睡了一觉,又被环卫车倒垃圾的巨响吓醒,她猛然坐起来!喊了一声双城!
    “姑姑!!!”顾双城也靠在门边醒过来,她的叫声过大,一下子就惊醒了睡在门外的阮晶晶,“咚咚”“顾双城,你没事吧?顾董,您能应我一声吗?”
    “……”顾双城仰起头,她摆摆手,“我没事。我睡着了,睡了一会儿……”
    阳光已经洒满整个言宅,整个没有言战的言宅。
    她站起来,开了一整夜锁得紧紧的门——“我没事。我很好。言战有消息了吗?”
    “早晨有一群小地痞汇报说,昨晚上好像见过一个符合我们描述的女人。我们已经有人过去看了,目前不确定。昨晚到现在,大大小小,已经有两百多次消息,大部分都是冲着赏金乱编的。”阮晶晶这夜根本睡不下,顾双城瞧着她的脸,说:“你休息一下。我盯着这些消息。”
    阮晶晶手里捏着三个手机,她摇头道:“不,还是我来吧。我想,我比现在的你更理智。”
    “……不,让我来。我能感觉到她就在我身边,她很需要我……我一定要在她身边。我得做点什么,让她知道我也在找她,我也非常需要她。”顾双城的手指着未名的方向,“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她在哭,她一直在哭,她就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我好像还听见了她在敲门,她想要我给她开门……我确信,她还在城里。”
    “……”阮晶晶拂了拂落在顾双城额头上的碎发,她摇头道:“一整夜了,都没什么确切消息。”
    “不,你不明白……从我小时候……那时我能感觉到她,她也能感觉到我……我能感觉到她。她需要我,我不能剩下她一个人在外面。”顾双城迫不及待的披上深蓝色的大衣,忙不迭的下了楼,阮晶晶毫无办法的跟在她身后,锦绣已经备下早餐,顾双城捏了一块三明治,就这么冲了出去,锦绣立即喊道:“快跟上!”
    坐在餐桌前的言式微放下勺子,无法再慢条斯理的进餐了,她拉住阮晶晶,沉声问道:“为什么她像个疯子一样的跑了出去你们都在瞒着我什么?我有权利知道!到底是不是姑在医院出了什么事情?小贾他们已经忙了一晚上了!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阮晶晶愣是被掐的手臂生疼,无法动弹,一夜未睡的她叹了一口气,“恐怕式微小姐不需要知道这些。你只好顾好你自己就可以了。”
    “不……不。只有姑出事了!顾双城才会是那种死表情!!!!!”言式微疯了似的把餐桌上的一切打倒在地上,碎裂声交互碰撞,言式微对阮晶晶怒目以对,那比龇牙咧嘴好看不了多少的面目,还真与顾双城有一处相似——就是眸底的那股狠劲儿。“别想瞒着我。顾双城只有对姑才会那样!告诉我……是不是姑……真的在医院里……嗯?”
    那股狠劲儿里再镶嵌上满眶的泪水,没人不会动容,阮晶晶也无法再闭口不谈,言式微又说:“我知道,我妈妈过世了,你们所有人都为了我好,让我休息,但是我讨厌报喜不报忧的生活。这家里没人跟我说实情,全都瞒着我!把我当外人!!告诉我,告诉我……”言式微捂住心口,“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是言战啊。你知道她多厉害,她多优秀,她多……她不能死,她不能死……她是不是躺在医院里?她是不是没了呼吸?嗯?告诉我,告诉我。”
    “……”阮晶晶微微拥住言式微,在她耳边说完实情后就跟着保镖车一起去追顾双城了,留在原地的言式微久久无法相信,她喃喃道:“这不可能……这不可能……她是言战呐。”
    锦绣看着一地的碎玉烂瓷,微微弓起身子,扶着言式微站起来,“式微小姐,您也看到了,如今双城小姐已经是两头大,您刚送葬回来,身子骨要自己注意着点……三小姐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言式微看了锦绣一眼,“每年到年底,都是我最开心的时候。因为我能收到两份大礼。一份是小赋给我的,一份是姑给我的,还有一份小礼物是我妈妈给我的。现在,没人再送我礼物了。那些礼物我都留着,可是送礼物的人……全都要不见了……不见了……呜呜……”
    言式微呜咽起来,锦绣连忙和其他女佣一起扶着她上楼去。
    +++++++++++++++++++++++++半步猜作品+++++++++++++++++++++++++++++++++
    阳光洒在水龙头上,变成了一根弯折的水晶杖,乍一看,晃了眼,言战揉揉眼睛,从长椅上坐起来,她渴了,喉咙都快要冒起烟雾。
    她站起来,走到水龙头旁,歪过头,水就顺着干裂的嘴唇流下去……从下巴上流下去,言战猛地惊醒,抖了抖衣领,那暖暖的水差点流到衣服里面。
    公园里已经空了。见不到人影。
    言战洗了一把脸,她又清醒异常坐回长椅上,一个人的公园是寂静无声的。
    今天不是周末。
    言战没有擦脸,沁在额间细发上的水珠渐渐变得冰冷,它们一滴滴滑落,顺着她枯瘦的脸颊,从她的下巴坠落,在阳光的照s,he下,这水珠如同泪水,泪水从她的整个脑袋里蒸发出来,又从她的指尖蒸发出来,她枯坐在那里,任由全身上下眼泪吞噬,却毫无还击之力,也仿佛,并不想还击,言战只是坐在那儿。
    当水珠逐个蒸发,阳光比刚才还好些,言战瘫在长椅上,缓慢的抬起头,去看行走的云层,和躲在云层之后的太阳……她看了一会儿,眼睛就花了,再去看花园里的花花草草时,每一颗花花草草都泛起光点,言战抬起手臂,也觉得自己双手都泛着光,世界模糊起来,她觉得自己在消融……在消融。
    就仿佛,言战不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她这一刻,甚至都不肯定,自己是不是在这世界上存在过,她这辈子做过些什么,又没做过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又一片惶惑。
    不是周末的公园固然冷清,但偶尔仍有人路过。
    这一刻,一个年轻的母亲手上牵着一大一小,从言战身旁路过,那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他们互相斗嘴,到了言战脚旁的时候,妹妹被她的脚给绊倒了,哥哥笑着拉她起来,两人围着言战开始嬉戏打闹,两个孩子的笑声再度唤醒了言战,她差点再次陷入黑暗深渊之前,又慢慢张开眼睛。
    “你笑我!哥,你好坏!”
    “你自己摔了个狗□□的……”
    言战慢慢坐正,她面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就望着俩小孩围着她转圈,母亲在一旁呵斥道:“不要闹了,我们该回家了。两个淘气鬼,快走!”
    走!
    言战笑着站起来,那妹妹吓坏了,连忙躲在哥哥伸手,哥哥抬头望了一眼这个流浪人,这人真是奇怪啊,明明母亲是让他们走,她怎么一听见这话就站起来了?像个机器人一样……
    言战伸手过去,好像要抓住谁的手,结果母子三人被她僵硬的动作吓坏了,立刻落荒而逃,她失去依仗,很快摔倒在地上。
    “咳咳……”痛感很快让她从游离的状态里分解出来,她清醒了,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念叨着:“妈,你不要只拉哥哥的手,也拉拉我的手吧……妈……”
    四处无人,她比醒来时候更清醒。
    言战慢慢爬起来,阳光比刚才更强烈,整个世界骤然全都映在她眼前,她睁大眼睛——大步朝前走,她是来找双城的。
    有阳光的地方,就有她的双城。
    她的双城一定会站在灿烂的光下,冲着她招手,冲着她笑的,一定。
    她使劲擦了擦眼睛,很快就冲到人多的马路旁,她不放过每一个路过的孩子,渐渐的,那些孩子的笑脸全部重叠在一起,可惜没有一张笑脸是她的双城。
    原来她就在一所小学附近,她越向前走,道路两旁的孩子就越来越多,小男孩,小女孩,全都从朱红色的校门口涌出来。
    这是孩子们的午饭时间。
    那些孩子们都在议论中午该吃什么,晚上该吃什么,他们叽叽喳喳,三五成群的说个不停,也有站在香樟树下偷偷耳语的,越来越多的孩子话钻进言战的耳朵里,她全把这些话赶了出去,因为这些话,没有一句是出自双城的小嘴巴里。
    那些孩子们的身上,有的是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有的是大人的香水味沾惹上去,有的是他们手心里糖果的清甜味,有的是含混不清的粉笔味道,有的衣领上染了铅笔屑,全身都是碳的味道,有的则是汗味……那么多孩子的味道闯入言战的鼻子里,她不屑一闻就全部将它们呼出去,因为这些味道里,没有一缕是从双城的小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言战没有看见双城的笑脸,也没有听到双城的话语,也闻不见双城的味道,她开始急切的推开那些来接孩子的家长,一个劲儿的向校门口冲,她大着胆子去触了触一些小女孩的脸,然而,她也触不到双城脸上那肌肤的温度。
    她不在这儿。
    言战一直央央的站在门口,直到最后一个孩子背着书包走出来,整个学校都要进入午休了。
    “小姐,你等谁啊?哪个年级,哪个班的?”
    “……顾双城。六年级。a班。”
    “咦,六年级今天最早下课,应该出去了。”值班室的老大爷关上窗,这女人远瞅着还觉得正常,近一看脸色吓死人,还是不搭话为妙,看着像是孩子走失了,他立刻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那女人早就不知所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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