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觉得戈登有些厚脸皮，可哈莉也明显看得出，他这会儿当真窘迫到极点，难堪到极点。
    所以，她暂时没说大实话羞辱他，只问道：“你只是个普通探员，平日都见不到洛布吧，如何起的冲突？”
    “早前的杜萍案中，韩裔老人作为目击证人配合警方调查，却在警局被灭口，你还记得吗？”
    哈莉想了想，点头道：“你似乎因为这事，被调到阿卡姆疯人院当保安？”
    “是缉毒组警员做的！”戈登面色难看，“他们每缴获一批杜萍，就拿一半自己卖。
    我不仅找到在警局谋杀证人的警员，还顺藤摸瓜，搜集到缉毒警长弗拉斯贩du的确实证据。
    然后洛布局长就找到我，让我立即停止调查此案。
    我没同意。
    他很生气，却无法阻止我。”
    “弗拉斯依旧在任上，街上gcpd养的小du贩并没消失。”哈莉道。
    戈登抱住脑袋，表情痛苦道：“当时弗拉斯已经被撤、职调查，我以为我赢了.
    可几天后，他就没事人一样回到警局，检察院宣判他完全无罪，因为......”
    “因为哈维作为杜萍案的调查者，替他作了无罪证明！”他苦涩道。
    哈莉嘿嘿笑道：“我早就说了，哈维·布洛克不可信任。不是他人品如何，而是他压根没资格选择。”
    戈登叹息道：“没错，他身不由己，洛布握有他早年的投名状。
    弗拉斯复职，我被发配到阿卡姆疯人院。
    可这只是我和洛布矛盾的开始。
    还记得两个月前‘食人魔’案吗？”
    哈莉皱眉道：“你前女友芭芭拉·吉恩，被他蛊惑，谋杀了自己父母，我今天还在阿卡姆探望过她。
    她交到几个孔武有力的男朋友，在疯人院呼风唤雨，逍遥自在，成了个大姐头。”
    哥谭的空气中，似乎蕴含一种名为“疯狂”的病毒。
    方块脸芭芭拉。当初那么温柔软绵的一个妹子，谁能想到她会杀害自己父母呢？
    高学历、高收入的顶级白富美，在高档公寓拥有自己的大别墅，经营一家小有名气的艺术馆......
    完全找不到她变态的理由。
    好吧，她失恋了，戈登新找了女友。
    她父母对她十分冷漠，除了钱，一句关心话也不肯给她。
    她还倒霉地被变态食人魔抓走，关起来，秘密调教了一段时间......
    可哥谭比她倒霉的人多不胜数，比她幸运的却没几个。
    哈莉去阿卡姆看望康斯坦丁时，顺便也和她聊了聊。
    感觉像变了个人，软弱和抑郁离她而去。
    杀了爹妈后，她好似获得新生，成了个活泼开朗的精神小妹。
    哈莉也只能感慨：这就是哥谭！
    “芭芭拉被食人魔盯上，并非意外，而是洛布局长的阴谋。”戈登表情沉痛地说。
    “这我倒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哈莉好奇道。
    “食人魔不是刚出道的新人罪犯。几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就是他做的。
    所以，警局内部知道他的作案特征——任何探员敢调查他，他就会对警探的女友或妻子下毒手。
    我不知道这点。
    食人魔的案子原本不归我，洛布故意安排一个新人警员对我说——很仰慕我坚持正义，捍卫法律的行为......”
    戈登捂着脸，都不好意思去看哈莉了。
    哈莉木着脸道：“他说仰慕你，想跟你一起捍卫正义，一起调查食人魔的案子。
    你以为自己的高尚情操，终于影响一部分青年警员。
    于是，脑子一热，你接下食人魔的案子。
    然后洛布让媒体大肆宣扬——英雄警探戈登，向食人魔发起挑战。
    再然后，食人魔消息有误，认为和你订婚过的芭芭拉，还是你的爱人。”
    戈登轻轻点头，苦笑道：“我太天真了，不过我不后悔接食人魔的案子。
    守护人民是我的责任，无论多艰难，我都会尽力去做。”
    哈莉听多了他的“理想”，此时脸上没任何动容之色，只淡淡道：“只这些，还不足够让洛布开除你吧？”
    戈登咬牙道：“联合医院事件中，gcpd的表现，让我非常厌恶。
    我并非不满他们被你击败。
    甚至不是你逼洛布，随机枪杀一半在场警员做投名状。
    我不满gcpd在哥谭的定位。
    gcpd就像一柄卷了刃的钝刀。
    谁都可以拿来用，完全没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哪怕洛布野心勃勃，表面向你和猫头鹰臣服，暗地里谋划将你们一网打尽，然后自己做老大，我也会佩服他。
    可他安于现状，甚至努力维持现状。
    我想捍卫法律尊严，我想改变警局风气！！
    我承认，食人魔案子中，那个小警员假装崇拜我，对我说‘我让他看到正义的希望’时，我感到无比的幸福和满足。
    现实和理想的反差，让我更加痛恨如今的gcpd，我要改变这一切。
    要改变这一切，无法自下而上地进行。
    维持这一切的洛布，成为我的头号敌人。”
    “我要推翻他！”戈登激动道。
    “然后你被踢出局了。”哈莉凉凉地说。
    “哈莉，你愿意帮我吗？帮我复职，帮我扳倒洛布。先别急着骂我不知好歹，请听我接下来的解释。”
    “你说。”
    哈莉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很想知道他能说出什么歪理邪说。
    戈登沉声道：“罗马人的时代结束，你的时代来临。
    可哈莉，你有没有想过，罗马人时代的制度，不再适合现在的你？
    比如，你们对gcpd的定位。
    罗马人觉得把gcpd完全掌握在手里，能更好地维护自己的统治。
    首先，时代发生了变化。
    互联网让新闻更具时效性，传播速度更快，更难以被阻拦。
    举个例子，过去马罗尼和法尔科内为某条街的所有权火并。
    即便有新闻记者在场，只要提前打好招呼，或者事后往报社打个电话，寄一枚子弹，新闻能被轻而易举压下。
    现在，随便一个哥谭市民，拿着手机都能录像。
    然后上传各大论坛，在你做出反应之前，视频已经被无数人观看、点赞、转发。
    即便你是哥谭皇帝，也阻拦不了这种趋势，对不对？”
    哈莉轻轻点头，“所以我老早就开始组建水军队伍、控评队伍，甚至准备入股，或者自己开发自媒体平台。”
    “what？水军是什么军？”
    卖弄新思维的戈登，有些跟不上哈莉的思路了。
    “你继续。”哈莉没去解释。
    “即便全宇宙知道你是哥谭教父，也没关系。
    可一旦全米国都看到你，或你的小弟，拿枪在街上杀人......
    即便如你所说，米国法律对大人物只是摆设。
    可有些事能做、能说，却不能公开让所有人知道。
    你杀了人，哪怕只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米国统治阶级也会放弃你。
    通过牺牲你，来捍卫法律表面上的尊严，对不对？”
    哈莉再次点头，道：“你说的很对，所以老卡麦留下的律师团，我不仅没裁员，反而扩大三倍规模。
    过段时间，我还会入股各大律师行。
    总之，我便是未来的‘哥谭必胜客’！
    除了律师，我还为‘哈莉家族’制定了几条新规矩。
    比如，通过手机交流时，必须用切口，万万不能直接说‘杀仁’、‘洗嘿钱’之类的敏感词，免得被录成呈堂证供。
    比如，今后不许白天火并。
    一定要等到晚上，要戴头罩，要尽一切手段隐藏身份。
    比如，豢养一批黑客，干大事时，提前黑入监控系统，不可留下把柄。
    比如......”
    戈登额头布满冷汗。
    这个新教父未雨绸缪，考虑得远比他周全啊！
    还能不能说服她？
    他忽然没了信心。
    哈莉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停下后，看戈登神情呆滞的傻样儿，不由皱眉道：“你继续呀！”
    戈登木着脸道：“即便你千防万防，有些事，你也一定防不了。
    比如，gcpd纳投名状的传统。
    当我们全面进入信息时代，这个传统总有一天会被公开讨论。
    然后，你必将成为全世界人民眼中的罪恶源头，米国政、府不得不对你出手。
    其次，你始终无法独自掌控gcpd。
    你能用投名状威胁他们，但只要大人物和其它黑邦家族达成默契，干掉你，投名状便顺利被其他人接手。
    多数时候，gcpd很听话。
    但在关键时刻，他们也可能成为你们的绞索。
    比如，联合医院事件，gcpd反噬了卡麦，还差点反噬你。”
    “你有什么好想法？”哈莉好奇道。
    戈登严肃道：“综上所述，gcpd不是一把好刀，未来使用它，更是副作用巨大。
    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放弃它。
    让它拥有自己的立场，不偏不倚，不会因为法律之外的事，去伤害你。
    相反，它会捍卫你的基本权力。”
    “啪啪啪！”
    哈莉轻轻鼓掌，赞道：“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谈交情，然后跪下，哀求我帮你。
    没想到你能说出这样一套理论。”
    “如果攀交情和哀求有用，我一定会去做。为了捍卫法律，我有先成为违法者的觉悟。”戈登叹道。
    哈莉沉思片刻，道：“与老卡麦把gcpd牢牢攥在自己手里不同，我和科波特分享这一权力。”
    见到戈登疑惑的眼神，她古怪一笑。
    “别怀疑，我就是拉他进来背锅的。连你都能想到的未来，我早已考虑透彻。
    我有自媒体和水军，他没有。
    自然的，黑锅都会落在他头上，反正我也没完全说谎。
    为了立人设，今后几年，我会陆续设立‘哈莉非洲贫困儿童救助基金’、‘黑人及少数族裔保障基金’、‘妇女关怀基金’、‘残疾人生活基金’、‘亚马逊雨林保护基金’......
    总之，女权、黑人、环保，三大杀器在手，谁敢污蔑我！
    今后人们都会说，虽然哈莉·奎茵早年如何如何....但她只不过犯了每个哥谭人都会犯的错，看她现在...巴拉巴拉。
    我的名声一定会比布鲁斯·韦恩好，因为我远不如他有钱，却比他更励志。”
    戈登再次目瞪口呆。
    “现在，你去找科波特，只要能说服他。随便改革gcpd，我无所谓。”哈莉道。
    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半，戈登却更加心情沉重。
    他开始怀疑，即便能达成所愿，未来的哥谭真能走向光明？
    或者，在虚幻的光明之下，是更深沉、更庞大、更牢不可破的黑暗王朝？
    在那王座上，哈莉翘着二郎腿，裙服下皮靴的鞋尖，向下方的他们晃动，她还得意洋洋，朝正义和法律吐舌头、扮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