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尔顿就是个老瞎子，眼睛都没有，你能轻易看到的地狱场景，他都看不见。你能感受到的，他也感受不到。
    你现在听到的，更没人和他说。
    他就在那自说自话，以凡人的大脑模拟我的形象和思想——无比拙劣！”
    凯恩讷讷道：“可他笔下的‘路西法陛下’，很符合您的气质，骄傲不屈，英勇无畏，不惧强权......”
    路西法回过头，对着他狰狞大吼，“老子向耶和华发起冲锋，被一巴掌糊晕了过去，连一声‘啊’都没发出。
    醒来就被镇压在地狱，哪有机会傲天长啸‘宁为地狱王，不做天堂奴’？
    你以为上帝那老混账是谁，还给你机会叫嚣？
    你在我面前叫一声试试，叫得出来我叫你‘爹’！”
    换成哈莉在这儿，真的会叫一声“好，乖儿子”。
    可凯恩只与祂对视，只看到祂的眼睛，便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
    也亏得他早已瘫在地上，此时不用再摔倒。
    “哼！”路西法冷哼一声，转过头继续看向远方，“回去告诉你的主人，我已经收到他即将到访的消息。。我会等着他，并以最大的热情欢迎他，滚！”
    凯恩脑子一晕，迷迷糊糊失去意识，身体如阳光下的泡影，缓慢消失在地狱。
    路西法纵身一跃，展翅高飞，声音出现在地狱所有恶魔和亡灵的耳中：“听着，无论你是恶魔还是堕落的灵魂，正在和你们讲话的人是我，路西法，第一位初堕者。
    一百亿年前，我和一批初堕者首先来到这地方，我们将黑暗的堕落之地变成‘地狱’。
    自那之后, 你们或自愿或被迫, 跟着来到这儿。
    百亿年来, 没有改变。
    但我一直想改变这一切。
    我用一千年的时间思考，为什么我不能有别的选择？
    宁为地狱之王，不做天堂之仆, 这是选择吗？
    为什么只有这两个选项，为什么区区两个选项还是别人强加给我们的？”
    “路西法, 你在说什么, 你想做什么？”几道魔影出现在祂面前, 不解问道。
    路西法瞥了祂们一眼，继续传音全地狱：“你们不明白我想要什么, 想做什么，没关系，你们马上就能看到我要做什么。”
    然后, 祂大声下达一个命令：“以路西法·晨星的名义, 地狱所有恶魔和恶灵, 都滚出地狱！”
    “你疯了！”别西卜惊怒大吼。
    “路西法, 你只是撒旦之一。”彼列面色难看地提醒道。
    路西法点头笑道：“你们可以反抗，只要不怕死。”
    两个撒旦憋红了脸, 体表滚滚魔焰如水波般荡漾。
    “路西法老大，大晚上的，我刚要举办一场血与欲的派对, 你想搞什么，稍微解释一下, 行不？”内龙疑惑道。
    路西法扫视众魔王，道：“墨菲斯将要再次造访地狱, 他提出要求，给予他爱人娜达自由。”
    “恁死他。”众魔王怒道。
    “杀死他, 不足以让我满足。”路西法轻轻摇头，金色的瞳孔闪烁决绝之色，“而且治标不治本。”
    “怎么不治本？哪怕睡魔能重生，再生的他也不再是之前的他。”魅惑女王道。
    “我说的治本不是指墨菲斯，而是现在这种生活。”
    “现在的生活怎么了？”
    扫视众魔王疑惑不解的目光，路西法摆摆手，道：“出去！”
    别西卜怒道：“不把话说清楚, 我们不会——”
    “booom！”
    路西法不耐烦地糊过去一巴掌，众魔王直觉眼前宛若核弹爆炸，一片白光袭来，便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 祂们看到堆积如山的恶魔和亡灵。
    祂们和它们一样，宛若垃圾堆，堆在地狱大门口。
    彼列难以置信叫道：“路西法真的将我们驱逐出地狱了？！我拥有撒旦权柄，却毫无反抗之力......”
    内龙上下打量自身一番，又惊喜又迷茫，“我们是真身离开地狱，束缚魔王的枷锁没了。”
    被扔垃圾一样丢出地狱，别西卜表情十分难堪，怨毒地说：“我们必须团结起来，阻止路西法发疯。”
    祂仰天长啸，“路西法，你把话说——”
    “滚~~远~~~点~~~~”路西法的怒吼从地狱深处响起，声音传到地狱大门口，引起激烈风暴，把群魔像树叶一样吹散到广袤的灵薄狱。
    “法克——”魔王也只来得及悲愤地发出一声叫骂。
    片刻功夫，整个地狱安静了，也干净了。
    ......
    另一边，躲在墨菲斯梦里的哈莉，随着他回到人间。
    在一个刚生产的单亲妈妈的家里，他现出真身，把什么东西放入男婴额头，然后在妈妈的咒骂声中离开。
    “那个婴儿是谁的孩子？”哈莉惊疑不定，“是错觉吗？他身上的气息与你很相似，也相互冲突......
    似乎是位格上的冲突，让我心里生出一种不详，似乎他能威胁到你。”
    墨菲斯对她的反应也很惊讶，“你的感知真敏锐，他是我选定的继承人。我若死亡，丹尼尔就是新的睡魔，新的梦境主宰。”
    哈莉皱眉道：“他凭什么？他的母亲似乎非常痛恨你，说你杀了孩子的父亲。”
    “在我被困凡人法阵期间，四大封臣逃离梦境王国，在凡间闹出不少事端，有两个封臣为了逃避追捕，躲在杰德......
    还记得萝丝和尤妮娣吗？漩涡，梦之心。”
    哈莉点头道：“你的弟弟欲望强健了沉睡中的尤妮娣，让她生下无尽一族的血脉，欲望想让你杀萝丝，让你弑亲。”
    睡魔轻叹道：“杰德便是萝丝的弟弟，也即是欲望的外孙，他具有特殊天赋。
    我的封臣布鲁特与格劳博，将巢穴构筑在杰德的梦中，又将他送到以赚取政-府补贴金为目的的寄宿家庭。
    杰德受到养父母的毒打和虐待，被锁在地下室不见天日，他的心灵渐渐封闭，他的梦也与梦境王国脱离。
    如此布鲁特和格劳博便能隐匿行踪。
    事实上，他们在杰德的意识中打造了一个小型梦境王国，还找来一个亡灵，将他洗-脑成‘睡魔’。
    丹尼尔就是他的儿子，假的梦境王国、假的睡魔的儿子。”
    哈莉不解道：“假睡魔之子而已，有什么特殊之处？”
    墨菲斯道：“丹尼尔的父亲是亡灵，母亲是人类，父母两个在杰德脑海里的梦境王国里住了好几年，丹尼尔就在其中诞生。
    死人与活人在梦中生下梦的孩子，这种事从没发生过。
    一旦发生，就代表天命。”
    哈莉认真道：“老墨，我不管什么天命，我只认你一个朋友，你才是睡魔，别胡乱安排后事。”
    墨菲斯叹息一声，“这次地狱之行，是为了我自己的私事。可我也有责任，必须保证梦境王国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正常运转。”
    “你太悲观了，我从不拿自己小命开玩笑。”哈莉道。
    “有备无患。”
    ......
    安排完后事，睡魔回到自己的王宫，发现该隐已经回归。
    “凯恩，你怎么了？”墨菲斯疑惑道。
    此时该隐的状态十分糟糕，坐在地板上，捂着脸低声抽泣。
    “路西法同意了您的拜访请求，还和我说了很多话，可我心里只剩恐惧，什么都不记得了。”
    “唉，我可怜的仆人，你完成了使命，休息去吧。“
    墨菲斯拍拍他的脑袋，后退一步，进入传送通道，离开梦境王国，在几分钟后，来到地狱门前。
    他已经做好了面对紧锁铁门，和门后千军万马的准备。
    可他来到一扇敞开的大门前。
    “不对劲。”他在心中想。
    地狱一片死寂，纯粹的死寂，什么都没有。
    他穿过一层又一层地狱，来到第九层，来到关押娜达的石窟前......
    娜达不见了，恶魔和亡者的灵魂都消失不见。
    “路西法！”墨菲斯声穿八方。
    “哈哈哈，墨菲斯你急了？你被眼前的意外弄懵了，你不知所措，焦急茫然，哈哈哈......”天空一暗，张开巨大双翼的路西法大笑着飞过来，十分愉悦的样子。
    “娜达在哪？你做了什么？”墨菲斯冷冷道。
    “谁在乎你的娜达？”路西法双手抱胸，骄傲地笑道：“今天我向老上帝递交了辞职信，老子不干了。”
    “what？”梦中的哈莉，地狱里的墨菲斯，都一脸懵逼地叫起来。
    墨菲斯迅速回过神，警惕道：“你在耍什么花招？我只要娜达，如果满足我的愿望，我发誓，必将感激不尽。”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我清空了整个地狱，你的娜达也在被清理的亡灵中。你视她为宝，我却懒得看她一眼。”路西法笑道。
    “为什么？你是地狱的国王啊，国王怎么会摧毁自己的领地？地狱之主怎么会放弃与天堂的永恒之战？”墨菲斯满脸震惊。
    路西法脸上的笑容消失，“地狱之主只做他想做的事，如果办不到，这地狱之主还有什么意思？”
    墨菲斯怔了怔，“什么想做的事？”
    路西法抬起右手，手掌捏成拳头，“我想在魔女哈莉羞辱我时，肆无忌惮，无视规矩与约束，一拳捏爆地球，把她的小脑瓜捏成肉泥。”
    躲在睡魔之梦的哈莉，缩了缩脖子。
    路西法快意大笑，“我想在你用‘梦想’威胁地狱时，一口把你嚼碎吞进肚皮，消化成屎拉出来。
    我想在康斯坦丁用圣水酒欺骗我时，把他脑袋拧断，倒提着他的双腿，放干他体内的鲜血，再把鲜血合着他狡诈肮脏的灵魂一起喝下肚。
    我想像现在这样，你再敢来地狱羞辱我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完蛋了，路西法黑化了，不再守规矩，完全得罪不起了。
    哈莉在心里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