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拿着外套过来，动作小心地给顾南湘披上。
    神情有些微微地惶恐：“夫人，这谢愈越来越大胆，继续留他在顾家怕是不太好。”
    顾南湘转过脸，没有什么表情地看向女仆：
    “能留在顾家是他的本事，与我无关，以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他。”
    女仆立刻不敢多言，乖乖应下。
    顾南湘微微皱眉，又道：
    “安排几个人在东苑收拾一间房。”
    女仆一愣：“是，给明天老爷带回来的孩子吗?”
    顾南湘神色微顿，语气有些不自在：
    “给顾小六的，你们收拾好了，就去把人接过来。”
    女仆有些恍然，眼神里瞬间带了几分笑：“好嘞，夫人！”
    “六小姐这运气真好，夫人心地好，这么多孩子，让她占了这个便宜。”
    女仆拍着马屁。
    顾南湘神色无波，放下画笔，披着衣服，走上院子的长廊。
    “占了便宜么......”
    女人声音低低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嘲弄。
    是她占了便宜才对。
    明明那么讨厌顾云州那些孩子的自己，在半年前，却突然对那个孩子上了心。
    在那个雨夜。
    跟醉酒的顾云州，在深夜吵架，被顾云州甩了一巴掌后。
    匆匆冲进雨中，狼狈的自己。
    在偌大一个顾府，居然有种无处可归的感觉。
    她放弃形象，在雷雨夜哭得撕心裂肺，恨不得把这十几年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东苑的下人都睡了。
    没有人发现她跑了出来，就算知道，顾云州也不会让他们来寻。
    赵南湘也忘了自己哭了多久。
    头脑昏沉间，只记得撑着伞的沉默少女，出现在雨中。
    蹲在她的面前，将伞撑过她的头顶。
    那个时候的顾南湘，甚至不知道这个少女是谁，只隐约猜到，应该是顾云州带回家的某个孩子。
    她没有认出来，这个少女是顾小六。
    多年前草草见过一面后，她对这个存在感极低的孩子，便再无关注。
    但这个雨夜里，少女背着她，步履沉稳，一言不发。
    径直把她背到了后院。
    “被子，盖。”
    “水，热的，喝......”
    “不哭，睡觉。”
    寥寥数语，少女便将她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简单的房间里，唯一的床，是木板床，适合正在长身体的少年人。
    她睡着，有些硬。
    但那晚，也不知道是心疲力竭，还是少女蹲在床边看着她，令人莫名安心。
    她真的睡着了，十几年在顾家，竟没有一次睡得这么沉。
    再醒来时，天已经大亮。
    屋里的少女不见了。
    赵南湘起床，在后院里转了转，没看到人。
    怕被人发现一夜未归，便匆匆回了主院。
    路过易室时，恰好看到那个少女，跟在顾明月的身后，旁若无人地吃着零食。
    那是，她和顾小六，仅有的交集。
    不是以顾家主母的身份，而只是雨夜里被顾小六捡走的.......一个情绪崩溃的可怜人儿。
    她偶然也想过。
    如果自己是一个母亲。
    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如果像那个少女，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尽管，顾小六，只是旁人口中的傻子。
    “赤子之心.....谢愈倒是比别人看的明白些。”
    长廊上，有风吹过。
    顾南湘皱了皱眉，拢了拢衣服，走进房间。
    廊间，铜铃叮当作响。
    似有隐秘的光，与晨间日光缠绕，在廊间走道，落下树枝繁密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