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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头望向一旁山路上的阶梯,眼神闪了闪,“白马寺便是在这上头?”
    “嗯,前些时候白马寺的云游高僧回来了,今日难得有机会,我是来找他下棋的,而白马寺里的风景不错,你可以四处走走。”窦淳笑着说道,随后便带着卓惊凡上了白马寺。老实说卓惊凡对这白马寺好奇得很,毕竟当初便是里头的一个高僧替窦淳批命,先是断言他是天命所归的圣人,后又卜了一卦,替窦淳找出了能消灾解厄的太子妃。
    虽说他平日并不太信这些,可这一位高僧似乎有真本事,和他所知的那些招摇撞骗的和尚或道士大不相同,至少他替窦淳的批命和算卦都是极准的,不晓得今日来能不能遇见那一位高僧?不过同时他心里也有些担心,怕被寺中的高僧识破他的来历,届时他被收了怎么办?这个想法一浮上心头,他的脚步便有些迟疑了,眼见着白马寺的山门已经在前头了,他的脚步却越来越慢。
    走在一旁的窦淳心下了然,他不想逼迫凡凡,也怕凡凡进了寺会受不住,因此温声说道:“是不是累了?前面有一个亭子,若你走不动了,便在亭子歇着,附近的景色也不错,若是不想进寺便在外头逛逛也好。”
    “不了,这么点儿路,我还行。”卓惊凡暗自深吸一口气,陪着窦淳走进了山门,不过他并没有前去大殿,只是在外围逛着,他本就打算不进供着佛像的大殿,只在外面就好,若是身体感到不适了,再离开也不迟。窦淳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他今日确实是来找那个高僧下棋的,因那高僧棋艺非凡,且往往能从棋局中窥探到未来,只是要求得和高僧对弈不容易,他好容易得了对方的准话,自是赶紧来赴约了。
    这一位高僧的本事自是先皇临终前告诉他的,先皇一生只得和高僧对弈一次,就那一次已让他收获匪浅,因此窦淳说什么也要来对弈一次。
    到了白马寺后,窦淳和卓惊凡便分开了,卓惊凡领着人在寺前的庭院里逛着,窦淳则带着吕福到后面的禅房,只是到了禅房前,小沙弥却对他说,高僧不在,还请他到禅房中稍等。窦淳自是疑惑万分,不过也只能先行进房等着。
    另一边,卓惊凡带着人走在院子里,他顺着地上的石板路慢慢走着,不多时前面出现一个亭子,他想了想,到亭中歇歇也不错,因此便朝着亭子走去。直到走得近了,他才发现亭中有人,他心里一跳,脚步便停在了亭外几步远的地方,这样的距离让他看清了,亭中坐着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和尚。
    “既已前来,何不进来坐坐?”老和尚闭着眼睛,却微微偏过头,慈祥的面容准确的对着卓惊凡的方向,语气和蔼的说道。
    卓惊凡抿了抿唇,挥退了靠过来的侍卫和宫人,自己一人走进了亭子。他慢慢地走到老和尚的对面坐了下来,老和尚一直噙着一抹笑容,可双眼却仍是没有睁开。
    “梁施主,老纳已经等你许久了。”谁知卓惊凡才刚坐定,老和尚张口一句“梁施主”的称呼,险些将他惊得跳起来。
    “老和尚,我姓卓。”卓惊凡淡淡地说道,老和尚却笑了笑,“是了,是老纳记混了,如今该是卓施主了。”卓惊凡皱了皱眉,心口噗通噗通跳得飞快,这老和尚看起来似乎有些神神叨叨的,他方才那一声“梁施主”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卓施主,老纳一直等着你来问,可你却不来,今日总算是等到你了。”老和尚又是一连串古怪的话,让卓惊凡听了越发皱眉。
    “我为何要来问你?”卓惊凡眯着眼说道。
    “难道你不好奇么?”老和尚没有回答他,反而丢了个问题给他。
    “……好奇什么?”卓惊凡的心越跳越快,隐隐有个猜测,可是谨慎的个性让他将几欲脱口而出的问话又吞了回去。
    “你从何处来,要往何处去。”老和尚这次没有打哑谜,直接说道。卓惊凡听罢心里自是一阵惊骇,可随即又想到老和尚语意不清,谁知他是不是用话蒙骗自己,好套出自己的底细?如此他便也装傻到底就是了。
    “我为何要好奇这个?我自是知道自己从何处来,至于要往何处去,这答案还不明显么?”卓惊凡轻笑了一声,学着老和尚说起似是而非的答案。
    “梁施主你本是大梁朝太子,却来到大周朝成了太子妃,如此施主都不好奇么?”谁知老和尚见他打算装傻,竟是直接道出了他的来历,这下子卓惊凡面上的惊慌再也掩不住了,他几乎要跳起来了,可事实上却是身体僵硬的坐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
    “你……”卓惊凡张口欲言,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老和尚虽然闭着眼睛,却像是能看见他的情绪反应,“施主莫要惊慌,今日老纳等在这里,便是要替施主解惑的。”
    “你如何知道我是……”卓惊凡艰涩地开口问道。
    “很简单,因为施主会来到这里,是我唤来的。”老和尚语出惊人,卓惊凡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你的意思是我会来到这里,是因为你?”
    “是的。”老和尚点点头,面容平静,可卓惊凡却是不平静了,他几乎是用质问的语气,开口说道:“为何要将我唤来这里?我本就不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人,你却强行将我唤了过来,你这样做到底有何目的?”
    “三生石上三生缘,施主和窦淳是三世的宿命姻缘。”老和尚只是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让卓惊凡又想起那一晚上的梦境。
    “你的意思是,我会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和窦淳再续前缘?”卓惊凡有些怀疑地问道,老和尚却模拟两可地回了一句,“是也不是。”卓惊凡被对方给弄胡涂了,可不管怎么说,原来自己会来到大周朝不是偶然,就是眼前这个老和尚做的。
    “你将我唤来,那原本的卓惊凡呢?”卓惊凡想起前些时候心里的声音,干巴巴地问道。
    “你便是你。”老和尚却没有正面回答,又给了卓惊凡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且之后竟是不论卓惊凡如何问,都不再开口了。到后来卓惊凡也有些动气了,便冷声说道:“你说你在这里等我来问,现在我问了你又不开口,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该说的老纳都说了,施主请回罢。”老和尚终于开口了,结果却是下了逐客令,卓惊凡被对方气得一个倒仰,却也只能悻悻然地离去。就在他离开后,老和尚终于睁开了眼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只见老和尚的双眼竟是只有眼白没有眼球,看起来吓人得很。
    老和尚盯着他离开的方向,口中喃喃念着什么,须臾,老和尚欣慰的一笑,总算是不枉他耗费修为将人给拉回来,不只是窦淳的死劫化解了,就连大周朝的气数和命运也改了,其实当年他口中天命所归的圣人其实是卓惊凡身上的太子魂魄,唯有太子魂魄甘愿成凤,窦淳的真龙之气才能冲破封印成龙。
    如今窦淳已经成龙,太子魂魄为凤,龙凤相辅相成,才会使得大周朝本该断掉的气数又绵延下去,前一世那些憾事都不会发生了,可是因着逆天改命,所以他的修为几乎耗空,寿命也即将到头,幸好,幸好在他死去前还能再见窦淳一次。老和尚又闭上了眼,随后便站起身离开了亭子,前往窦淳所在的禅房。
    禅房里,窦淳仍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待到老和尚进来了,他这才起身相迎,只见老和尚闭着眼,却彷佛看得见似的,一路无阻碍的走到他面前行礼问安,窦淳温声说道:“大师不必多礼,朕今日前来,实为讨教而来。”
    老和尚笑了笑,和窦淳分别就坐,两人一黑一白开始执子对弈。
    起初窦淳的心里不是没有疑惑的,毕竟老和尚明摆着眼睛有问题,如何能和他对弈?没承想老和尚就算闭着眼,竟也能分毫不差的将棋子落在棋盘上,更是能够阻断他的棋路,让他不得不用上全部的实力和精神。
    两人安静地下着棋,渐渐的,窦淳面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而在他没有发现时,老和尚的双眼慢慢睁开了,老和尚只有眼白的双目紧盯着棋盘,眼白竟是不断掠过微微金光,直到窦淳将手中棋子放在某一个位置,“喀”地一声,窦淳的棋子刚落下,老和尚竟突然吐出了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在棋盘上,几乎将所有棋子都染上了红痕。
    窦淳被这变故惊住了,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就在他想开口唤人时,老和尚突然伸手用力攥住他的手腕,气息微弱地说道:“西北有虎狼,若是不除,大周危矣。”语毕一手在棋盘上方抚过,窦淳被对方的话吸引了心神,顺着对方的动作往下望,赫然发现他和老和尚对弈的棋局瞬间变了个样,看起来像是大周朝和周围国家的分布图,且老和尚洒在棋盘上的血迹,竟是汇流到西北,将那一处白色的棋子都染红了,看起来不祥又骇人得很。
    就在他还在惊疑时,突然感觉手腕一松,他连忙望向老和尚,只见老和尚坐在对面,眼睛已经闭上,嘴角还留着一丝血迹,不过面容安详,看起来彷佛睡着了一般。他赶紧高声唤人,守在门外的小沙弥和宫人很快就进来了,小沙弥见了老和尚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不过态度还是很镇定。
    他恭敬的说老和尚已经圆寂了,然后又客气的请窦淳离开,窦淳神色复杂的望着那个沾了血迹的棋盘,小沙弥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了然的说道:“若是圣人不嫌弃,那个棋盘便赠予圣人罢,师父曾说过,那个棋盘本就是为了圣人准备的。”
    窦淳听罢,自是命人将棋盘小心地收起来,上面的棋子不得碰乱,随后便领着人离开了禅房,他一出禅房便见到了站在不远处的卓惊凡,他赶忙走了过去,低声问道:“等很久了么?”卓惊凡摇摇头,望了望他后方,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么?”
    “大师圆寂了。”窦淳叹息着说道,卓惊凡心里一跳,有些惊讶,“圆寂了?”方才在亭子里看起来还好好的,怎么只是下个棋而已,竟是圆寂了?窦淳见他惊讶,便将方才的事儿说了一遍,卓惊凡听罢没有作声,须臾才轻声说道:“大师圆寂前所说的,必是未来会发生的事。”
    “嗯。”窦淳点点头,他今日之所以会来找大师,便也是为了大周朝的未来,只是没想到大周的未来竟还有隐患,只是大师说的是“西北”?西北有贺家和窦,还会出什么虎狼?难道不该是北方的胡国么?
    不过先皇说大师很有能耐,既然大师说了是西北,他便姑且信之,小心一点总是无错的,再者方才棋局的变化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大师没有神通,如何能够使得棋局变成大周和各国的分布图,棋局之前分明不是这样的。因此窦淳将大师说的话放进了心里,打算回宫之后,立时派人前往西北。
    96第九十六章 西北
    卓惊凡和窦淳回宫之后,窦淳立即将傅i召进宫来,他原本便打算要派傅i前往西北,本想着让他和湖阳在京都里再待一段时日,可因着老和尚的临终之言,他不得不将傅i出发的日子提前。
    就在窦淳和傅i议事时,卓惊凡则是待在立政殿里,打从他从白马寺回宫之后,便时常独自出神,他总是不断回想着他和老和尚之间的对话,而且他的心里隐隐有一种感觉,老和尚是因着把他唤到大周,后又和窦淳对弈,才会有当日的圆寂。
    那位老和尚的能耐他事后听窦淳说了,也晓得了对方为何要跑一趟白马寺只为了和一位高僧对弈,原是那高僧竟能算出大周的未来。当年先皇在登基前因缘际会之下,获得了和老和尚对弈一次的机会,那一次的对弈使得先皇扭转了当时处于劣势的地位,最终顺利登基。也是因着那一次对弈,先皇对老和尚推崇备至,本想着再找机会和对方对弈一次,可老和尚却离开了白马寺云游四方,一年到头都找不着人。
    不过在窦淳出生后,老和尚突然出现,还替窦淳批了命,之后却又再度消失无踪,直到五年后窦淳中毒,老和尚再度出现,替窦淳卜了一卦。这两次都是老和尚主动找上先皇,而待老和尚替窦淳批命算卦后,无论先皇怎么挽留,老和尚都不愿意再留在京都,也不愿意和先皇对弈。
    先皇无法,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老和尚离去,谁知老和尚第二次离开后,竟是十多年未曾再出现,待到先皇临终之前,他都无缘再见老和尚一面,只得将老和尚的事儿告诉窦淳,让窦淳去碰碰运气。
    窦淳起初听说时,心里颇有些不以为然,他没想到先皇会这样……迷信?因此他并没有按照先皇的心意,立刻去寻找老和尚,且当时登基后有一堆事儿等着窦淳,窦淳哪里分得出心神去找一个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云游高僧。因此这件事就这么搁置了,直到窦淳将穆轩这个威胁给除了,他才有心神思考其他,就在这时,卓惊凡的异样突然让他想起这一位老和尚。
    也正是巧了,他才刚想起老和尚,老和尚便回到了白马寺,且在他派人去询问是否能够对弈时,老和尚很爽快的答应了,因此他才会带着卓惊凡前往白马寺。
    其实他本想在对弈时,提出让老和尚见见卓惊凡的要求,他不是想让老和尚收了卓惊凡,而是想看老和尚能不能看出凡凡的来历?没承想一开始对弈,他竟是再无心神思考其他,只能全神贯注在棋局上,待到老和尚那一口血喷洒出来时,他才猛然回想起自己的来意。
    可老和尚的那一句“西北有虎狼”,一下子又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他根本来不及将凡凡的事儿问出口,老和尚就这样圆寂了。
    回宫之后窦淳因忙着要将人派到西北的事,所以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卓惊凡的情绪,等到傅i带着湖阳离开京都之后,窦淳这才发现,卓惊凡最近时常出神,他将侍候卓惊凡的宫人找过来,细细询问了一番,这才知道,原来当日在白马寺,卓惊凡和老和尚竟是曾经见过一面的。
    他心里好奇卓惊凡和老和尚的对话,可是犹豫斟酌了一番之后,他还是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选择了等待卓惊凡主动提起。……
    傅i领着湖阳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京都,京都里众人都知道,湖阳长公主的驸马前些时候和长公主闹得不愉快,到外面散心了好一段时日才回到京都,一回到京都就被圣人召入宫训斥了,没多久,就传出驸马不受圣人待见,湖阳长公主不得不为驸马入宫向圣人求情。
    也不知道长公主和圣人谈了些什么,最后长公主出宫回到公主府后,就开始收拾行囊了,众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长公主要带着驸马到汤沐邑,如此看来,圣人这次该是气得狠了,使得长公主不得不带着驸马避出京都,好让圣人眼不见为净。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传言中不受圣人待见的傅i正坐在公主府的马车上,身旁窦琬正靠着引枕,手里拿着针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玩儿。傅i虽说正凝神看着眼前小几上的地图,可还是分出一丝注意力在窦琬的身上,眼见着她手中那根亮晃晃的细针好几次都差点戳到她的手指头上,终于是忍不住抬头说道:“琬娘,把针放下罢,左右伤了手。”
    “就不!”窦琬冷哼一声,似乎把眼前的绷子当成了仇人,恶狠狠的又戳了几下,傅i叹了一口气,探过身去握着她的手,温声说道:“何必管叔母们说什么?你这样很好,况你贵为公主,身旁多少绣娘侍候着,这些事如何就需要你亲自动手了?”
    窦琬抿着唇没有说话,眼中还有一丝怒气未散,年初时圣人有了大动作,将穆轩等叛党一伙都捉拿下狱,往日里和穆轩走得近的,自也是受了牵连,傅家万万没有想到,傅太傅的二弟竟也牵扯进了逆谋。逆谋是多大的罪啊,当时傅家上下可说是胆颤心惊,深怕受到傅老二一家的连累。
    所幸圣人明察秋毫,傅太傅一家并没有受到傅老二一家的连累,只是傅家出了这档事儿,傅家人更是不用在朝中立足了。不过幸好傅i是长公主的驸马,若是由傅i出面,说动长公主入宫替傅家求情,傅家其他郎君的前途便有望了。因此那一段时间,傅家人频频造访公主府,尤其是二夫人和三夫人,她们的夫君是驸马的叔父,所以她们觉着驸马很应该为着自家人出点力才是。
    可二夫人和三夫人万万没想到,这个长公主竟是个不受宠的,空有个长公主的名头,可在圣人面前却说不上话,不说替傅家求情了,就是入宫求见圣人都办不到。如此一来,她二人如何还会将窦琬放在眼里。
    只是她二人再瞧不起窦琬,也不敢明目张胆给窦琬没脸,毕竟再怎么说,窦琬的身份品级都比她们高,她二人连五品的县君都不是,自也是不敢对着长公主叫板,可明面上的冲突她们不敢,便拐着弯儿的让窦琬难受。
    她二人认定了窦琬不受宠之后,便故意在她面前提一些什么为人正妻要大度,不可善妒,要有容人之量,要服侍夫君,还要替夫君做一些贴身的衣物,这样才能显出妻子的贤惠来。她二人虽没有明说,却字字句句都是意有所指,可窦琬又不能撕破脸,否则岂不是承认自己便是那善妒的?
    再加上她二人竟不顾长辈的脸面,拿一些未出嫁小娘子绣的衣服帕子来给傅i,还说什么她们做叔母的,不忍心看傅i没个贴心的人替他做衣物。
    这可点燃了窦琬的怒火,窦琬当下便将那些衣服帕子都剪了,冷着脸说道:“本公主敬二位夫人是长辈,没承想竟是让你们蹬鼻子上脸,连自个儿的身份都看不清了,贴心的人?二位夫人这是要替驸马张罗么?阿家可还在傅府中呢,叔母替侄子张罗房中人,这说出去能听么?”
    二位夫人没想到窦琬说翻脸就翻脸,且还将那些衣服和帕子都剪了,她们被窦琬说得满脸通红,可离了公主府却开始造谣,说什么湖阳长公主不贤,一点儿都不晓得心疼驸马,她们眼瞧着驸马一身旧衣裳,好心从傅府拨了针线娘子替驸马赶了几身衣裳,却被长公主说剪就剪了,如此跋扈的性子,和前些时候暴毙的平阳长公主一个样儿,难怪是姐妹呢。
    一时间窦琬成了京都中贵妇人茶余饭后的笑谈,可没多久,又有另一个消息传了开来,公主府中当日摸过二位夫人送来的衣裳的丫鬟们,竟是都得了急症,一夜间四五个丫鬟就病死了一半,活下来的也只剩下一口气了。这下子京都又炸开了锅,虽然公主府什么都没说,可却又什么都说了,尤其公主府任由消息传出来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若是长公主想将这事儿压下来自是办得到,可长公主任由这消息传得满京都都是,显然便是要和傅家二房、三房撕破脸了,想想也是,二夫人和三夫人都对驸马下毒手了,长公主如何还能忍?今日她二位敢在衣裳上做文章,想要害死驸马,来日是否就要将毒手伸向傅夫人?窦琬只是稍微放出一个消息,就让原本对她不利的舆论彻底倒向她,且还挑拨了傅夫人和两位妯娌,如此的手腕,让傅i的心下又满意了几分。
    只是他没想到,窦琬虽然整治了二位夫人,可是二位夫人说的话却让她放在了心上,她竟是开始学着拿针,想要替傅i做出一身贴身舒适的中衣来。自打窦琬开始拿针之后,傅i便觉着自己开始过上每日心惊肉跳的生活,因为他实在怕窦琬弄伤她自己,就连现在要离开京都了,在马车上窦琬竟还针不离手,让他的心里忍不住对二位叔母的埋怨更深了。……
    傅i一行人的行程不算快,走了一个多月才来到窦琬的汤沐邑,云城。
    云城既是窦琬的汤沐邑,城里头自有窦琬的公主府,窦琬的邑司令早就将公主府打理好了,就等着长公主和驸马的到来。因着这次是打着巡视产业的旗帜,因此窦琬一来到云城,所有人便知道了长公主携着驸马来到云城了,隔日一早便有络绎不绝的拜帖不断送入公主府中。
    窦琬懒洋洋的歪在软榻上,两只修长白皙的手指捻起一旁案几上的拜帖,看一张丢一张,全都看过之后,对着福容说道:“全给推了。”福容福了福身子,恭敬应下,一旁的华容则领着小丫鬟收拾散落一地的拜帖。
    窦琬这次出来,将青容姑姑留在了京都,毕竟她和傅i此次出京都身负重任,她再三考虑之后,还是觉得青容不合适,便没有将对方带在身边,而是带着华容和福容。华容二人也是她信任的女官,上一回她二人还替她前去调教先太后赏下的美婢,只是华容险些将一条命给搭进去,后来经过好一阵子调养,总算是恢复过来了。
    华容带着小丫鬟将拜帖收拾好后便退了出去,房内只留下福容和另外四个窦琬的贴身丫鬟,福容对着几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便自觉得退了出去,替福容和公主守在门外。
    “事情调查得怎么样?”窦琬淡淡地问道。
    “回公主,贺家没有异样,窦那里也没有异样。”福容恭敬答道,早在窦琬和傅i出发前,窦琬便派了她的心腹先行出发,打着到云城收拾公主府的名头,实则暗地里转道到西北,负责暗中查探西北的局势和贺家有无异动。
    “若是西北真有问题,想来应是在贺家身上,窦的性子我多少了解,况且已逝的淮王妃是个奇女子,她手下教出来的孩子,想来也不至于通敌卖国。”窦琬沉声说道。
    “回公主,贺家是几代的纯臣了,就是先皇对贺家的忠心也毫不怀疑,这样的贺家真的会有问题么?”福容皱了皱眉,不大相信世代都是忠臣的贺家会反。
    “贺家到了这一代,唯有一个嫡子贺铮,贺铮的一双儿女便是他的软肋,当年秦王和楚王挟持了他的一双儿女逼他造反,先皇用他的一双儿女设下陷阱,如今若是有人再拿他的一双儿女要挟他呢?”窦琬挑了挑眉开口问道。
    福容怔了怔,还未开口,傅i清冷的嗓音已经响起,“琬娘说的无错。”福容赶忙向驸马行礼问安,傅i挥了挥手让她退下,自己走到窦琬的身旁坐下。
    “你和贺铮相处过,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窦琬开口问道。
    “是个难得的将才,西北贺家果真名不虚传。”傅i毫不吝啬的夸赞着贺铮,窦琬点点头,“我在宫里也曾听过贺家的传闻,有贺家替圣人守着西北,是大周朝之幸,可如今圣人又为何对贺家起了猜疑?”
    “贺家历来子嗣竟是都很艰辛,贺家到了贺铮那一代,只有他和淮王妃两兄妹,到了贺铮身上,他和妻子成婚十多年,好容易才有了一双儿女,他的这一双儿女对贺家、对他来说都太重要了。”傅i没有回答窦琬的问题,反而说起贺家的事。
    “所以拿捏住那一双儿女就等于拿捏住贺家了?”窦琬接着他的话说道,傅i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也不尽然,贺老爷子的性子我听祖父提过,必要时他能够舍弃牺牲小我,保全大局,可若是换了贺铮,我不认为他能够办得到。”他顿了顿,接着又说:“我上一回便发现,他这人极为重情,这是他的优点,却也可能成为致命的缺点。”
    “我知晓你的意思了,倘若有人拿他的儿女威胁贺家,贺老爷子可以眼睛都不眨便放弃那一双孙儿,可是贺铮却可能为了儿女做下错误的决定是罢?”窦琬想了想,开口说道。
    “正是如此。”傅i点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只是话又说回来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换做是我,若有人拿了我的儿女威胁我,我怕是也办不到大义灭亲的。”
    “这很正常,舍不得儿女是人之常情,所以这才是圣人派你来的原因,想来圣人也了解贺铮的性子,所以先后派了窦和你,便是来帮助贺家的。”窦琬这下子总算知道傅i为何被派来西北,原来圣人并没有对贺家起了猜疑,反而是因着相信贺家,所以才会让他的心腹傅i来到西北。
    “嗯,圣人的意思很简单,若是可以,先将贺铮的那一双儿女带离西北,好让贺家能够无后顾之忧。”傅i开口说道,语毕拿眼瞧着窦琬,窦琬微一深思便知道了自己的任务,“这事儿交给我,我必会带着他们安全的回到京都。”
    “辛苦你了,此行怕是危机重重,你务必小心。”傅i伸出手握住窦琬细嫩的小手,窦琬的任务也不轻松,他们得小心不能让旁人发现窦琬此次前来西北,就是为了带走贺铮的儿女。
    若是可以,他并不想让窦琬涉险,可是唯有窦琬才是最适合的人选,她的长公主身份能够挡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同时也是一个最好的挡箭牌,她身为长公主,自是有自己的公主仪仗和侍卫,且她一路高调的离京,沿途的官府为了巴结她,也会自觉的替她打点好一切,再加上众目睽睽之下,要接近公主实非一件易事,因此贺铮的儿女藏在她的身边是最恰当的。
    不过她不能前去西北,而是要高调的留在云城和云城的贵夫人周旋,她在明面上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傅i便好私底下前去西北,将贺铮的一双儿女带出来。只是他们计划的很好,实行起来却遇到了突发状况。……
    卓容雍自从成了荣亲国公后,便闲置下来了,他再也不用天天上朝,手中也没了实权,使得他整个人彻底颓废下来,他的心情不好,便更不想搭理萧宛娘,日日都泡在小妾的院子中。
    他最宠爱的小妾,自是那一名同僚送给他的侍姬,这些日子他每夜都宿在侍姬的房里,只是说也奇怪,他每次完事后一沾枕,便是彻底昏睡过去,再睁眼时都已经是早上了。他以为是自己体力衰退了,因此暗中找了不少补药,替自己好好的补了补,可到了夜晚,他抱着侍姬缠绵后,本想着暂时休息一下,还要再战,可精神却越来越差,后来还是忍不住睡了过去。
    他睡过去之后,本来一脸温柔蜜意的侍姬立时坐起身来,收起脸上原本柔顺的表情,一脸嫌恶的将他推到一旁,然后扬声唤人进来服侍。侍姬身旁服侍的丫鬟自也是她的人,因此见她下床前踹了卓容雍一脚也是见怪不怪,待到侍姬洗去身上的痕迹之后,回到床榻前卓容雍还是睡得和死猪一样。
    “守着他,别让他清醒了。”侍姬冷冷地说道,身旁丫鬟恭敬应下,侍姬便离开了卧房,前往另一间厢房。
    这一间厢房里住着一位被卓容雍冷落的妾室,那小妾几年前颇为受宠,可后来被萧宛娘用计毁了脸蛋之后,卓容雍就开始冷着这小妾,已经有好几年不曾到对方房里了。而卓容雍和萧宛娘不会知道,如今在厢房里的小妾早就被掉了包,已经不是原本的人了。
    侍姬走入厢房,直接来到内间,小妾仍然坐在软榻上,房内只有一盏烛火,使得小妾的身影几乎是隐在黑暗之中,侍姬自是不敢抬头,规矩的跪在软榻前,恭敬地向小妾禀报着她从卓容雍嘴里套出来的消息。
    “做得好。”小妾听罢用嘶哑的嗓音称赞道,随后突然伸出手,将一包药递到了侍姬的面前,“拿去,以后每天让他吃一点,待到他闭上眼睛后绝对无人能够察觉,也赖不到你头上。”
    “诺。”侍姬微抖着手,接过那一包药,小妾低低地笑了几声,嘶哑的笑声回荡在幽暗的光线中,使得侍姬忍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去罢,卓容雍死去的那一日,便是你的自由之日。”小妾挥了挥手,侍姬便赶忙退出厢房,她却不知,小妾在她的背后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目送着她离去。……
    侍姬揣着药包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将丫鬟都挥退后,独自一人坐在桌案旁,她抚着急遽跳动的左心口,好一会儿后,才将心里的惊惧给压了下来。平静之后她拿出怀中的药包,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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