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张凡看着这个女人，摇头叹息。
    这明明是个很优雅的女人，哪怕生命到了尽头，也不肯出恶言相对。
    面对已经夺走自己一切，即将夺走自己性命的武媚娘，她只是神色自若地对使者说：
    祝愿皇上万寿无疆！祝愿武昭仪恩宠永在！
    死，是我分内的事！
    为了这期节目，张凡钻研史料，每当看到这里的时候，多多少少是有些奇怪的。
    其实倘若这个女人，这个在历史上甚至都没能留下名字的女人，能够始终保持这种优雅的话……那就不会有武则天。
    她的命运或许依然不容乐观，但至少……可以活下去。
    一个成年人的性格，通常是稳定的。
    那么当一个人忽然做出大违本性的决定，最可能的理由之一，便是爱情。
    只可惜，这种违背本性的决定，往往是极其愚蠢的！
    现在，在这位王皇后心中，依然还是怀有对唐高宗的爱与期待吧？
    到后来在冷宫中等死的时候，她已经彻底绝望，反而恢复了平静坦然，恢复了原本的高贵与尊严。
    她没有破口大骂，没有恶毒诅咒，只是用一种平静的嘲讽，表达了对那个女人彻头彻尾的蔑视。
    武昭仪！
    到死！我也不认你是什么皇后！
    在我眼中！你永远都是昭仪——一个永远比皇后卑微的昭仪！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在张凡几个巧妙的镜头表达下，所有观众都亲眼目睹了那个完全无法理解的迷之操作……
    如果这不是历史真实，放到任何演义小说里，怕是都会被喷作者乱编，哪有这么愚蠢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还能活过三章？
    可是现在，数亿观众，亲眼看着这位王皇后，怀着得意的心情，十分努力地为自己挖掘坟墓。
    《新唐书·则天武皇后传》：王皇后久无子，萧淑妃方幸，后阴不悦。他日，帝过佛庐，才人见且泣，帝感动。后廉知状，引内后宫，以挠妃宠。
    ……这！
    为了对付一个自己搞不过的女人，引入另一个谁都搞不过的女人。
    如果没有王皇后，便没有后来的武则天。
    高宗李治没勇气把一个已经出家为尼的先帝嫔妃纳入自己的后宫，这同时触犯了“和奸父祖妾”和“和奸女冠尼”两条大罪！
    可如果是由皇后出面，为夫纳妾，在当时的环境中，则显得合情合理，足可以掩人耳目。
    “我去！”
    “这真的是……就、无语！”
    “唉其实当初，李治就是在李承乾和李泰的东宫大战中，成了渔翁得利的那个幸运儿！现在，武媚能够重返宫廷，也是作为后宫大战的幸运儿！”
    “从这一点来看，未来的天皇天后……真的是配一脸！”
    “据说，唐朝到了男子三十多岁的时候还不纳妾，老婆就会着急，就会主动劝夫君纳一个，否则显得她‘善妒’，只要夫君点头，她会把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不用男人操心。”
    “王皇后这是……刷了抖音，才决定效仿这种传统吗？”
    “看吧看吧！女人就不能大方！大方的结果是什么？会死的！”
    ……
    弹幕的叹息之中，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而此时的王皇后，似乎并不自知，并不知道自己亲手挖的坟墓，已经落成，就等她亲自躺进去了。
    反而，她现在显得比之前的暴怒，舒服多了。
    那个美貌的小尼姑，真的很乖，似乎很好控制，而且萧淑妃那个贱货真的没以前那么嚣张了！
    王皇后哪里会知道，那个乖巧的小尼姑，这会儿已经拿着她的铁鞭、铁锤、匕首，杀气腾腾地磨砺着自己的锋芒，却将锐气完全隐藏起来。
    ——武氏巧慧，多权数，初入宫，卑辞屈体以事后。
    有人说，所谓百依百顺，就是在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未完成前，所表现出的不同寻常的耐心。
    “啊！！”
    王皇后正独自享受着计谋得逞的快意，忽然觉得气氛有异，一回头，竟然看到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房间！
    “来人那！！！”
    尖利的呼叫声骤然响起，却没能引来任何人。
    为了避免麻烦，张凡将这小小的房间划为禁域，他只是想跟这个可怜的女人说几句话，没必要再牵扯到其他。
    几番努力之后，王皇后神色紧张，但已经初步相信了张凡的话。
    一千三百年后？
    此人……真的来自后世？
    那……
    王皇后虽惊魂未定，勉强收摄心神，很快问道：“请问先生……萧淑妃她……后来怎样了？”
    此时此刻，她依然完全没把那个毕恭毕敬的小尼姑放在眼里，担心的只是从前的情敌。
    “首先，废为庶人。”
    张凡看了王皇后一眼，一开口就让后者心花怒放。
    “而后，杖责一百、斩断手足、投入酒瓮之中。”
    “曰：令二妪骨醉！”
    啊！
    开始还很高兴，后来听到如此残酷的刑罚，王皇后不禁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眼中露出不忍的神色。
    不管怎么说……萧淑妃也与自己一同侍奉君主，怎地……
    这命令难道是自己下的么？
    又怎会如此狠毒？
    等等！
    二妪？！
    王皇后吃惊地抬起头，对上张凡的眼睛，有些颤抖地问道：“她、与谁一同遭此酷刑？莫非是那个感业寺女尼？”
    “不。”
    张凡摇摇头，叹息道：“是你。”
    啊？！
    王皇后大吃一惊，觉得此刻的张凡有如魔鬼，吓得她倒退几步，一下子撞到一张椅子上，虽然疼痛，却竟也顾不得，惊恐地追问道：
    “我？怎么会是我？！莫非……”
    “是的，就是你猜的那个人。”
    张凡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再没有人能约束住从中钻出来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冷酷身影，就连身为皇帝的唐高宗都做不到。
    “不！不可能！”
    王皇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连摇头。
    可是之前张凡展示的种种手段，宛若神明，他说来自一千三百年后，说的话无不应验！
    张凡怜悯地看着她，看着这个出身名门、天生丽质、贵为皇后、母仪天下的女人。
    此刻，一切的光环仿佛都渐渐隐去。
    取而代之的，是可怜、愚蠢、懊悔。
    历史不可逆，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最后的结局。
    那样残酷的未来，那样恐怖的死亡，让王皇后用了很长很长时间，才勉强消化。
    她维持着艰难的呼吸，呆呆地看着张凡，觉得这最好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一切如常。
    然而如果梦非梦……
    王皇后知道自己犯了何其愚蠢的错误，那个看似乖巧的女尼，竟然是如此手段狠辣的恶魔。
    我错了！
    我错了？
    倘若不是失去圣眷，倘若不是萧淑妃那贱人夺走了他！我又怎么会在绝望中想出那个该死的主意！
    “先生！”
    王皇后仿佛已经认命，但她心中依然还是有深深的不甘，忽然抬头望向张凡，凄然道：“是不是……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如此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