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价？
    这个问题固然不好回答，但张凡却有所准备。
    事实上，不管做哪一期节目，这都是张凡早早就会准备好的常规问答。
    关于女帝武则天的评价，十分复杂！
    空前绝后的女皇帝，就那样突兀地屹立在历史长河中，就像是高大的无字碑矗立在乾陵一样，引发后人无数思索。
    某著名历史学家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
    人们看历史的视角，会随着时代的变换而发生变化，甚至是颠覆性的变化。
    武则天便经历过许多次颠覆，再加上千余年的历史尘灰掩埋，距离真相只能是越来越远。
    有人说，武则天是被歪曲最厉害的历史人物之一。
    唐朝，因为儒家正统思想并不浓厚，所以对武则天的评价比较积极，或许这也是武则天虽然被逼退位，但死后依然可以与唐高宗合葬的原因。
    乾陵，因此变成唯一一个埋葬了两位帝王的陵墓。
    到了宋代，特别是南宋以后，随着程朱理学深入人心，传统礼教的发展，让武则天的评价大为降低！
    至明末清初，武则天甚至被说成是“鬼神之所不容，臣民之所共怨”！
    再往后，到了近代，女权运动兴起，武则天又可以与妇女解放联系起来，开始翻案。
    反复涂抹，修改，这位女皇的故事越来越离奇，知名度也越来越高。
    那么现在，张凡看着这位六十六岁的女皇，捕捉到了她眼眸深处的那一丝软弱和焦虑，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终究，是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历史了。
    “女帝当政期间，经济长足发展，五十三年间，全国户籍数增长近一倍，在几千年的漫长历史中，这种急剧增长，是不多见的。”
    张凡终于开口，也注意到对面的武则天身躯微微颤抖一下，眼中随即泛起喜悦的光芒。
    增加人口！
    这……应该是正面评价吧！
    武则天长长松了口气，一时间竟觉得呼吸有些急促。
    然后他就听到张凡继续说道：“可是……女帝时期，均田制开始瓦解，逃户问题严重，导致社会不安，动摇军队基础！”
    还没等她高兴起来，张凡紧接着一桶凉水就泼了上去！
    这！
    女帝的脸色迅速难看起来，就连特制的脂粉也遮掩不住，流光溢彩的脸色变得灰败，流露出明显的老态。
    她知道，张凡先生说的，何其精准！
    近年来大唐对外战争频仍，但战绩越来越难看，想要征兵的时候已经发现了这个逃户的问题。
    “女帝当政期间，完善科举、鼓励人才，为后来盛世做好了人才储备，后世评价为：当代谓知人之明，累朝赖多士之用！”
    张凡不顾武则天的脸色变幻，又说起政治方面的成就，对于武则天最被称道的用人方略，给了极高的评价。
    呼！
    武则天的呼吸仿佛更急了，脑子里还在努力思考着有关逃户的解决方法，但同时又对这句高度评价极为受用，只觉得这些年的辛苦真的没有白费，后世自有公论！
    “但是……女帝时期，酷吏造就了华夏历史上极为恐怖的黑暗时代，破坏法制、破坏君臣关系。不论有多么无奈的理由，那样的黑暗都是女帝一生难以洗去的污点。”
    噗！
    武则天手捂胸口，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甚至觉得其中夹杂着清晰的血腥味。
    事实上这个时候，酷吏的疯狂还没达到巅峰，但张凡也并不认为武则天提前听到这些，历史就会有所改变。
    任用酷吏，对武则天来说也是无奈之举，为了维持统治，她别无选择。
    能让酷吏游离于行政之外，朝堂一片混乱而不牵涉民间，这已经是武则天超凡的政治智慧了，无法对她要求更多。
    还是那句话……除非她放弃权力，否则历史的轨迹该怎样还会怎样，甚至都不需要系统特意的修正。
    武则天像是个高明的驯兽师，她能够驱使虎狼去撕咬猎物，又能不动声色地迫使虎狼自相残杀，最后当她统治稳定之后，更可以从容收网，兔死狗烹，还帝国政坛一个朗朗乾坤……
    但即便如此，野兽放出去，终究是吃人的！
    被它们吃掉的那些人，都是大唐的珍贵元气！
    所以张凡这第二个“但是”，武则天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大铁锤砸了一下，难受得想要吐血，但没有半个字可以辩驳。
    “厉害！”
    这时候，弹幕听张凡说了两条，都是一正一反，轻松就将刚刚登上帝位的武则天气势牢牢压住，不由得大呼过瘾！
    这正是古今对话的魅力啊！
    倘若是去到一千三百年前，武则天那是何等恐怖的存在，女子之身，让所有男人都俯首称臣！
    张凡？一个主持人？
    那算什么！
    就算是手握重权的朝廷元老，还不是一句话就可以生杀予夺！
    但是现在，张凡凭借典籍华夏这个节目的媒介，以及一千多年的时代视角，就可以对女帝做出一条条评价，令她不得不心服口服。
    虽然大家都知道画面中的武则天只是演员或者是特效生成，但高明的演技造成的强烈代入感，让许多观众此刻认为这就是武则天本人！张凡不是做节目，而像是荒唐的穿越一样！
    张凡看着沉默的武则天，稍稍一停顿，继续说道：“女帝当政期间……”
    卧槽！
    还有？！
    熟悉的句式，让弹幕中刚要开始的讨论戛然而止，竖起耳朵听张凡还有什么样的评价，还是一正一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