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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六章 小空明殿南下,天香塔楼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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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轮回者涉足诸界道路,在境界尚低的时候,只能是随波逐流,恍如盲人摸象,难以窥见全貌,更难探及本质。
    而当轮回者的本体达到了七星这个阶段之后,就开始可以见微知着,尤其是突破了“心关”的轮回者,在七星级这个档次的修行中,要比其他三种路线的,更为顺遂一些,能观览无穷现象,化为自身技艺。
    对于诸界道路的认知,往往能够一针见血,看出彼此差异,继而设法去取长补短,乃至集合多方优点,更添精勐进益。
    同为“体关”,太清仙道的肉身不灭,人仙武道的肉身修行,以及这太岁武道背后的远古文明,就也有不小的差异。
    关洛阳曾经探讨过擎天真人那肉身不灭的境界,得知擎天真人的修行,一开始是以元气滋养肉身,后来是以神通法术的变化,来刺探肉身物质的变化。
    通过观察不同法术变化落在身上诱发的现象,来补足肉身的缺憾,提高肉身对各式各样神通的抗性。
    直到最后,以肉身物质的成就,堪破万法神通,万邪不侵,直指本真,便可以踏足肉身不灭的天仙境界。
    这样看来,其实太清仙道中的肉身不灭,还是以玄门炼气为根本。
    是以元气能量路线入手,来反推、求证肉身物质的成就。
    人仙武道,则是肉身、精神两个方面,都要有极高造诣,这条路子上对于精神意志的重视,也不比肉身逊色几分,练窍得法,精神感应诸天星象,用来壮大肉身,以求终有一日,将宇宙星辰、万般物象的特质特性,特长成就,集于一体,无上唯我真身,粉碎一切障碍。
    而太岁武道背后那远古文明的修炼之法,不如太清仙道渊博,不如人仙武道霸道,却真正可以说得上一个专注。
    他们是真正彻底以物质之道为根本。
    把精神、能量、生命等种种变化,都视为不同物质运转方式的附带效果。
    物质以此法运行,就能够蕴生精神。物质以彼法组合,就能够释放能量。
    以物质实体为至上宗源,余者皆是附庸。
    “原来是这样。气血是与生命牵连最深的微小物质,所以他们的修行,就是从气血入手。”
    关洛阳查看古运青脑海中的修炼之法。
    “对他们这个种族来说,前六重天的修行,就像是普通人在锻炼自己的四肢,让自己抓取事物的动作,变得更精准一样。”
    “他们只要长到成年,就可以完成前六重天的锻炼,感受到气血这种细微物质的存在,到七、八重天,运用气血来改变细胞,让身体可以更快速的接受营养,生命力更快壮大,气血更为磅礴。”
    “然后就可以开始尝试,消耗大量气血,为自己制造更微小的器官,不断打磨,不断凝练。”
    “制造比大多数分子更纤细的器官,如毛发一样散布在体外,就可以开始干涉分子的结构……”
    “而且淬炼出了更微小又足够坚韧的器官末梢后,就可以反过来改造气血,把组成气血的那些细小物质,打磨的更加细微、精炼,更有利于后续的积累壮大,如此内外轮替,良性循环。”
    参悟到这里的时候,关洛阳发出了一声轻吁。
    这个远古文明的修炼之法,就是一个不断向微观层面深入的过程。
    分子级器官,原子级器官……积攒气血、精研制造更细微更强韧的体外器官,听起来简单,但其中也不知道凝结了多少智慧结晶。
    调动气血的方式、制造器官的步骤、如何重组微观物质来反哺自身,每一个细微的步骤,都不知道要经过多少次尝试、思考。
    关洛阳心中也不禁微微赞叹,随即忽然有所联想,脸上又笑了笑。
    微观层面的器官,平时可以收在体内,要用的时候就发散到体外,如同无数细小的毛发。
    从这个角度来说,修炼太岁武道的人,练到高段,都会变成长毛怪呀。
    不过微观层面的器官,普通人也根本观测不到。
    就像一般人观察不到灵能力者散发的精神辐射,观察不到练气高手散发的真气波动。
    假如有一天,所有人都能够观察到了,他们也必然已经发展出了新的审美。
    可惜,智慧从来不代表品德,他们所秉承的这种修炼之法,令关洛阳也见之心生喜悦,可他们做事的手段,却还是该死得很。
    关洛阳读尽了古运青的功法记忆之后,又看了看他最近经历中一些细节,然后看到他远古年间的记忆,越看越是大皱眉头。
    那根抵在玄冰表面的手指,微微一弯,再度弹出。
    玄冰无声间崩碎成粉,幽蓝色的电光,如同万千细碎花纹,瞬间贯彻古运青全身,寒毛直竖,毛孔发亮。
    他七窍之中都游出电丝,仿佛要做不甘嘶吼状,只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的出来,终至颓然,没了动作。
    光阴柔缓,缓缓无声。
    两个多时辰之后,燕平生只觉伤势彻底痊愈,缓缓收了功,刚一睁眼,眼角余光就瞥见石渠舵主的身体,静静躺在一边。
    “这是?”
    “那个一路追杀你的人,已经被我诛灭。”
    关洛阳说道,“现在这是燕石渠的尸身。”
    燕平生身子微微一震,望着那具尸身,手掌已经覆上了燕石渠的双眼,低声道:“我儿……”
    东方杰、刘子言、花若青之前就已经陆续醒来,虽然身为轮回者早就见惯生死,对着这一幕,也不愿打扰,各自无声。
    如今也就只有一个苏回,沉浸在新得的功法之中,对外一无所知。
    燕平生过了半晌才说道:“洛阳真人,我想带我儿,回川蜀故地安葬。”
    “可以。”
    关洛阳说道,“我对你七杀教已有所了解,虽然不免有些蛀虫,但放在北边这些比烂的教门里面,你七杀教,与齐鲁之地的榆园军,都可谓当世清流。”
    “可是治理一方,光有好心是不够的,你们的制度太多缺漏,我这里有本书,讲的是治政之法,你且带上。”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本长一尺,宽七寸,厚三寸的大书来。
    这是关洛阳刚才花了点时间,以电光焦痕为字迹,写成的一本宝典。
    另有一本薄些的册子,也跟那大书一并飘了过去。
    “册子里面,是我刚刚筛选出来的几门武功。”
    “你修炼太岁武道,自辟前路,修行之中,难免有许多疏漏,虽然如今有九重天的境界,但其实连七、八重天时该挖掘的潜力,也没有挖掘出来。”
    “修炼这几门武功,可以补足根基。”
    这几门武功虽然是从古运青的记忆中选出来的,但加了不少关洛阳自己的注解,深入浅出,最合燕平生的路数。
    燕平生的资质,其实极高,只凭一点太岁肉带来的便利,加上旧有的那些最高不过三星级的拳脚武艺,就能够突破到如今五星级的境界,天赋毅力,都是当世佼佼者。
    但是太岁武道的境界划分,其实都是照搬的远古文明的肉身修炼之法。
    远古文明的修炼体系发展成熟之后,都知道,在修炼到第七重天的时候,就应该要改造自己的血肉真性,修炼成“百气真身”。
    远古文明的那个种族,虽然不是人类,外观反而更像某种巨蟹,只要成年就有几十丈横宽,但是他们也跟人类一样,天生只能利用大气中一小部分的气体元素。
    茫茫大气,无处不在,却只有其中一小部分是对身体有益的、有用的,其他种类的气体都无法利用,实在可惜。
    所谓的“百气真身”,就正是要修改肉身细胞的内部结构,使得很多本来无法利用到的气体元素,也成为对人体有用的物质。
    打个比方,一个没练过百气真身的七重天武者,平时还是只能通过五谷菜蔬肉食等等,来积攒气血,通过锻炼,来增加气血活性。
    而如果修炼过了“百气真身”,那平时就只要吃空气就够了,甚至吃空气还能吃出大补的效果。
    此种肉身,再去吃那些正常食物的话,利用率也会大涨。
    燕平生这个九重天,之前打不过古运青,也有一大半的因素,就在于这一点。
    他就像是一个患了侏儒症、骨质疏松等多种虚弱病症,还常年保持饥饿状态的成年人,去面对一个整天泡在补药罐头里面养出来的肌肉蛮子青少年。
    燕平生虽然还不知道这些东西,但接到这两本书,也大礼拜谢,非常动容。
    “这凡尘间,善恶到头未必有报,但遇上了我,就该有了,这两本书,正是你的善报。”
    关洛阳挥袖道,“去吧,你先行一步,我也即将南下,不久之后,我们会有重逢。”
    燕平生再拜谢了一回,就收了那两本书,带着燕石渠的尸体离开了。
    待他走后,关洛阳才向东方杰等人笑道:“你们几个,也不用羡慕。”
    “你们既然不甘隐居,选了要与我同行,我要做事,也难免要用上你们,自然该给你们一些好处。”
    “盖因你们三人都有完好肉身,我本来想这一界武道氛围不错,得了当地高明功法后,让你们参考当地武道修炼,或许更有益处,不过现在看来,当地武道与你们都不太合适。”
    关洛阳悠然道,“只好另外费些心思了。”
    花若青用蛊,关洛阳向她一指,传了她一套来自乌黎毒宗的《六虫罡煞剑蛊同流》。
    刘子言学佛,关洛阳取如来神掌部分意境、揉合道法人间的佛门念力法咒,传了他一套咒语。
    东方杰练武,关洛阳更是来了兴致,以太清仙道正宗玄门炼气法的视角,为他现有的武功做了一套导引图,让他好好修炼,尽快将原有的武功根基梳理升华。
    三人兴奋之余,心中又都不免有些忐忑。
    苏回好歹还是去天子渡办了件事,回来之后才得到功法传授。
    他们三个还什么都没干呢,就先因为观摩大殿,解决不少从前修炼上的困惑,现在又拿到这样几乎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高明功法。
    关洛阳叮嘱道:“先好好练着,过不了几天,你们就要大展拳脚,验证进度了。”
    东方杰多问了一句:“刚才说要南下,第一程,应该是豫州,闻香教的地盘吧?”
    “不错。堂堂古中原,号称九州腹地,十省通衢,黄河洛河哺育之所,繁衍数千万百姓,现在居然被一群敛财无度,愚弄生民的邪道贼人所占据。”
    关洛阳哼声一笑,澹澹说道,“我姓关名洛阳,不先将这河洛之地平定了,岂能称心如意?”
    况且八卦教那帮货色预备施展的手段,也是要以那一片土地为中心的。
    关洛阳话音一落,抬头看了看这座殿堂。
    这座金色大殿,因为内部生成了小空明星象阵法,经过这么多天雷淬炼,也已经形成一件不错的法器,可以称之为“小空明宝殿”。
    关洛阳一念驱使,就可以令这座殿堂脱离地面,悬浮起来,缓缓飞行。
    不过他有心参悟远古文明的修炼之法,拿来进补自身道路,也需要一个实践的东西,心思一转,就换了个法子。
    ………………
    豫州地势,呈望北向南、承东启西之势,西高东低。
    北、西、南三面,由太行山、伏牛山、桐柏山、大别山,沿州界呈半环形分布。
    中、东部,为黄淮海冲积平原,西南部为南阳盆地。
    闻香教占领了豫州之后,就把他们的总坛,设在豫州东部的开封府。
    这开封府本来就号称是“八朝古都”,历朝历代以来,虽然有时候也遭兵祸,但依旧有种种古迹遗留,兴建甚是繁荣。
    闻香教的总坛定在了开封府之后,教中的高层不但跑马圈地,各建府邸,教主徐寿儒,更是大兴土木。
    开封府最繁荣的城区周边,号称有五湖四河环绕,徐寿儒在五十年前,号称要取五湖四河的意象,建造九座宫殿,九九归一,大吉之数。
    五十年下来,这九座宫殿,都陆续被他选址建成。
    九座宫殿之中,他独爱原本铁塔所在的那片宫殿。
    那座开封铁塔,八角十三层,号称天下第一塔,始建于北宋年间,徐寿儒为了修建新的宫殿,嫌弃那座铁塔老旧,把其推倒,重建了一座十八层的高塔。
    这座新塔,又号称天香塔楼,徐寿儒经常在其中最高的一层宴请宾客,时常传说,宾客在那里能见到天女下凡,望见仙宫云阙,享受极乐。
    这一日,一大清早,闻香教的弟子又开始在这座高塔之中,忙碌起来,为晚上的宴会做准备。
    教主早就下令,今天晚上的大宴,他要宴请贵客,务必要拿出最高规格,若是有一丝怠慢,平日里负责天香塔楼上上下下的八百余名弟子,都要受罚。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上。
    天香塔每一层的檐角下,都已经挂上了八角琉璃宫灯,内里烧的是无烟的蜡烛,点的是浅澹宜人的桂花香料。
    塔里的闻香教弟子们,提灯托盘,走马灯一般螺旋而上,层层灯火通明,上下璀璨,照的周围数里一片辉煌。
    几十里外的百姓居所,也有人从低矮的屋子里面推窗眺望。
    窗边趴着的小孩,满眼都印着那天香塔的灯火,映得乌熘熘的眼珠里面,也有点点璀璨光明,嬉笑喊道:“爹娘,我闻到那边飘过来的肉香了。”
    为娘的凑在窗边,靠着月光缝补衣服,闻言责怪道:“去球儿吧,隔着几十里呢,你能嗅着个球?”
    做爹的拍拍自家孩子,笑道:“我也闻着了,真是肉香,可不是那边飘来的,是街尾李二狗家的呢,他家有点儿闲钱,虽然上不起大酒楼,但能买到点好香料呢。”
    “教里的大小老爷做的香,卖的比那真的山珍海味便宜多了,但嗅着的那个味儿,据说是一模一样啊。”
    补衣服的妇人叹了口气:“好容易攒点闲钱,都给他们弄这虚头巴脑的香给勾去败干净了,那香味儿又不是真能进肚子。”
    天香塔楼的顶层,徐寿儒已经缓缓落座。
    他鼻尖略微动了动,已经嗅出面前这桌上摆的那一碟炒雀舌,因弟子来的时候,走的太快,吹散了热度,香气浅了几分了。
    旁边早有侍从察言观色,瞧他眼神就知道不好,急忙取了一盘新的炒雀舌来,将那一碟替换了。
    因为今日这宴会,比预定的时辰晚了一刻,又是到了时候才临时通知的。
    后厨里面许多要趁热吃,吃新鲜的好菜,不得不另做,之前备下的那一份就堆在那里了,估摸着之后也吃不完,也就是丢了罢了。
    好在之前备的食材有多份,就是再推迟几次,也还能重备出一场最新鲜的完整宴席来。
    “今夜,本来我是来宴请上使。”
    徐寿儒开口说话,先向坐在一旁的一位中年文士拱手致意。
    那中年文士,三绺长须,相貌不凡,气度清雅,笑道:“徐教主劳苦功高,不日就将要列于我神殿正式族谱之上,与我更是交情匪浅,直接称我谢满江便是了。”
    “不敢不敢,托大叫声谢兄吧。”
    徐寿儒哈哈大笑,又向另外一边说道,“太行十三旗军中过来的黄旗将军叶兄,也是十载难逢的贵客,正好一同聚会畅饮,笑谈风月。”
    “更是没有想到,大明会居然也来了一位使者,朱永忠朱兄,意外之喜啊!”
    那叶黄旗向徐寿儒回礼。
    旁边一个蓝袍玉冠的男子笑道:“大明会虽然远在雍凉,与闻香教之间,隔了一整个八卦教的地盘,但我们王爷,一向钦慕徐教主这样的风雅之人,特地命令我带来一件礼物。”
    这个朱永忠,正是这场宴会推迟的原因。
    他旁边有人递来一个锦盒,被他起身接过,揭开锦盒,展开一幅字画。
    满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剑一杯茶。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此乃宋代高人白玉蟾的真迹,正合闻香教主的清名。”
    徐寿儒看了,颇为惊喜,仔细端详,爱不释手,好生收起之后,连敬了朱永忠三杯。
    众人谈笑几句,虽然各怀心思,面上倒也笑得开怀。
    却在这时,朱永忠突然说道:“其实我家王爷这回派我过来,还有一件大事,要我知会教主一声。”
    徐寿儒笑容微敛,手上还端着酒杯:“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还请明言。”
    “此事事关重大,乃是我们大明会无意间探听到的一桩隐秘。”
    朱永忠脸色凝重,说道,“八卦教这两年来,谋划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计划,一旦发动,恐怕就要让豫州格局为之大改,牵连到整个闻香教的基业。”
    “我们王爷敬佩闻香教清名,特地派我来道明此事,好让教主早些提防。”
    这话一出,在做陪酒的闻香教右护法、众香主、教主的子侄等等,一个个脸上都露出异样的神情。
    有些人更是不加掩饰的露出冷笑之色,打量着那朱永忠,一口将酒喝干。
    显然是对他这话全无信任,更觉得他危言耸听,恐有诡计。
    “哈哈哈哈!”
    徐寿儒脸色定了定,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容满面,说道,“八卦教的九宫老贼,我早有提防,这两年也不见他向我境内发动什么手段,难道那个所谓大计,是一日之间,便要突兀展现吗?”
    “突兀之计,还能动摇我闻香教的根基,改变整个豫州格局,该不会是他准备派人来刺杀了我吧?”
    这老儿笑声不止,向后探出拇指,一指这楼。
    “我这塔楼,固若金汤,只怕他进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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