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曾老师凑近，闻到她身上的幽香，这让李达康心里一荡，同时暗暗叹一口气。
    他一直认为，男女之间关系最要命的时期，其实就是在暧昧的时候。
    暧昧时关系尚不明朗，两个人相互推拉，你来我往，在试探与被试探间，寻找一种依赖的关系。
    所以在大多数时候，相比确定关系之后的尘埃落定，暧昧期的情愫更让人着迷。
    甚至往大了说，每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都是从一开始的相互试探开始的，空气中的情愫在彼此的期待和小心中逐渐加深。不知不觉间，让两个人产生依赖，然后深陷其中，久久难以平息。
    李达康清楚，自己就已经有点深陷其中了。
    他努力想提醒自己这不是爱情，因为爱情的开始是有门槛的，故事的发生也是有要求的，并不是所有的坦诚相待，最后都能变成真正的爱情。
    所以他和曾老师之间，其实只算一种畸恋。
    可往往越是这种关系，就越像是裹了蜜糖的毒药，容易让人上瘾，容易让人无法自拔。
    李达康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跟她解释怡和测量师行准备的合同陷阱。
    这其实和两地的制度习惯不同有关。
    简单的说，内地计算设计费，采用的是“总造价”的概念，比如盖一栋房子，先计算出这栋房子的大致“总造价”，比如说是一个亿，那么设计费按照1%计算，就问你一百万的设计费你做不做？
    然而香江地区不是这样计算。
    他们采取的是一种类似“总价值”的概念。
    比如同样是盖一栋房子，总造价同样是一亿左右，但是等到房子盖好以后，测量师行会对它进行评估，假如认为这栋房间就只值一个亿，那设计费依然是一百万。
    但如果认为这栋房子值2个亿呢？
    甚至认为它已经值10个亿呢？
    设计费就要按照这个来计算。
    对于咱们内地人来说，甚至包括内地工程界人士，这种思维都很难理解。
    这里可以举一个真实历史中，香江曾经真实出现过的一个例子，也许就能加深大家的印象：
    李黄瓜家的老二，对，就是那个被称作什么“小超人”的，香江“数码港计划”事实上的第一罪魁祸首。
    他曾在香江太平山另外一条山道盖了一栋自建房，地皮价格除外，他光是盖那栋房子就花了将近2亿，盖好之后当时是评估价值5亿，所以设计费就要按照500万计算。
    他那种人当然是不差钱，所以500万很爽快就掏了。
    只不过刚掏完钱没多久，评估这栋房子价值的测量师行对此提出异议，认为评估低了，要求李黄瓜家老二多掏1500万的设计费。
    起因是房子按原设计盖好之后，李黄瓜家老二还觉得不过瘾，觉得还不够奢华，于是进行重新装修，他从枫叶国买了一批高档名贵木料，把整个房子全部铺满。
    他买那批木料并装满，其实只花了2000万左右。
    但测量师行认为有了那批名贵木料后，房子的价值已经完全不同了，可以评估为20亿，因此要求他补交1500万设计费。
    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内地，这当然是不可想象的，人家自己装修房子和你设计有啥关系？你这不是胡搅蛮缠吗。
    但是在香江，这却是他们的习惯做法。
    甚至在整个西方，这也是他们的通用做法。
    在国内外盖一栋房子，人工费占的比例很小，通常只占总预算的三成左右，其他都是材料费和机械费。
    但是在西方，这个比例却是要反过来，人工费肯定是七成以上，材料费加机械费之占三成。
    为什么会这样？
    除了他们的经济确实更发达之外，也和刚才提到的这种习惯性做法有关。
    其实理解了这点，也就理解怡和怡和设定的合同陷阱是什么了-------
    这个项目的开发周期很长，一期工程最少就是两年，那么等到二期三期，等到整个黑水崖全部开放完毕，最起码得是5年以后的事了。
    所以他们是看上后面二期三期的工程了，他们在等待土地价格飙升，那么用这种“总评估价值”的方式来计算设计费，那就不是一个亿两个亿，有可能达到5个亿10个亿。
    没错，他们就是想赚这个钱。
    反正你大陆来的不懂，并且以你们目前的经济状况，能给你一个亿就不错了，你们也肯定心满意足，至于后面的钱嘛，那当然就落入自己的口袋。
    “曾老师，你们在谈判的时候，怡和方面有没有提出“包干”的设想，也就说保证给咱们学校多少多少，只要完成这个任务，其他就不用咱们学校管了，后面也不用咱们学校去操心？”
    曾茹想了想：“是的哟听你这样一分析，我倒是回忆起来了，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完全打包的意思却很明显，说了好几次让咱们学校什么都不用操心，并直接提到1.2亿这个数字，说他们会为学校争取到1.2亿的设计费，其他就不用去管了，并说两位领导如果同意，当时就可以签字画押，把这件事定下来。”
    李达康微微一笑：“那两位领导同意了吗？”
    曾老师抿嘴一笑：“尤校长和齐校长都非常心动，当时差点就签了，后来还好事……”
    曾老师看了李达康一眼：“你那个流生舅舅想办法阻止了，他说不急于一时，反正就两个多月，等3月10号开标之后，大家热热闹闹一起把合同都签了吧。”
    李达康露出一丝冷笑，然后随口问了一句：
    “对了，你以后要暂时成为我流生舅舅的下属，你感觉他这人怎么样？”
    没想听了这话以后，曾老师脸一红，扭扭捏捏不肯说话。
    李达康奇怪道：“曾老师，你怎么了？”
    “李达康，你，你是不是把咱俩的关系，告诉你流生舅舅了呀。”
    李达康听了一愣，他心说曾老师还真的敏感-------要知道以谢流生的稳重，这种话他肯定不会当面和曾茹说的，但曾老师在接触中还是能有所觉察，这可能是女性特有的细腻吧。
    李达康不好承认也不好否认，于是他转移话题：
    “来，曾老师我现在考考你，现在合同陷阱找出来的，怡和方面的基本想法也搞清楚，那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
    曾老师想了想然后摇头：“不知道。”
    李达康睁大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有你嘛。”
    曾茹横了李达康一眼：“你才是主心骨，所以我才不想那么多。李达康，你说吧，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
    曾老师的这一眼，却又是让李达康心生感慨。
    两个原本陌生的人，之所以能维持着暧昧的关系，无非是对于这段关系还有更深一步的期待，想要在日复一日的交流中，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在对方的生活中插入更多属于自己的痕迹。
    很明显，这应该就是曾老师想和自己的沟通方式了。
    可是自己该怎么办呢？感情观的差异，决定了两个人之间发生点什么的可能，可只有感情观一致，这才能让两人迅速走到一块。
    李达康强行停止去大发感慨，而是冷静对曾老师说道：
    “如果我跟你说，我准备接受这个合同陷阱，曾老师你相信吗？”
    “啊？！”
    李达康微微点头，然后轻叹一声道：“我没骗你，我真的准备接受，唉，没有办法，因为我们现在没有任何实力，所以就算识破他们的意图又如何？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计策其实只是浮云。”
    李达康顿了顿然后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要认清现实，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我们俩根本就没有办法和香江第一测量师行抗衡，不，其实我们根本就没资格，因此如果想赚到这笔钱，想要和怡和顺利合作，在这一点上那就必须乖乖听怡和的。”
    听李达康说到这里，曾茹突然情动，她再次把身体贴过来，知道李达康想弄一笔钱，很大程度其实都是为了她。
    李达康搂着她坐了一会，然后继续说道：
    “当然，我虽然要认清现实，但却不代表我想被怡和的人当成傻瓜，曾老师，我已经定了，到明年3月10号的时候，我肯定会找个理由去香江和他们面谈，首先一点，学校的利益我肯定要全力保证，从现在的情况看，5个亿10个亿肯定是没有可能，但2个亿甚至更多，我还是要给学校争取一下，并且相信我做到这点的话，学校也能够满意，并且除了我，我相信也没人能比我做得更好，所以我问心无愧，至于我们……”
    李达康又顿了顿：“我在内地倒是无所谓，但你在香江，我怎么也得给你弄套千尺豪宅吧。”
    听到“千尺豪宅”这个词曾老师也笑了：
    “93.5平米的千尺豪宅。”
    李达康听了哈哈大笑：“好，今天不聊了，反正还有的是时间，足够让我想好应对方法，那曾老师，接下来咱们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