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文

分卷阅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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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那天你婆娘来接少川,我就把钱放在了少川的书包里,小炮弹听说有钱,说怕出了什么岔子,就拿出来点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已经紧紧盯着周彩霞了。
    周彩霞支吾道:“……我没有!”
    刘学军又拍桌子,他不精通吵架,看这两夫妻明显的耍不要脸,这个耿直的汉子就有些不知所措了。
    “大娘你数了!”何少川往前走了两步站了出来,煞有其事的说:“那天刘叔用晚报把钱包了起来,你点钱的时候把报纸剥了塞到了我的书包里,现在那报纸还在我屋里呢。大伯是有本事的人,你们也知道现在警察破案能查指纹的吧!”
    何少川说完就打开自己的房门走了进去,一眼看见何新颓丧的坐在床边。何少川看也不看他一眼,在书桌前蹲下身子翻找了一会儿真的找到一份泛黄的报纸,何少川把它叠了几下,发行时间冲外面,然后用塑料袋装起来拿到外面给周彩霞看。
    这时候刘学军也反应了过来,赶紧说:“对就是这个!”
    周彩霞被唬的一愣一愣的,跟何老大对了几个眼色之后外强中干的说:“何新是我们老何家的幺儿,现在他过不去了,我们当老大的帮扶一下也是应该的,这笔钱我们就帮你还了又怎么样!别不知道走心!”
    周彩霞说完,就转头和何老大说把哪笔钱挪出来给老小还钱,李玉梅一听说:“不对,还差了六万。”
    “你吸血鬼是不是?”周彩霞这下不认了:“那六万是利息吧,凭什么让我们出!”
    李玉梅站了起来,语气毫不退让:“如果不是你把钱拿走了怎么会滚这么多利息!”
    何老大断喝一声:“再这么胡搅蛮缠咱们就法庭见!你去告我们吧!”
    如果上法庭,不但时间拖的更长,自己家还要先出血,到时候损失更大。这道理连何少川都懂,李玉梅当然也懂,她迟疑了一下,更坚定的说:“那你们至少要出一半!”
    周彩霞猛地站起来揣着手提包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呸,老娘一毛都不出!”
    “拨电话!”一直没跟上节奏的刘学军大喊一声,冲着何少川说:“我这儿有劭长安的电话,去给劭长安拨电话!让他回来自己搞!”
    何少川赶紧走过去拨电话,让劭长安来,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电话拨通了,但是一直没人接,何少川的心越提越高,心都快蹦到喉咙口了,才听到一个人将电话接了起来:“喂,哪位?”
    听着他用普通话,何少川也下意识的用普通话说:“你好,我找劭长安。”
    “他不在家。”那头的少年声音里带了些不耐烦:“我是他儿子劭明旭,你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母子的决定
    何少川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电话的,也不记得自己把事情说清楚了没有,满脑子都是劭明旭三个字。
    最后刘学军见他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忍不住把电话接了过来,言简意赅的把事情说了一遍。他以为何少川是被吓到了,所以挂了电话之后拍了拍何少川的头,然后对周彩霞夫妇说:“等劭长安回来了,咱们坐在一起把这个事情捋捋,如果你们这个节骨眼出去做什么生意的,就别怪我说话难听了。”
    事情就算是先这样暂时的定了下来,等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何新才慢吞吞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李玉梅连话也不和他说,直接回了房间,何少川坐在桌子前写作业,却怎么也写不下去,最后紧绷的情绪慢慢的放松了下来,他揉着眼睛躺倒床上补眠去了。
    到了中午,李玉梅把他喊起来,何少川翻身喊了一句:“我不吃饭了。”
    李玉梅硬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手里拿着湿毛巾给他擦脸让他精神点儿,一边说:“快起来,你妈我也想通了,我这么抠搜的过日子,在何新眼里照样屁都不是。走,妈带你下馆子去。”
    何少川本来一个劲的往被子里缩着躲毛巾,听了这话乖乖的坐了起来,想下馆子吃饭是一部分原因,但是知道李玉梅情绪不对劲要发泄是更多的。
    两个人出了门,李玉梅真的挑了一间高端的餐馆进去了。何少川对上饭店吃饭的概念还停留在上一世,所以神态自若的点了菜,这落在李玉梅的眼里,就觉得儿子很有出息,她笑了笑:“妈这辈子最好的事儿,就是有你。”
    何少川赶紧真心实意的说:“我也是。”
    “你是个屁!”李玉梅笑着说:“我看你就是个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的货!少拍马屁!”
    何少川心中一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不娶老婆。”
    李玉梅愣了一下,意识到儿子在跟自己开玩笑,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那我老了怎么办?”
    “我伺候你。”何少川指天发誓:“我肯定把你伺候的好好的。”
    李玉梅没忍住笑了出来,然后沉默了半晌,忽然看着何少川说:“你知道你爸为什么要给劭长安做担保人吗?”
    何少川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有些不确定的问:“不是因为他们俩关系好吗?”
    李玉梅就笑了:“关系再好也不是这样处的,你爸……算了,不跟你说这些,我们吃饭。”
    母子俩都是肉食动物,这会儿坐在一起吃的不亦乐乎,何少川最喜欢吃炸排骨,而这家做的尤其正宗。李玉梅见他吃的开心,跟着心情也好,最后还跟何少川承诺说以后会学学怎么炸排骨,然后在家做给他吃。
    有说有笑的吃完,李玉梅起身去结账,看到对面走过来一个端着盘子的服务员,她还特地侧身让了一下,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李玉梅猛地转身追过去又看了一眼,有些惊喜的喊:“马曼文!是不是你!?马曼文?!”
    一声喊出来,愣住的是两个人。
    端着盘子的服务员愣了一下,先把盘子卸在客人桌子上,然后扭过脸上下打量李玉梅,也跟着笑了起来:“玉梅?!真的是你?”
    李玉梅亲亲热热的抓着马曼文的手:“我们可真是好久不见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都不去跟我打声招呼?老何前几天晚上做梦还念叨你呢!”
    马曼文的表情有些尴尬:“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这不是刚到这儿,还没来得及找你们吗?对了,桃子呢?她现在人在哪儿?”
    “别提了。”李玉梅满脸失落:“自从她走到现在,这么多年了,一点儿消息都没回来,她这个人就是出名了的心冷。”
    ……
    两个人久别重逢,自然是话多些,但是马曼文还在上班,于是李玉梅就坐在大厅里准备等她下班,请她到家里吃饭去。
    看着马曼文去了后厨房,何少川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问李玉梅:“妈,你和那个阿姨认识?”
    “认识啊。”李玉梅兴致勃勃的说:“我们是一个学校的,还有一个方阿姨……你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
    何少川不是闲着没事爱八卦的人,但是他实在不能不把这个马曼文放在心上。
    前世母亲身故之后,何新就是和马曼文二婚的,没记错的话,马曼文养的那个儿子,就只比自己小三岁而已!
    “那你也认识马阿姨的丈夫?”何少川又问。
    李玉梅愣了一下,随即批评何少川:“胡说八道什么,你马阿姨还没结婚呢,不要乱说话!”
    又等了一会儿,系着围裙的马曼文走了出来,抱歉的说:“玉梅啊,不如你就先回去吧,现在这个时间太早了,你等我要等很长时间的。”
    李玉梅想想也是,又和马曼文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又给马曼文留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嘱咐了好几遍要多走动,然后才带着何少川走了。
    想到何新,何少川就有些不太想回家,显然李玉梅也这么想。
    两个人没有走近道,反而是很默契的走到了外城。何少川推着自行车,和李玉梅并排在护城河边上走着,这会儿太阳差不多落下去了。何少川沉默的走着,母子俩谁也没有主动开口,忽然就起风了。
    河岸上的风呼的一下吹过来,猛地掀起了他的刘海,风从衬衣的领口灌进去,让黏着一层薄薄汗液的年轻身体打了个激灵。他忽然有了跟妈妈倾吐的欲望:“妈……”
    “少川……”
    何少川愣了一下,脑子也冷却了下来,那股冲动来得快,去的也快。他闷声笑了一下,低声说:“你先说吧妈?”
    李玉梅也没有追问何少川想说什么,她咳嗽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喉咙才开口,语气带着迟疑和探究:“这么多年了,你爸还是把他的兄弟们放在第一位,心里头就没咱娘俩,你恨他吗?”
    听到这话,何少川觉得自己至少应该心起波澜下的,但奇怪的是,他出奇的平静:“我爸一直都那样子,要说恨那是没有的。最多就是气,我能怎么样?我还能换个爸?”
    何少川没有注意到李玉梅的表情,他停顿了下,然后又说:“我爸他就觉得自己没错,觉得咱们俩小肚鸡肠呢。”
    本来苦着脸的李玉梅一下子笑了出来,抬手捶了何少川的背一下,她深呼出了一口气,仿佛要把心口的郁结全都呼出来:“我为这个家付出再多,你爸从来都不走心。一回回的都这样,我这心里不好受啊。”
    何少川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好,有些手足无措的站住了脚,事实上这也是他自己的心里话。
    “走啊?”李玉梅毫无知觉的走了两步才发现儿子没跟上,她看着自己儿子又有些欣慰:“不过再怎么着,不是还有你吗?你刚生下来的时候,连手臂长都没有,浑身的皮肤又红又皱的。我们都没想到,你能长成现在这样……”她说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警觉的闭嘴看何少川的神色。
    而何少川却只是皱眉说:“别这么淘汰我啊,有你这么当妈妈的吗?”
    “傻儿子,我这辈子可就指着你活了。”李玉梅拿手去够何少川的后脑勺,何少川长得高,她够的很费劲,但脸上的笑意一点儿也没少:“你可得给我加把劲考个好大学!”
    “嗯。”何少川点了点头。
    李玉梅把头发背到耳后,笑着说:“我都想好了,你考到哪儿,我就跟过去打工!我不管何新那个老混蛋了,眼不见心不烦!”
    这母子俩疏通好了自己的心思,炎热的夏日也变得似乎没有那么令人沉闷。但是远在万里之外的b市,另外一对母子的心情可算不上特别的好。
    接到电话的劭明旭原本只是回来拿足球的,但是接了电话之后,他想了想,又抬手拨出去一个电话:“你们自己玩吧,我还有事,就不去了。”说完也不等那边的人有反应,他就挂了电话。
    劭明旭今年才十六,宽肩窄腰,身材硕长,可看起来却已经完全是个大男孩的样子,眼睛深邃又有神,只是眉宇之间挥之不去的阴霾让他显得并不是那么阳光。
    想了一会儿,劭明旭把他妈妈宋蔓菁找了回来,开门见山的说:“你以前是不是说过,我爸爸曾经在h市跟别人结过婚?”
    美容做到一半被儿子叫回来的宋蔓菁本来还一脸怨气,听见劭明旭的话之后,下意识的坐直了身子:“是有这回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
    劭明旭看了妈妈一眼,沉重的说:“我接到那边打来的电话了。”
    “什么!?”宋蔓菁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但是她一点儿也顾不上这个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虽然劭明旭一直知道他妈因为这件事烦心,但是没想到她会反应这么大,一时间也有点儿乱:“你先不要急,听我跟你说说这个事情。是这样的……”
    宋蔓菁听完之后,脸上那副如临大敌的表情已经褪去,她点了点头:“如果只是这件事,那倒是没什么,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等下你出去用公用电话拨回去,就说你爸爸生意忙走不开。你呢,跟他们要一个卡号,不管他们要多少钱,你都从你卡里多划过去五万,等过段时间妈妈再想办法给你补上。”
    劭明旭想了想,发现他妈妈做的这个决定一点儿漏洞都没有,于是点了点头,把书包背上就出去了。
    他爸爸穷苦出身,跟宋蔓菁的家世那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挂上的,刚混起来的那几年,各路名不见经传的亲戚不知道来了多少波。劭明旭和宋蔓菁那是烦不胜烦,却还得不厌其烦的处理这些人。母子俩虽然总是吵架,但在这件事上,却神奇的保持高度统一的意见,那就是一个子儿都不给。
    但这次着实不一样,人家说得清清楚楚,还有证明人,而且还是劭长安老家的。一旦劭长安真的回去了,那才是源源不绝的麻烦,说白了,现在他们邵家,丢不起这个人。
    劭明旭打车走到了远一点的地方,用公用电话拨了回去,接电话的人却不是那个嗓音清冽的少年,劭明旭稍感疑惑,却没有深究,他照着宋蔓菁交代的那样把事情说了一边。
    那人答应了,过了一会儿报出了一串数字。劭明旭也没有耽搁,立刻把款汇了过去,然后又给宋蔓菁交代了一遍,叮嘱她不要在劭长安面前说漏嘴了。
    母子俩都以为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
    ☆、想不出名字
    接电话的是何新,他一点儿也不想让劭长安回来。他觉得劭明旭建议挺好的,这样既能把钱换上,还不用和大哥撕破脸。
    简直不能更美妙!何新挂了电话就去找何老大去,准备跟大哥谈心,把这件事情彻底压住。然后等老婆儿子回来了再跟他们说,这一页就等于完全掀过去了。
    到了何阳家里,只有周彩霞一个人在家,她一看见小叔子呵呵笑着送上门来,就知道事情有转机了,也就热情的笑着把何新迎回了家,又让人去喊何阳回来。
    周彩霞给何新倒了一杯水端过去:“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儿?难道就为劭长安那件事情,你媳妇儿骂完不够,你也来再骂我一遍?”
    “不是,不是。”何新赶紧把茶杯接了过来:“嫂子,你不要误会玉梅。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件事情的。我和大哥那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兄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为了钱闹成这么难看不值得!”
    周彩霞连连点头:“说的不就是这个理儿吗?都是自家兄弟,哪有什么贫富贵贱?你能想开了,这事儿就好说了。”周彩霞见何新表情松动,就准备着再接再厉,把利息那件事给搞定:“不如就还照我说的,那六万的利息我们就先出了,到时候你们慢慢还……”
    “不用了嫂子。”何新打断了周彩霞的话:“这钱的事,你们就不用操心了,那六万本来也不是该你们还的,我自己还。”
    周彩霞愣了一下,目光变得狐疑又审视:“不是嫂子说话不好听,你们现在哪儿能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这你就别管了。”何新喝了一口水:“我成家这么多年,那能一点儿积蓄都没有吗?”
    周彩霞有心问问这钱的来路,但是何新的嘴巴却变得严的很,两人正聊着的时候,何老大回来了。
    周彩霞给何老大使了个颜色,自己对何新说:“那你哥也回来了,嫂子下厨给你们弄俩菜,你们兄弟吃一顿。”说着起身去了厨房。
    何老大坐在那儿跟何新说了一会儿话,就借口去了厨房,一进去就问周彩霞:“怎么了?”
    周彩霞就简明扼要的把事情跟何老大说了一下,她特别肯定的说:“就他们那穷家破院的,能有什么积蓄,保不准是你老娘给他留的,偏心也不是这么偏的吧?”
    何老大愣了一下:“我老娘哪儿有什么钱。再说了,爹娘都是人家何新两口子养的老送的终,就算真是给他留了钱,那咱们也没什么好争的。”
    “我看你这傻劲儿就耗在骨头里了!”周彩霞狠狠地拍了何老大一下:“爹娘是他们送下世的没错,但那又不是我们不养!?是俩老的非要跟着他们过的,谁逼他们了?没有!所以说,你老娘给何新留下独一份儿的钱那就是不应该!”
    何老大还没反应过来,周彩霞又说:“你去把你藏着的好酒开开,给我问清楚这钱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原本老爷子是应该归何老大家养老送终的,但是老爷子跟周彩霞相处不过来,老爷子一气之下去了何新家里,还放话说死都要死在何新家,一粒儿骨灰都不能撒到他何阳家里头。别人都说他何阳娶了媳妇儿忘了娘,何老大不是不知道,但他是真的没办法。
    “哎!”何老大狠狠的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屋,拿了酒开始跟何新喝。
    他们这儿喝酒一般不兴纯喝,都是配个油炸花生米、凉拌小黄瓜之类的凉菜配着,一边吃,一边喝。但是何老大知道何新酒量不浅,也就不等着下酒菜上来了,直接开始喝了起来。
    酒过三巡,何老大一句话没问出来,但何新已经醉的不行了,趴在桌子上一动都不动。周彩霞疑心他装醉,就把他扶了起来,结果何新像一根软面条一样滑倒了桌子下面。
    周彩霞还没反应过来,李玉梅就已经站到了门口,一看屋里的情景就深深的皱起了眉毛,上来把何新的外套脱了,然后架着他一只胳膊搭在自己身上,就要带着他回家去。
    周彩霞原本等着李玉梅发问的,谁知道她竟然直接走了,周彩霞愣了一下赶紧追上去把下午的事情跟李玉梅说了:“那这事儿跟我们家可就没关系了啊!何新自己说的!”最后一句咬的要特别重。
    李玉梅看见周彩霞的嘴脸就觉得恶心,也不想跟她多说,没什么反应的走了。
    这会儿都晚上十一点多了,小城镇的人睡的都很早,此时万籁俱寂。李玉梅的鼻端充斥着酒臭味,以前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涌上心头,挡都挡不住。
    家里原本有三个老人,何少川的爷爷奶奶,还有爷爷的一个兄弟何三爷爷。何三爷一辈子没结婚,原本是爷爷归给何老大家里养,奶奶给老二家养,然后何三爷是归何新养。
    但是周彩霞看何三爷年轻,身强体壮又有做木匠的手艺,就千方百计的把何三爷骗到自己家养,然后把何爷爷送了回来。紧接着老二家媳妇看了也跟着学,整天跟何奶奶怄气,把奶奶气的一个月进三次医院,何新自己受不了把老人接了回来。
    统统这些事情,李玉梅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过,甚至一开始何三爷跟着他们家过日子的时候,生病卧床都是李玉梅一手伺候过来的,后来何三爷走了之后甚至连个谢字都没有,李玉梅也没抱怨过什么。
    但是何新也一句话都没说过,他只知道喝闷酒。而现在何三爷老了,周彩霞把他送到镇上的养老院,明显是让他等死的态度,何新会偷偷地过去看何三爷,给他送钱,李玉梅也只当作不知道。
    往事就像是潮水一般朝李玉梅冲过来,李玉梅觉得自己像是一片大沙滩,只能平躺着看着那些事情淹没自己。
    她越想,就越想哭。可谁知道,李玉梅还没哭出来,她艰难扶着的何新猛地挣脱李玉梅,自己踉跄着蹲到了路边吐,到最后竟然扶着树干哭了起来。
    李玉梅简直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看他。
    “我小时候得病,从我会走路就开始不能走路,老娘不忍心让我下半辈子都当个残疾人,坚持让我看病吃药。是我大哥,天天背着我十几二十里的去看医生。”何新坐在路边,满脸都是眼泪:“我第一次参加工作,二哥知道我爱体面,就把他自己新衣服给我穿……玉梅,我狠不下心!我狠不下心啊!”
    李玉梅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看着永远只愿意沉浸在过去的丈夫,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良久,李玉梅咬牙,她脖子僵直用力的点了点头,这个动作让她显得有些滑稽:“好,你狠不下心。何新,就这最后一次了!何新!这是最后一次了!”
    李玉梅扶着何新一路跌跌撞撞的回了家,她用湿毛巾给何新擦了擦脸,然后何新很快沉沉睡去。李玉梅却在客厅坐了半宿,她不停的告诉自己,这家人走到现在不容易。
    做了很久的心理疏导,李玉梅拿起一边的电话听筒,给劭长安打电话。可是刚拨通响了一声,旁边的老式座钟忽然铛铛的响了起来,李玉梅扭头一看,发现是凌晨了。她赶紧把听筒扣了下去,不知不觉之间,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吗?
    李玉梅浑浑噩噩的站起来,打算去卫生间洗漱,结果刚走了三步,一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李玉梅在“接电话”和“去洗漱”中间摇摆了一下,还是返回来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是个爽朗沉厚的男声:“你好,请问是哪位?”
    李玉梅抓着听筒的手指下意识的用力,指尖发白,可她仍然控制好了自己的声音:“我是李玉梅。”
    电话那头,劭长安手里提着的东西猛地掉在了地上,他顿了一下:“……玉梅?”
    李玉梅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毛:“别这么叫我。”顿了顿,才又说:“打电话也没别的事情,昨天我儿子往你们打电话,说的那个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用过来。”
    “你儿子?你怎么会有儿子?你不是……”劭长安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转而问李玉梅:“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这时候李玉梅也意识到事情和自己预想的有出入,于是斩钉截铁的说:“既然你不知道,那更好了,你就当没接到过这个电话吧。”说完就挂了电话,想了想,又把听筒拿起来了一点,看起来像是好好的放着,但其实没有碰到。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何少川就早早的起了床,他拿着一个单词本准备去阳台上记单词,从他重生过来到现在一直坚持着,除了何老大夫妇俩不请自来的那天被迫改到了晚上。
    何少川给自己到了一杯开水放在桌子上,无意间就把半悬空的听筒碰了回去,万籁俱寂的早上,任何的声响都能被放的无限大。
    何少川还没来得及看是怎么回事,就听见电话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何少川的肢体快于大脑,简直是条件反射的把电话接了起来,心底里不想把爸妈吵醒了。
    “喂?玉梅,不要挂我的电话!”那头劭长安急急的说。
    一直在侧耳听动静的何少川才反应了过来,有些迟疑地问:“请问您是哪位?”
    那边的劭长安也愣住了,他一夜之间嘴巴里长了一嘴火泡,硬是给急出来的。这会儿好不容易接通了,却又换了个人接,劭长安听着这个清冽的少年嗓音,迟疑的问:“你就是李玉梅的儿子?”
    废话。当然是。何少川点了点头,然后才意识到自己在讲电话,于是又说:“我就是,请问你是什么人?有什么事情?”
    劭长安机警的想起来昨晚李玉梅没头没脑的开场白,瞎话几乎是张口就来:“我是劭长安,之前不是给我打过电话让我回去吗?”
    “哦,是这样。”何少川看了一眼座钟,感觉背单词的时间要不够用了,于是就竹筒倒豆子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习惯性的做了个总结:“你不用担心,不是让你多还钱,就是来做个证人。”
    劭长安听明白了先是松了一口气,何老大是什么人他也是知道的,但是他的心脏还没落到肚子里就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震惊的问:“那我给方之桃的钱,难道也没到她手里面吗?”
    这下何少川愣了,很自然的反问:“方之桃是谁?”
    ☆、陈年旧事录
    方之桃就是劭长安的第一任妻子,他们俩的婚姻美丽又短促。
    美丽是因为俩人都是那个时代的弄潮儿,突破世俗的眼光自由恋爱。短促是因为厂子倒闭之后,劭长安下海经商,因为摸不到头绪被人骗了走私差点嘎嘣掉,然后被现任妻子宋蔓菁救了一命,但是劳改了一年。
    劭长安在劳改期间也没有忘记给老婆写信,一开始还有回音,但慢慢的他寄出去的信件都石沉大海。等他劳改完毕,顶着一个大光头出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回家去找方之桃,但是没想到她却早已经搬走了。
    宋蔓菁很喜欢劭长安,一直对他不离不弃,劭长安考虑了很久,决定和宋蔓菁在一起。
    他们结婚之前,劭长安特地回来还贷款的那笔钱,心底里也还有一丝想见方之桃最后一面的意思,但是却没有见到,他就把给方之桃的那一份钱,放在了一起交给了刘学军。
    结果隔了这么多年了,现在竟然告诉他,不管是李玉梅还是方之桃,压根就没见过那笔钱?
    劭长安多年来身居高位,很多事情都不会引起他的喜怒动荡了,但是这会儿他控制不住的开始生气。他起身去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然后回卧室整理了简单的行李。
    宋蔓菁睡眼惺忪的起来:“现在几点了?你要去哪儿?”
    “六点半。”邵长安换了一个腕表,正对着镜子整理衬衣,没有回头看她:“我准备回h市一趟。”
    宋蔓菁一下子紧张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回去……”
    邵长安弯腰把脚边的小行李箱提起来,他顿了顿,开口说:“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蔓菁,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一谈。”
    宋蔓菁欲言又止,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说点儿什么,最终眼睁睁的看着邵长安走了。她想了一会儿,跑去把儿子叫了起来,一边胡乱的从衣柜里那衣服往行李箱里面塞,一边对邵明旭说:“h市的事情你爸已经知道了,一大早就很生气的走了,你赶紧跟过去看看。”
    邵明旭本来还睡的迷迷糊糊的:“钱已经划过去了。”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儿!”宋蔓菁抽出一叠现金放到邵明旭的钱夹里,一边在邵明旭的床边坐下:“你爸特别讨厌有事情瞒着他不说。等你追上他了,如果他问起来了,你就说这事儿你不知道。”
    邵明旭冷笑着穿衣服,一边说:“不瞒着他,那他自己能处理好才怪了!还有本事生气,多大脸?”
    “有你这么当儿子的?”宋蔓菁抬手在邵明旭头上拍了一巴掌:“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不想让他回去那是有原因的,你也不要问了,这方面上,我亏欠他!”
    ……
    邵长安的电话打到何家的时候,他们刚吃过晚饭,李玉梅炖了颗猪脑准备给何少川当宵夜吃。她站在厨房,脑子里却心不在焉的想邵长安的事情,想的入了神,何新在门口叫她叫了好几声,李玉梅才反应过来:“怎么了?”
    何新走了进来,顺手把厨房的门关上:“你跟着我这些年,受委屈了。”说着攥住了李玉梅的手。
    李玉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想把手抽走,掩饰性的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桌子:“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何新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给自己点上,慢慢的抽了一口:“我知道你对老大他们有意见,我不是说你不对。只是我觉得,咱们如果也像是他们那样做人,那是不行的。你想想,如果你行事真的和他们一样了,那你不就成了你讨厌的那种人了?”
    李玉梅冷笑一声:“随便你怎么说,我就当给孩子积阴德了。这么多年,他们明里暗里的给我下刀子,我倒要看老天给什么报应。”
    “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何新有些气急败坏的说:“这么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你还是不是我一开始认识的李玉梅了?”
    “那你要我怎么样?”李玉梅把手里的抹布摔了出去,带着哭腔说:“何新,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我李玉梅哪件事不是为你想的,但凡我小肚鸡肠一点,我舍了这个家到哪儿活不下去!”李玉梅的眼圈通红,说着说着便蹲到了地上:“你说我变了,可我怎么觉得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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