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神，有时间聊聊吗？”
    “烈神，待会我去敬杯酒，求赏脸！”
    “烈神，我父亲投了你的基金，哈哈，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真有缘分！”
    “烈神……”
    等到韩烈走下小舞台时，四周此起彼伏的招呼声，已然显得非常的亲近且热情。
    热情和热烈是不同的。
    如果说此前的热烈是商业捧场性质的随大流，那么现在的态度，便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认可。
    唐歆恬看着这一幕，不由心生感慨。
    韩烈真的太擅长把握人心了，这到底是个什么妖孽啊？
    她担心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
    韩烈搞讲座的时候，一副自信到狂妄的姿态，满身桀骜，每句话的潜在意思都是“我最牛逼，你们都得听我的”。
    可到了眼下的场合，反而谦虚稳重，通过几个恰到好处的小玩笑，轻而易举的拉近了与大家的距离。
    或许有些人会觉得他的发言不出奇、缺乏个性，殊不知，要做到面对不同场合、有针对性的调整态度和语言风格到底有多难。
    在面对一票富一代、成功人士时，韩烈自身的威望和实绩镇不住场子，所以一定要语不惊人死不休，用自信去感染对方，用斩钉截铁的态度放大专业能力，再用专业的分析判断去压服有可能存在的质疑。
    这叫路演。
    而现在，面对一群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傲气尚未被社会打磨掉的学霸与二代，韩烈反而收起了锋芒。
    因为他的成绩已经在同龄人中拔尖，身家地位压得住场子，所以，展现随和与幽默感，远比展现能力更有意义。
    这叫交朋友。
    太多年轻人不懂得什么时候应该交朋友，什么时候应该扮演好绿叶，什么时候应该抓住机会展现自己，经常犯错而不自知，所以工作之路总是磕磕拌拌的。
    普通家庭出身的孩子，不太具备创业的基础，发展路线基本只有三条。
    一条靠情商，妥善的处理人际关系，抱住能够接触到的最粗的大腿，等待提携。
    一条靠专业能力，闷头搞技术，做到拔尖，上限同样很高。
    一条靠踏实，诚恳守信，慢慢积攒口碑，建立个人信誉，走得慢但很稳，越往后越从容。
    后两者，走技术路线需要学习天赋，走口碑路线需要天生的稳重性格，其实都不简单。
    反而是情商路线可以后天锻炼。
    读读大卫卡鲁索的《情商》、戈尔曼的《情商为什么比智商重要》、刘墉的《所谓情商高就是会做人》，多思考，多做尝试，不用太多时间就能提高到平均值以上。
    千万不要总是怀着那种“贵人凭什么扶贫”的质疑去做事，暂时比你强、有资源的人都能成为贵人，也都是普通人。
    谁会不喜欢一个嘴甜会来事儿懂分寸的小弟呢？
    再看韩烈，哪怕他已经不需要在聚会里寻找所谓的贵人了，可是他仍然愿意放下身段，平等的交朋友。
    只要有一个新朋友能够在未来的某件事上起到作用，那就没有白忙活。
    务实的韩烈回到核心圈时，迎来的是一片热情的吹捧。
    方圆打头，王继承跟上，杜小帅捧跟，顾子橙负责以滴着水儿的眼神输出崇拜——崇不一定是真崇，拜肯定是想真拜。
    主客倒转。
    至于肾虚仔，他知道今天根本奈何不了韩烈，已经提前走人了，顺便带走了一个挺漂亮的姑娘。
    韩烈敷衍了一阵，方圆终于图穷匕见。
    “烈神啊，老方我确实遇到麻烦了，之前态度不好，主要就是因为最近一直焦头烂额的……哥哥给你道歉！回头咱们哥俩好好喝两杯，你看我诚意！”
    方圆是真的能屈能伸，不愧是那种家庭里出身的孩子。
    当他意识到自己和唐歆恬彻底没戏时，马上就能做到再不看唐歆恬一眼，全程围着韩烈转。
    双商不算高，但是枭雄的狠辣果决已经初步成型。
    大约在他眼中，惟有钱才是最重要的吧。
    可问题是……被韩烈拿捏住了七寸，那还能有个好？
    “喝酒随时可以，只要方哥别跟我扯别的，乐意奉陪。”
    韩烈左手端着高脚杯轻轻转动，笑眯眯点头，姿态悠然极了。
    方脸干笑两声，心里忍不住又开始骂娘。
    王继承反倒是没扯那些虚的，直接讲重点：“老弟，以后咱们应该会有合作的机会，到时候直接按规矩来，朋友归朋友，生意归生意！”
    韩烈笑眯眯应下了。
    王继承这人真有意思，每一句话都能带出点节奏来，不知道是天生如此，亦或者是最阴的笑面虎。
    方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挤兑得够呛。
    他挣扎片刻，忽然狠狠一咬牙，凑到韩烈身旁，低声道：“烈神，你帮我搞定胡总，我把这单生意的利润全给你！至少有这个数……”
    那是一个9的手势。
    不可能是900万，那就是9000万喽？
    卧槽！
    真踏马舍得！
    在场的人都被他吓了一大跳，唐歆恬和潘歌甚至惊讶的捂住了嘴巴。
    倒不是没见过钱，而是没想到方圆居然已经急到这种程度了。
    宁肯把利润全掏出来也要做成这单生意，图什么啊？
    不做不行吗？
    没等大家猜，紧接着方圆便自己解释了。
    “不瞒你们说，胡总实在太难搞了，我这边根本接触不上，照这样下去，接下来我的公司根本没法做下去……
    我现在舍弃一单的利润，只求别塌了口碑，然后以后再有新项目的时候，麻烦烈神你当个中间人，提成我按行规给！”
    噢，原来如此。
    大家纷纷点头，接受了方圆的说辞。
    一个项目，刚立项的时候，折了也就折了，本来就不是每个项目都能成功。
    可若是已经走到最终的流程，付出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却因为场外原因而失败，确实非常伤。
    方圆有这样的想法，太合理了。
    可是韩烈却觉得不对。
    他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方圆身上的所有细节，很快便有了发现。
    下垂的左手，手指不断摩擦着，是那种大拇指往下的捻动。
    眼睛深处有点闪烁不定。
    左腿支撑，右腿膝盖内扣，脚尖向外。
    解释的时候，右肩膀不自然的活动了两次。
    所有的细节都很小，属于是那种不注意观察很难发现的下意识微弱反应，可这瞒不过心理大师烈。
    韩烈瞬间生出判断——方圆没讲实话！
    至于为什么……
    猜就行了。
    当前唯一的变量是胡总上任后开启的项目重审，不但要审待批项目，已经落地的项目也要做一次调查。
    按照韩烈的理解，这种调查，主要是查验项目的实际投建情况和项目计划书是否相符。
    如果有问题，那就把项目书上的责任人招回来质询。
    最严重可能会到承担刑事责任的程度。
    而那些违规项目本身，同样要进行处理，一般是叫停、责令承包方修正。
    视情节严重程度，会有不同的行政处罚。
    最直接最不可避免的后果是……亏一大笔钱。
    自然，对接项目与资金的中介方，也要被追缴违规违法所得，甚至判几年。
    现在不是国家大规模整顿ct的时候，严峻情况可能略弱，但是，假如方圆之前做的项目真有问题，那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没收所得、被家里收拾、失去中介口碑、被资金方和项目方追在屁股后面要说法……
    反正肯定是血崩。
    如果不是有着这样惨烈的代价，方圆不太可能愿意拿出那么高的利润，只求韩烈摆平眼前的项目。
    他真正想要摆平的，应该是以前的某些手尾。
    韩烈依靠着卓绝的天赋和天才般的智商，转瞬间便判断出了方圆努力想要隐藏的真实目的，不由露出一丝兴奋而又危险的笑意。
    哈，现世报来得真快！
    刚刚跟我人五人六咋咋呼呼的，马上就落到了哥们手里……
    你猜，我会怎么做？
    其实韩烈自己都没有想好要怎么搞才能将利益最大化，他只是意识到了，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方圆的父亲，是从基层一路升到府衙里的行政负责人之一。
    不管再怎么靠后，可此处是魔都。
    而韩烈根本不需要直接借用方圆父亲的力量，单纯只是捏住方圆，就能办不少大事难事了。
    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你家里厉害，老潘也不差，而且我自己的关系网时时刻刻都在膨胀，只要我自己身上没有缝，谁能奈我何？
    正常而言，方圆和韩烈，互相都奈何不了彼此。
    闹些矛盾甚至打起来都不算什么大事儿，上升不到更高层面，只是小孩子间的胡闹。
    如此一来，便有了妥协与合作的基础。
    而且两个人能够办到的事情，相当不一样。
    韩烈的力量主要集中在金融圈里，而且暂时相对薄弱，得等到牛市结束才能成为真正的巨头。
    方圆的力量就不提了，反正，是个很好用的工具人，刚巧能补上韩烈的弱项。
    如果没有发生之前的一切，韩烈和方圆可以成为特别默契的合作伙伴，互利互惠，提供各自的优势进行互补，杀出一片腥风血雨……
    可是因为方圆的傲慢，那种互信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现在的韩烈，只想把他捏成自己的形状。
    “合作？可以考虑。”
    韩烈意味深长的笑着，直接玩了一出缓兵之计，打算暂时稳住方圆。
    他需要时间再跟胡总接触一下，查查方圆到底有什么问题。
    真正的兵法大师，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方圆根本什么都没有察觉，还以为是自己的重金策略打动了韩烈，因此兴奋极了。
    “烈神，我的口碑你尽管放心！咱们一码归一码，甚至项目落定之前我可以跟你签个协议，拿去公正！”
    韩烈轻轻点头：“你等我想想，今天就聊到这儿吧。”
    “好好好，今天只交朋友，不聊生意！”
    方圆拍起胸膛，大方得一批：“以后在行政口有什么搞不定的事，尽管交给我来办，朋友相交，贵在以诚，对吧？哈哈哈……”
    韩烈眼睛一眯，轻轻的笑了起来。
    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趁现在白嫖你两次，都对不起今天浪费的脑细胞！
    狗烈马上就想到了怎么使唤方圆打白工——查税。
    高远地产已经很乱了，但还不够乱，刘铭灏塞进去的审计专家迟迟未能找到高叼毛财务上的大漏洞，也没能抓到高申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明确证据。
    所以，虽然离婚官司已经提交了，并且百分之百的能够胜诉，但是仍然不够。
    众所周知，离婚官司本身不难打，真正难的是厘清夫妻共同财产。
    如果一方有心隐瞒，并且做得很专业，那么，单靠法院，几乎是不可能查清楚的。
    法院甚至都查不明白高级老赖的财产转移行为，所谓的强制执行，很多时候都是走个过场。
    这个问题，在今天之前，韩烈也无能为力。
    审计专家已经塞进去了，可是高叼毛对于公司的掌控力实在太强，财务经理又是他的小舅子，一时间确实破不开他的防御。
    可若是再加上一重混乱buff，聚集税务和审计的合力……
    你还往哪儿跑？！
    而这，仅仅只是方圆能够做到的最最简单的小事。
    在未来，冲锋背锅趟雷，顶在前面得罪人，落在后面收尾断后，方圆能干的事情多了去了。
    狗烈想着想着，自己都没忍住，笑了。
    正头疼着，马上有帮手自己送上门，真真的只有四个字能够形容——天命在手！
    这不是迷信，而是“势”到了，自己又擅长利用，于是便产生了一种时来天地皆同力的效果。
    嗯，今天没白来！
    韩烈隐藏着心里的喜悦，不咸不澹的应付了方圆等人一阵，很快，便带着潘歌游走在宴会厅中，开始撒网。
    鱼有很多，而且质量很好，太让捕鱼老快乐了。
    当然，韩烈主要关注的是那些学霸和折腾家，二代们的助力，显然不如一个郭威那类的帮手更有用。
    由于之前的表现，韩烈受到了热烈欢迎。
    酒没少喝，人没少认识，甚至直接给公司的量化部门填充了两个中坚类型的员工。
    直到自助酒会告一段落，大家三三两两的张罗着下一场，韩烈才终于要面对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是跟方圆他们参加inpart去呢，还是跟潘歌回家？
    正纠结着，潘歌反而主动告辞了。
    “你去和他们玩吧，注意安全，玩得开心点，别的不重要……”
    卧槽！
    烈哥目瞪狗呆，只感觉小受潘越来越有主母气度了，懂事得叫人心疼。
    当然，狗烈没长心……
    “你认真的？”
    潘歌替他整了整衣领，笑眯眯点头：“嗯，我知道你心里有数，不会辜负我的，对不对？”
    “那肯定的。”
    韩烈也是认真的，不提利益交缠，单单是潘子一家人的态度，就是他最好的归宿。
    “那就玩去吧！”
    潘歌凑到韩烈怀里，悄声滴咕：“最好给那个老女人一点颜色看看，叫她知道厉害，省着总跟我拽得跟什么似的……”
    嚯！
    果然还是你，心可真够黑的……
    唐歆恬没有听到任何一个字，但是，直觉让她下意识的瞥过来一眼，就感觉肯定和自己有关。
    哼！
    大糖姐冷笑一声，心想：演什么演？你个死拉拉！韩烈跟着你混，什么时候才能直回来？
    顾子橙在三角形的另外一个角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幕，暗暗盘算着。
    什么时候，才是我的机会呢？
    *******
    这几天忙得忘记提了，我在文中反复强调的定投，可不止是对应着文中的节点……
    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