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柠攥紧了手，恍惚地走了出去。
    原来是他来晚了。
    他没能护得住段翰川，段翰川都不在了，他要怎么找到对方？
    不对！
    洛柠很快想起厨娘说的有鬼，那么段翰川是不是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洛柠这时候也顾不上怕鬼了，他急需验证这个猜测。
    听说段翰川被下棺之后，被埋进了祖坟之中，可如果真是如此，为什么段老爷要急急忙忙搬离老宅，段家老宅绝对不简单。
    洛柠打算去一趟。
    晚上他也得回来守着，没准段翰川哪天就出现了。
    他急匆匆地回房间，结果恰好碰上了管家。
    管家表情有点异样，带着丝恐惧，又有些莫名的兴奋。
    按照道长的说法，昨晚铃铛破碎，应当是有阴气闯入。
    他的预料中，那个小账房应当替代三少爷死了，这会去那房间，就是帮忙给小账房收尸的。
    管家步伐加快了些，却看见了走廊下的洛柠，清雅俊朗，好好地站在那。
    这人怎么还活着？！
    不该被鬼害死了吗！
    难不成他们的预测出错了，还是昨晚大少爷压根就没来，道长判断错了？
    管家心中惊疑不定，各种想法交杂着，神色也极为复杂，混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洛柠。
    洛柠差点被吓了一跳，李伯，你看着我做什么？
    管家上前冷冷问道：你昨天晚上听到什么声音没有？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事？
    洛柠眸光微闪，察觉到对方在试探他，若无其事地摇摇头，没有啊，我睡得好好的，没别的动静。
    管家皱紧了眉头，心情一下子沉了下去。
    洛柠低声问：李伯，你是不是想说，昨夜大少爷回来了？
    他这话一出来，管家果然慌了，瞳孔中满是惊惧，厉声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不要整天听别人乱嚼舌根子，做好你自己的事，你要是不安分，就尽早滚出段家！
    洛柠觉得管家的反应过于激烈了，里面果真藏着秘密，或许正如别人所说，段翰川不是简单病死。
    只不过段府中的人将事情瞒了下来，段家如果没做亏心事，这么心虚慌张做什么，管家跟着段老爷最久，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
    可惜管家嘴里的话他撬不出来。
    洛柠合上房门，只要一想到段翰川还在煎熬，他心尖就一寸寸发冷。
    甚至他有点迷茫，如果段翰川还好好站在他面前，他无论如何都能把对方护在身后的，可现在段翰川不在了，他又该怎么做。
    他连段翰川的面都见不到，想拉拉对方的手也做不到。
    洛柠咬咬唇，最起码他要调查清楚真相，倘若段翰川真的是被害死的，段家就应该付出代价。
    洛柠通过瞬移的通道，转眼便来到了段家老宅外，这块地都是被段家买下来的，没有旁人居住，原本繁茂的一处宅邸，现在完全变了样，周围的草木长得很茂盛，遮挡了一些阳光，落下一片阴翳。
    而老宅的房顶则是被青苔和藤蔓所笼罩，瓦片破碎，墙壁斑驳，明明才一年，却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久久没有人踏足。
    破烂幽静的宅邸，此时显得有些阴森，洛柠打量了四周一圈，停住了脚步。
    他感觉段翰川就在里面，因为段府的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派人来老宅这边烧纸，一般情况下，不都应该在墓碑前吗，为什么要在老宅来祭奠。
    种种迹象，洛柠觉得这栋老宅，或许有段翰川的踪迹。
    看着那透不尽阳光的地方，洛柠本来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看到了那可以拍灵异电影的荒凉场景，心底不自觉冒出了恐惧，有凉风吹过，都感觉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洛柠犹豫了好一会，想到段翰川，咬咬牙，还是向前走去，假如这里面真有啥可怕的东西，他就立刻离开。
    步伐轻轻地往前走，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动物。
    洛柠推开面前快要腐烂的大门，走进了院子里面，院子里也比较阴暗，脚底是青石板铺就的路，面前的是前厅，有几株绿植早已枯死。
    长廊布满了藤蔓，落叶积了满地，洛柠一走进来，就敏感地察觉到温度下降了许多。
    现在该往哪里走？他又怎么找。
    来的时候全凭直觉，可具体怎么做，洛柠又没个章法。
    一阵风吹来，木门发出了咯吱的声响，面前的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洛柠脸蛋更白了，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眼睛四处看着。
    这宅子里应该只有段翰川一只贵吧，他要是进去了，是不是就能找到段翰川了。
    洛柠心里惴惴不安，依照那厨娘的说法，段翰川生前住的地方是在老宅的西苑，如果段翰川还在，是不是依旧停留在那里呢，毕竟都住习惯了。
    过了前厅，宅子更显阴暗，洛柠后脖颈痒痒的，他以为是风在吹。
    结果下一瞬，他后脖颈更痒了，洛柠目光凝滞住了，身体僵硬，像定格了一般，察觉到不对劲，缓缓转过头去，后面是一撮黑色的长长头发。
    他眼珠子顺着那头发看上去，只见横梁上有一颗脑袋，血水滴答滴答往下落，皮肤是腐烂的，只有烂肉和白骨。
    那颗脑袋转了转，正面对着洛柠。
    洛柠手上沾了一滴血，他眼睛慢慢睁大，脸色瞬间变白，大脑一片混沌，什么都顾不上了，下意识喉咙里溢出了尖叫。
    这一幕差点让洛柠撅过去，血腥得像恐怖片现场。
    洛柠用着最后一丝理智，想要瞬移离开，只是那一瞬间，他的意识不知怎么模糊了，特别想睡觉，身体软软倒了下去。
    段翰川把人接住，揽在了怀里，冷冷看向了横梁上的那颗脑袋。
    脑袋蹦哒了下来，眼珠子也恢复正常了，战战兢兢地摆在段翰川面前，看段翰川袒护的姿势，立马讪讪地解释道：少爷，那个，我不是故意的。
    我就是想吓吓他而已，谁知道他那么不经吓。
    自从段翰川死后转化为了厉鬼，这座宅邸便慢慢成了鬼宅，阴气聚集，原本残留着的阴魂也得到了滋养，周围的野鬼也聚拢了过头。
    这颗脑袋以前就是在段府做工的佣人，因为撞破了主子的秘密，被杀人灭口了。
    段翰川没说话，抬脚将这颗脑袋踢飞了出去。
    抱着洛柠去了自己的西苑，西苑不似前厅那般陈旧，布置地好好的，几本书还在书架上，带着点书香意味。
    段翰川捏了捏洛柠的脸颊，这人怎么过来了。
    他手指抚过洛柠的眉眼，心中有莫名的欢喜。
    可能是段府派来烧纸的吧，不知怎么进了府邸。
    这栋府邸不是普通人可以进来的，段翰川觉得这人应该谨慎一些。
    可能够看到对方，段翰川又好像有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
    手指抚过洛柠脸上每一寸地方，手指跟洛柠紧紧相扣，脑袋埋进了洛柠的颈窝中，深深嗅着对方的气息。
    眼中带着疯狂的迷恋。
    他好想把这个人留下来，永远困在自己的领域中，可惜不行。
    段翰川扣着洛柠的手指，察觉天色晚了，蹭了蹭洛柠的脸颊，恋恋不舍地把人送回了段家新的宅院，以免洛柠醒来，看见这里会被吓到，而且老宅晚上阴气太重，普通人会受不了。
    第266章 男主和男配在一起了（15）
    洛柠枕在柔软的被褥上，感受着脸蛋边的绵软，他舒服地翻了个身，蓦然意识到什么，猛地坐起身来。
    惊惶地往四周看去，月光透进来，是他熟悉的房间。
    他怎么回来了？
    谁带他回来的？
    一个个问号在洛柠脑中冒出来，他明明在老宅中吓晕了过去了呀。
    洛柠揉着脑袋，想不通自己怎么离开老宅的，莫非在晕倒过去那瞬间，他从瞬移隧道回来的。
    那老宅中那颗鬼脑袋给他留下了阴影，只要回想起来，就忍不住浑身发毛。
    洛柠赶紧下床，点燃了几盏灯，浑身这才慢慢温暖起来。
    这一晚，月光很亮，亮得惨白，临近凌晨的时候，府中的寂静被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打破。
    段家三少爷死了，臭味冲破门扉，三少爷的皮囊紧紧裹在骨骼上，僵硬又透着诡异，一根根骨头被皮囊勒出来，皮肤乌青，全身的血液像被抽干了。
    进去看到的人纷纷吓了一跳，大腿在发抖，佣人都不敢去碰三少爷，捏着鼻子，无可奈何将尸体收拾了。
    段老爷脸庞苍白，嘴唇颤抖着，眼眶通红，精神趋于崩溃。
    想去摸摸三少爷，却不敢下手。
    这是他的儿子啊，三儿子一走，他就只剩一个儿子了。
    那畜牲是要段家家破人亡啊！
    丧子之痛和恐惧交织在一起，让段老爷痛苦得快喘不过气来。
    他更担心的是，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
    艰难地依靠着拐杖，冷冷回过头去，狠狠一巴掌抽在了道士的脸上。
    王八蛋！
    居然敢骗他！
    你不是说没事吗，法事也做了，钱也给你了，这就是你说的高枕无忧了？！
    道士也很疑惑，被段老爷一巴掌抽得脸发痛，愤恨又屈辱地低下头，他也很意外，找到了替死鬼，三少爷不应该有事才对啊。
    道士烦闷道：段老爷，我又没说那法子一定有效。
    厉鬼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
    你要是觉得我没用，我马上就走，留在你这段府中，我还怕有危险。
    段老爷被噎住，手指发着抖，他出了新钱的，这道士居然这么不客气，但眼下他又没法去别处找来有用的人，便只能先忍下来。
    看着三儿子被抬了出去，段老爷心口窒息得喘不过气，混浊的眼中是惊人的痛恨。
    他之前的一时贪念，竟留下了这么多的隐患。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恨不得将那畜牲挫骨扬灰。
    洛柠远远地站在长廊边，三少爷的事也是段翰川报复的？
    这府中到底掩盖了什么。
    等三少爷的棺木放在大堂中后，他看见了段老爷和管家离开。
    洛柠沉思一会，如果段老爷做了亏心事，见到三少爷的惨状，现在应该是最慌乱的时候，跟管家交谈的时候可能会吐露一些信息。
    洛柠趁着没人注意，跟了上去，段老爷果然将门口的人谴退了，等没人在外面守着，洛柠站在窗边。
    管家在急忙问道：老爷，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段老爷闭了闭眼，事已至此，看来那孽障非要跟我不死不休了，为了段家，我只能离开叶城。
    所有产业都在叶城，祖祖辈辈都扎根在这里，现在要背井离乡，重新开始，对段老爷来说无疑是伤筋动骨。
    他把钱财和势力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一切都必须舍弃了，他心痛得在滴血，可这个形势没办法，他除不掉厉鬼，便只能躲开。
    管家沉默下来，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小声问：您觉得大少爷会让我们顺利离开吗？
    段老爷脸色立刻变了，紧紧皱着眉，脸上的皱纹都快要挤在一起，对方刻意要报仇，又怎么可能会放他们走，段老爷神色满是怨恨和绝望，声音沙哑道：不然又能怎么做，所有办法都用尽了，总不能留下来等死。
    让那道士跟在后面，只要有一条活路在，都要试试。
    段老爷在生意场上意气风发，他还没享受够那种风光的日子，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般狼狈的地步，越想越悔恨。
    我好歹也养了他十多年，不缺他吃穿，生育之恩摆在那里，他竟敢把我逼到绝境，果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又不是故意杀了他，我也是受到蒙蔽，三姨太也死了，他还要怎么样。
    早知有今天，那孽障刚生出来，我就该把他掐死。
    管家应声道：当初若不是三姨太捏造谎言，污蔑大少爷不是你亲生儿子，咱们段府也不至于被记恨上，老爷是被一个后宅妇人给连累了。
    段老爷恨声道：我也没办法，我杀了他，我就后悔了，他死就死了，为什么还不肯走，仇都报了，三姨太死了都还不够嘛。
    那两个人的抱怨洛柠没注意听了，他站在外面，手脚发冷，冷意从脚底板窜了上来。
    从他搜集到的信息，还有段老爷的交谈，他差不多拼凑出了全部过程。
    段翰川是段老爷的大儿子，是不受宠爱的原配所生，段老爷更加偏疼其她小妾所生的孩子，等到原配去世之后，段翰川就成了府中不被重视的人，小妾生的孩子随时能爬到他的头上。
    段翰川身体病弱，可聪慧灵敏，在学堂一直都是被夸赞的对象，长大后又发明了一种新的染布技术，写的文章也在报纸上刊登。
    段家就是靠布料发家的，段翰川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很明显让小妾们和别的少爷心生忌惮，从以前的针对欺压，到后来的容不下半点沙子，怕段翰川会拿到段家的产业，三姨太使了个法子，污蔑段翰川不是段老爷亲生。
    段老爷气愤不已，觉得段翰川的存在是个屈辱，是他丢脸的证明，于是有次段翰川生病的时候，把段翰川杀死了，伪造出段翰川病逝的假象。
    随后段老爷听说了一个秘法，利用死去的亲生血脉，用八十一颗钉子让尸体钉在棺材里，做了法事之后，便可以让段家的气运越发强盛下去。
    只是没人能够料到，段翰川会化作厉鬼回来报复。
    洛柠死死掐着掌心，手中疼意蔓延出来，克制不住心头的怒火。
    段府没有人是干净的，段老爷更加不是人。
    段翰川是他亲生的儿子啊，怎么会狠心杀了亲儿子半点愧疚都没有，害了段翰川一条命不说，还让段翰川死后也不得安生，榨得干干净净。
    想想都知道，尸体被钉在棺材里，会有多痛。
    段老爷依旧不觉得自己错了，但现在都在用脏话来辱骂，甚至还想把段翰川彻彻底底地杀死，这种人才是真正的畜牲吧。
    根本不配继续活下去。
    段翰川回来报复，那都是他们活该。
    洛柠咬着唇，口中有血腥味漫开，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他回了自己房间。
    身体还微微战栗着，有些回不过神来，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他接下来要怎么做，报敬把段老爷抓进去吗？
    但凭什么呢，段翰川那么恨，他为什么要去干预段翰川的报仇。
    他唯一担心的是，段翰川这样报复，会不会有伤害，厉鬼手上沾的杀孽越多，会越难受，万一哪天跳出个有本事的道士怎么办。
    洛柠想了一大堆，出去了一趟，找到了段家的那个道士，用段翰川的尸体做法事，增强段家的气运，想想就不对劲，那些钉子到底有什么用。
    另一边的段老爷也在跟管家商量，他三儿子没了，替死鬼却好好地活着，没这个道理。
    既然替死鬼本来就应该代替他儿子去死，现在侥幸活了下来，就该给他三儿子陪葬。
    这样一来，他儿子就不会孤单了。
    段老爷这会可顾不上杀人处理起来麻烦，他如今被折磨得快要崩溃了，用这种方式来解了心头的恨意，他甚至有丝微妙的畅快。
    那个替死鬼还跟段翰川一样，总是瘦不禁风，穿着件白衣服，让他看着就碍眼，他没办法拿段翰川怎么样，把恨意转移到替死鬼身上却是可行的。
    他都快疯了，总要想法子找点安慰。
    恰巧这次府里又死了人，许多佣人辞工了，做出什么事情来，不容易被发现。
    夜深人静的时候，管家出门了，怀里揣着迷药，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
    走在长廊上，脚步发出细微的声音，管家在脑中预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做，怎么动手才会让那小账房不发出丝毫声响。
    走廊上挂着的灯笼在轻轻飘荡，冷冷的夜风吹来，灯笼晃动地更厉害了。
    管家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刚才想事情没注意，现在才突然惊觉，他走了那么久，还没走到账房的那个房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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