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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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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陆封寒说的话,夏知扬使劲朝陈铭轩挤眉弄眼——
    听听,听听!我们以前怎么就没想到,给江启提提这种实用又可行的建议呢!
    而谭瑞转头望向江启,后者差点没能绷住脸上的表情。
    他认为自己和谭瑞的设计没有任何问题!
    作为祈家人,他拥有暂时关闭大厅所有监控设备、开启屏蔽所有人的个人终端录像功能的权限。
    且他确信,相比众人熟悉的谭瑞会撒谎这件事,大部分人,必定会先入为主地更加相信,陌生的、来自偏僻星球、没见过世面的祈言,会顺手偷窃。
    只要大家都相信了,祈言就算说自己没有偷东西,也无济于事。
    他要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这个哥哥,上不得台面,甚至还会偷窃!
    唯一的变数,就是那段录像。
    陆封寒轻笑,像是好心解答谭瑞和江启的疑惑:“是不是在想,为什么在场所有人,个人终端的录像功能都被屏蔽了,我的却没有?”
    夏知扬一听,连忙按了两下自己的个人终端:“咦,竟然真的被屏蔽了,录不了东西。”
    他眼睛望向陆封寒的手腕,突然灵光一闪,“不是吧!你一个保镖,这么有钱?你用的是不是y神做的东西,白隼?‘白隼’无视全联盟最强大的屏蔽系统,哪里都能开启录像功能!这玩意儿很贵的!”
    陆封寒点头:“就是白隼。”
    作为y神狂热粉的夏知扬又看向谭瑞,余光还故意瞥江启:“不怪祈家的屏蔽系统没起作用,是对手太强大,不,太超神了!其实y神做出白隼,最初是为了供给军方,突破反叛军录像干扰器的限制。用在这里,嘶,埋没了。”
    祈言听见“白隼”两个字,下意识也看了看陆封寒的个人终端。
    而江启没有理会夏知扬的嘲讽,转眼朝一直没说话的祈文绍看过去。
    一个保镖,不可能这么有钱,能够买得起y神做出的设备,自然是祈言出钱配置的。
    可是,祈言一直生活在梅西耶大区的偏僻星球,外公外婆都家境普通,怎么可能有这么多钱?
    再加上图兰,祈言一回勒托,就能进图兰学院上二年级——
    在他和妈妈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爸爸,到底私底下,给了祈言多少钱、铺了多少路?
    这一刻,江启心里升腾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意,以及被最崇拜的人背叛的愚弄,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谭瑞从小做过不少类似的小把戏,次次成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被当场抓了个现形。
    他勉强撑起气势:“我说的是,我看见祈言从桌子边经过,这我没说错吧?谁知道有人要故意陷害他,‘森林之声’正好就在祈言包里了!”被无数人的目光围着,他心里有点慌,加快语速,“而且他一个偏僻星球来的,我首先怀疑他,不是很正常的吗?”
    一直看戏的陈铭轩都有点看不下去了:“你是白痴吗?”
    夏知扬更是觉得自己明明只比谭瑞大了一岁,怎么就能聪明那么多呢?
    他隔空点了点谭瑞手指上套着的指环:“全球限量五十枚,现场应该就你审美垃圾,天天戴着不想取。我说,作案之前,能不能先把显眼的饰品取下来?说你蠢,你自己还意识不到,真是可怕!”
    谭瑞下意识地,将手背到了身后。
    将‘森林之声’放进祈言的口袋,是临时想出来的点子。
    他以为,屏蔽了监控和录像,就能万无一失。
    “我——”
    “事情的原委已经很清楚了。”
    说话的,是卡罗琳校长。她朝前一步,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听说,你已经收到了图兰学院的通知书,那你就已经是图兰学院的学生了。”
    谭瑞心里突然慌乱,他喉咙发紧:“是的。”
    “既然是我校学生,那么,根据校规第五章,第二十八条,故意设计、诬陷同学,故意侵害他人名誉权,且拒不认错的学生,予以开除处理。”卡罗琳顿了顿,“这位同学,开学时,你不用来图兰学院上课了。”
    江启马上想开口说什么,垂在一侧的手却被江云月狠狠拉住。
    他很快反应过来。
    是啊,证据确凿,谭瑞被开除已经是既定事实,他求情,不仅无济于事,反而会在卡罗琳校长眼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闭了嘴。
    谭瑞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甚至眼前的所有,都是幻觉。
    否则,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用惊讶、同情、幸灾乐祸、嘲讽的眼神看他?
    被图兰学院认定为品行不端的学生,不用到明天,他立刻就会变成整个社交圈的笑话!
    他视线一点点转向站在门边的祈言。
    鎏金雕花大门成了背景,穹顶的光线落下来,让祈言单单站在那里,便如冷霜般冰寒料峭。
    谭瑞想,被判定品行不端、被开除图兰的,为什么不是祈言呢?
    为什么不是他?
    明明就应该是他,是祈言!
    而此时,祈言将谭瑞的神情收入眼中,朝陆封寒和夏知扬他们道:“走了,很闷。”
    从祈家出来,坐进悬浮车里,夏知扬大笑,从头到脚都舒畅了。他好奇地扒着座椅,探头探脑地问陆封寒:“你真的一直开着录像?”
    陆封寒握着黑色操纵杆,加速钮一按,漆黑的车身便如暗影般,开上了快车道。
    手肘支在舷窗上,陆封寒笑道:“随口胡诌,你也信?”
    陈铭轩捧着游戏终端,接话:“你和祈言什么时候发现的他们的小动作?”
    陆封寒:“个人终端的录像功能被屏蔽的时候,‘白隼’会提醒。你们应该知道,所谓的屏蔽录像功能,并非真的屏蔽,而是放出干扰波,使得录下的影像空白一片。而白隼,可以瞬间捕捉到这段干扰波。”
    夏知扬激动地拍大腿:“我y神出手,随便搞的小玩意,都厉害到爆!”
    陆封寒继续道:“有人故意靠近,塞东西在祈言口袋里时,祈言也感觉到了。既然这么大费周章,自然要看看,那两个人,是要干点什么。”
    他还毫不客气地评价:“不过,太不够看,当小调剂都勉强。”
    夏知扬整个人往后一瘫,蹭到耳廓上的金属环,又偏了偏头:“今天真是尽兴!我和陈铭轩,早就跟江启那几个不对付了。那个谭瑞是私生子,十几岁才从外面被接回来,人品也就……擦地的水准?江启呢,是跟着江云月一起进祈家的,明明就不是正经的祈家人,偏偏什么时候都爱出风头,排场大,架子足,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爸姓祈。还动不动就一副被欺负了的模样,我已经被恶心好几年了!”
    陆封寒听着,余光看了看祈言。
    祈家的事,似乎没有引起他的任何注意。
    雪白领口处的黑色领结被扯松,车窗外有光,光影以他的鼻梁为界,划分出明暗来。
    淡漠的,没有丝毫情绪。
    陆封寒蓦地生出一缕烦躁,不想祈言再听祈家这些烂事,自然打断夏知扬:“报个地址,先送你们回去。”
    回到家,时间已经不早了。
    祈言洗完澡,裹着满身的水汽,靠在床头,漫不经心地在祈家的监控系统里逛了一圈,确定该抹消的内容全部抹消。
    退出来时,个人终端提示,收到一份文件。
    来源未显示。
    祈言点开,入眼的是一份熟悉的心理测量表,前后一共有近三百个问题,极为细致。
    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祈言在测量表的末尾处,开始凭着记忆,依次写下自己的答案,不到五分钟就完成了。
    选择提交后,祈言在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下了床。他打开卧室门,漫无目的地从楼上走到楼下,站在最后一级台阶前,似在思索什么般,站住了。
    冰凉的地面让他赤着的双脚也失去了温度,停留许久后,他去厨房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返身上楼。
    卧室门打开的瞬间,提交的心理测量表也有了回复。
    荧蓝色的光映入祈言的眸子里。
    对方只询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混淆现实的频率是多久一次?”
    陆封寒正在卧室里查看近期的新闻。
    大到军方就南十字大区前线大溃败做出说明,或两天前,中央军团举行授衔仪式。
    小到开普勒大区的一颗矿星,发掘出珍稀矿藏,或南十字大区某颗行星附近,宇宙风暴导致航道被破坏。
    他每一条都看得仔细,似乎正在从这些简短而浮于表面的内容中,精准剔出深埋其下的一根线。
    如临河织网,颇为耐心。
    直到门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蛰伏的猎豹般,陆封寒敏捷起身,大步行至门口。
    拉开门,下一秒,他就看见,祈言穿一件宽松的白色真丝睡袍,站在对面的卧室门前,手还维持着握杯的姿势,而脚下,溅落了不少晶莹细碎的水杯残片。
    祈言赤着脚,光/裸的小腿上有一道细小的血口,红的仿佛玉白的瓷器上,精心描摹的一点浓郁朱砂。
    端不稳水杯这样的情况,放在陆封寒的下属身上,能被嘲笑五十年。但祈言没端稳,陆封寒却觉得,毫不奇怪。
    只是,有点反常。
    这一次,祈言没有让他包扎伤口,而是问:“今天几号?”
    像是在确认什么。
    陆封寒直觉祈言的状态有点不对劲,谨慎地依言回答:“星历216年,八月十七号。怎么了?”
    祈言摇了摇头。
    想,他刚刚果然是自己吓自己。
    没有混淆现实,他认为的日期是正确的。
    扫了眼地上铺开的透明碎片以及一滩水渍,祈言似乎随口道:“我刚刚去厨房倒水,见你在楼下看新闻。”
    陆封寒探究地看着祈言:“我刚刚没有下楼。”
    祈言一怔。
    思索后,他很快又得出答案:“我记错了,你刚刚一直在卧室里。”
    陆封寒目光划过祈言陡然苍白的脸,以及垂在身侧、一直颤抖着的指尖,压下心里浮出的疑惑,上前一步,“水洒了?”
    祈言点点头:“嗯,水洒了。”
    陆封寒吩咐:“站着别动。”接着,他伸手,两下将赤着双脚的祈言打横抱起来,迈过一地碎渣,顺便解释了一句:“会扎伤你的脚。”
    突然的悬空,令祈言下意识地拽住陆封寒肩部的衣料,他的声音有些轻:“你可以帮我倒杯水吗,”停了停,“我现在需要……吃药。”
    把人放到床面上,陆封寒下楼帮祈言重新倒了一杯水。因为没有家务机器人,他亲自收拾干净地上的水渍和碎片。
    等收拾完,祈言已经把花花绿绿的几片药吃完了,杯子里还剩下半杯水,被他放在一边。
    陆封寒没有追问祈言,到底吃了什么药生了什么病,只道:“你睡觉,我过去了。”
    过去,指的是回对面的房间。
    祈言反应慢了几秒,他没什么精神,看着陆封寒:“合约上说,你保护我的安全,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陆封寒倚着墙:“所以?”
    尾音稍稍上扬。
    祈言指指床空出来的另一侧:“你坐在这里,直到我睡着。”
    陆封寒迈开利落的长腿,按着祈言的要求,坐到了床上。
    纯白色的床面因为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微微下陷。
    而祈言很轻很慢地吸了吸气。
    一直颤抖的指尖终于徐徐镇静下来。
    缓慢朝陆封寒所在的方向挪了两寸,仿佛找到了一个适当的距离,祈言屈起膝盖,整个人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一个小时后,确定人已经睡着了,陆封寒拿了愈合凝胶,重新站回床边,俯身将凝胶涂在了祈言小腿的伤口上。
    血早已止住。
    只留下一条明显的线。
    他犹豫几瞬,最后还是在祈言小腿上缠了两圈绷带,顺手打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蝴蝶结。
    陆封寒这番动作下来,祈言也没醒,甚至戒心全无,半点动静也没有。
    收走水杯,以及空了的拇指大小的药瓶,陆封寒目光落在祈言缠着绷带的细白小腿上。
    轻“啧”——
    小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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