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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牵机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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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牵机16
    宋怀瑾忍不住道:“当日水月轩之中茶客不少, 却无人听到任何动静,若是如此, 凶手多半是在吕姑娘毫无防备之下偷袭, 又因力大,令吕姑娘难以挣脱,且无法呼救。”
    戚浔一边整理遗体, 一边道:“死者是去等人的, 且心境极好,但直到起火, 也一直未等到来人, 伙计说二楼曾有过一个茶客, 与吕姑娘斜对门, 会否他便是吕姑娘等待之人?只是他选择提前到了。”
    傅玦亦道:“因是斜对门, 吕嫣到茶楼之时, 他必定知晓,后来吕嫣独自在雅间之中时他方才出现,吕嫣对他并无防备, 也因此令他突袭成功。”
    夜色已深, 吕璋听着几人之言, 又去看红着眼眶等在一旁的雨眠, “嫣儿到底是去见谁?难道对你也未曾透露?”
    雨眠忍不住哭道:“奴婢真的不知, 下午您也见过小姐的,小姐从昨夜出宫到现在, 一直喜气洋洋的, 早间还与您一道给将军写了信, 下午说要出门会友,奴婢也问过是见谁, 小姐却说不能告诉奴婢,只让奴婢给她准备来日册封的装扮。”
    傅玦又问吕璋,“吕嫣出宫才一日,可有人送来拜帖?”
    吕璋摇头,“没有,从今天早上开始有人上门送贺礼,但无人送帖子,也无人邀嫣儿出门,但我年纪大了,对她拘的不紧,她说要会友,我便令她去了。”
    吕璋说至此面露悔痛,“不该让她去的……”
    傅玦和戚浔对视一眼,既然无人相邀,吕嫣这会友是如何定的?水月轩位置偏僻,寻常茶客稀少,又在城西,距离吕宅极远,是谁约吕嫣去水月轩?又是何时相约?
    验完尸首,戚浔收好护手面巾净手,这边厢傅玦和宋怀瑾道:“眼下有两个方向需要跟进,一是水月轩,李廉和巡防营在追查茶客们的下落,明日你派个大理寺的人跟进,二来便是宫中,按照时辰推算,吕嫣很有可能在宫里便与人约好了在水月轩会面,且她在淑妃娘娘生辰之后的转变也十分古怪,这些疑点甚多,明日一早,你随本王入宫查探。”
    宋怀瑾应是,傅玦又看向雨眠,“明天一早,会有人来吕宅带你一道入宫,你家小姐的手串,还有那两枚玉扣,你当记得仍在何处吧?”
    雨眠紧张地点头,自不敢再心存侥幸。
    傅玦吩咐完,又安抚吕璋几句,吕璋虽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但年轻时,他也是位高权重见过不少风浪,起初的悲痛缓过去,此刻便恢复了理智。
    他亲自将傅玦一行送出院子,又道:“我们吕氏也算满门忠烈,如今,嫣儿的父亲兄长还在南边,今晨才去了嫣儿被选中嫁去西凉为后的消息,却不想晚上便生出这样的变故,他们收到信时,也不知要如何惊震,王爷,嫣儿的案子,我便拜托于你了——”
    “老将军放心,我们几处衙司皆会尽力而为。”
    傅玦沉声应下,这才带着众人出了吕家,此刻子时早过,傅玦命宋怀瑾归家,自己则送戚浔归家,亦还能再去水月轩火场看看。
    马车上,傅玦问道:“你在大理寺已有一年半,可有怀疑之人?”
    戚浔也未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思来想去也觉茫然,“我虽入大理寺一年多,但并不敢与大家深交,除了常在一处办差的周蔚之外,对其他人的出身都了解甚少,偶尔听见旁人几言议论,也未曾留心。”
    戚浔略作沉吟,“此番吕嫣先回宫中,再有人送消息入宫,那幕后之人必定是神通广大,至少也有门路往宫里递消息,可会是那望月楼的第三人?”
    “极有可能。”傅玦也如此做想,“当日赴宴之人,本都是世家大族,多年根底,往宫里递消息自有门路,但要做到在极短时间内知会吕嫣,寻常的门路还不够,我们需得往当日赴宴的,最有权势的几家人身上想。”
    说至此,傅玦又道:“此外,大理寺之中的年轻差吏,出身寒门的少,很多都与京城权贵有几分亲缘,漏消息之人,要么是因这份亲缘主动报信,要么便是有何利益关系,被位高权重者裹挟,如今还不好判断。”
    戚浔秀眉紧蹙,“即便如此,这样人命关天的案子,大理寺之内竟出了内奸,还是令人不寒而栗,少卿大人如何说?”
    傅玦想到宋怀瑾那时的神情,有些唏嘘道:“他自然也不敢置信,不过当日知晓内情的人有限,他只能接受现实,我已令他不得轻举妄动,我们还得将这个内奸找出来,否则之后凶手总要抢先我们一步。”
    戚浔眼珠儿微动,“他既然报了一次信,便会有第二次,甚至会替凶手抹除证据,既是如此,我们可能欲擒故纵?”
    傅玦唇角微弯,“正是此意。”
    见他如此说,戚浔便知傅玦心底有了成算,想到与自己朝夕相对的同僚之中,有一人掩藏心思做了帮凶,戚浔心口亦觉沉闷,这时她又道:“当日我们猜测过会否是齐明棠撞见了有人私会,后来因线索不足,推翻了此论,但如今吕嫣被害,似乎又有可能了。”
    “而她在宫中有所转变,会否是有人答应了帮她争取嫁去西凉为后的机会?乞巧节当夜,应当是她与那人在望月楼见面,被齐明棠撞见,而后那第三人躲在二楼,吕嫣自己与齐明棠生出争执,将她推下了望月楼。”
    戚浔越说越觉得如此最能说得通,“齐明棠死了,吕嫣便是接替她之人,因此吕嫣十分高兴,但此事,对那另外一人而言,可能是个极大的隐患,吕嫣嫁去西凉成为皇后,身份尊贵,且离大周千里之遥,但她若用此事要挟那第三人,那人便拿她毫无办法,因此在吕嫣离开大周之前……不,在吕嫣被正式册封之前,那人便对吕嫣下了手。”
    傅玦听她说完,微微颔首,“长远来看,却有可能是这般动机,但最致命的,当是那人担心吕嫣暴露,从而将他供出,如此才会在吕嫣出宫的第二日便下了毒手。”
    戚浔一想,恍然通透,“是了,毕竟册封的旨意还未下,成婚的婚典也是明年初春了。”她目光晶亮地望着傅玦,“那如此说来,凶手必定是当夜与吕嫣私见之人!但如果二人生了私情,那人又怎会答应帮吕嫣争取机会呢?”
    傅玦剑眉微皱,也觉此理不通,戚浔迟疑着道:“总不可能是用情太深,只想替吕嫣达成所愿吧?”
    随后她又忍不住道:“但若真是深情大义到能将吕嫣送走,又怎会杀了吕嫣?”
    傅玦沉思一瞬,“人心复杂难测,将吕嫣送走,或许并非因为深情,杀了吕嫣,也只是为了寻求自保。”
    这话令戚浔眼瞳微缩,她见过的案子不少,自然知道傅玦说的是对的。
    但傅玦又道:“不过,能帮她争取嫁去西凉为后的机会,必定是在朝堂之上颇有话语权之人,此人位高权重,若是对她情深,又怎会将她拱手让人?”
    傅玦说这话的语气十分笃定,像在说他自己,望着她的目光亦十分深邃,戚浔心跳微快,她抿了抿唇,“吕家手握掌兵之权,但吕老将军说了,并未帮吕嫣斡旋此事,若那另外一人位高权重,又非与吕嫣生有私情,凭何帮她呢?”
    傅玦也未想通此处,见她皱着一张小脸苦思,便道:“私情一道纠葛难明,也并非全无可能,明日你随我一道入宫,宫里一定还有许多事是我们未查探明白的。”
    戚浔连忙点头应下,此时马车入了琉璃巷,眼见快到家了,傅玦又道:“明晨令林巍来接你,今夜好生安歇。”
    戚浔乖乖应下,又望着他道:“吕嫣已被选定,如今却被谋害了,那西凉人是否又要生乱子了?”
    议和之事,半数由傅玦坐镇,戚浔语气透着担忧,是怕他分身乏术太过费心,傅玦听得明白,语声低柔下来,“西凉向大周纳贡之策已定,他们还想求大周的农桑之术,又想求娶公主,至多李岑之流用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别的不碍什么。”
    戚浔放了心,待马车停下,傅玦看着她进了院门。
    翌日一早,林巍果真来接戚浔,马车一路驶向宫门,到了宫门之外,宋怀瑾早已等候在此,傅玦去往刑部还未至,戚浔便与宋怀瑾候着。
    宋怀瑾语气沉沉,“戚浔,你觉得是谁?”
    戚浔摇头,又道:“当日离开上林苑之后,有哪些人是单独走的?又或者几人一队,可后来有人单独离开了?”
    宋怀瑾道:“昨夜回去后我想过了,那日除了早前我们最怀疑的独家和吕家,去其他人府上,的确有许多人单独成行,因赴宴的世家多,咱们人手有限,也没法子同行,但后来回报消息之时,皆无异常。”
    共事一年,戚浔不愿轻易怀疑任何人,便安抚宋怀瑾,“大人不必忧心,眼下还无证据,不好怀疑谁,案子还有许多地方未曾查明白,卑职相信那人会露出马脚。”
    宋怀瑾点了点头,没多时,傅玦自刑部而来,可没想到跟着他一起出现的,竟然还有孙律。
    宋怀瑾一看便低声道:“吕嫣遇害之事陛下已经知道了,今日早朝之上动了怒,因此事可能涉及宫中,便令拱卫司也一同查证,若是遇见其他衙门碰不得的,也好有人遮掩,不过我听闻最近拱卫司有差事在身……”
    傅玦和孙律二人皆是御马而来,傅玦肩宽腿长,御马之姿丰神俊朗,至宫门前下马,戚浔和宋怀瑾连忙行礼,傅玦摆了摆手,与孙律边说话边进了宫门。
    戚浔和宋怀瑾见状,自然落后两步,依稀只能听见些只言片语。
    傅玦在前道:“这案子牵涉甚多,如今也未探明凶手动机,但便像我适才说的,能那样快通风报信的,不可能是寻常官宦人家。”
    孙律面上没什么表情,听傅玦说完,也未立刻接话,像在想别的事,傅玦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你若禀告陛下,你在追查当年的旧案,陛下也不会令你一同查这次的案子,你抓的那人身份可查明白了?”
    孙律稍稍回神,“查到了些许,若是无错,此人应当是当年陆大将军麾下一名亲随副将,因伤从军中退下之后,一直被陆家供养着,后来伤好了本可重返军中,陆家却出事了,像这样的人不少,也是他们帮着陆家那对姐弟逃脱追捕。”
    傅玦语气似有些遗憾,“那你就更难让他开口了,此事国公爷和太后可知晓?”
    孙律摇头,“还不知。”
    傅玦面露意外,“周全福是太后身边伺候多年的,你竟未曾向她禀明?”
    一行人已入了宫,孙律语声放低了些,“这个周全福这几日我也查了查,当年的确是太后身边颇得信任的掌事太监,但太后年纪越大,越是执拗,她曾说过,她百年之前,最大的心愿便将当年害死二殿下的人诛灭殆尽,我若告诉她找到了陆家人的踪迹,她必定比我更为着急,说不定要直接杀了那随从,岂非坏了我大事?”
    傅玦面上辨不出喜怒,而孙律说至此处,也看了傅玦一眼。
    傅玦和他是心志上颇为相似之人,他自己也未想到,时至今日,这些令他头疼的差事,竟只能对傅玦道明一二,而与孙氏牵扯越深,他便越束手束脚,也不怪傅玦意外,此番他未禀告太后,亦未禀告给自己的父亲,连他自己说不明白到底在忌惮什么。
    傅玦这时道:“太后终究只是不想让害了二殿下的人好过,杀子之仇不共戴天,她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女子,却不能手刃仇敌为亲子报仇,自然不甘心,只不过……”
    清晨的初阳照在傅玦面上,他瞳底却晦暗无光,“只不过,周全福的死,仍然疑点极多,而你抓到的这个人,这么多年隐姓埋名逃过追捕,如今却又回京冒险,最终只为了喊冤,若是陆氏当真作恶,他哪来的这股魄力?”
    孙律沉默未语,片刻才换了副轻松的口吻,“你是对军中出来的人格外怜悯?”
    傅玦淡哂,看着近在眼前的仪门轻飘飘地道:“随口一言罢了,这案子你定是作难,实在不成,便当做不知这些疑虑,只管看看能从这个随从身上挖出什么。”
    孙律忍不住去看傅玦,前次潘若愚的案子,傅玦生生让圣眷正浓的信王去守了皇陵,如今他却道出此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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