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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氏璧(出书版)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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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卫国,姬姓,周武王弟康叔后裔。因国内多内乱,战国时国力已衰败,卫国人如商鞅、吴起均在异国扬名,而卫国则夹在赵、魏、齐、楚之间苟延残喘,先后成为魏国、秦国的附庸。但直到秦二世元年(前209年),二世胡亥废卫君角为庶人,卫国才算灭亡,是最后一个被秦灭亡的诸侯国。
    可惜张仪本人仕途不顺,他学业期满后回到魏国,向魏惠王求仕。魏惠王曾经重用过张仪的师兄庞涓,用膑刑和黥刑残害过他的另一位师兄孙膑,挖出其膝盖骨,在其脸颊上刺上墨字,由此引发了著名的“围魏救赵”,导致魏国从中原最强大的首领之国急遽跌为齐国的附庸。魏惠王至今心有余悸,一听到张仪是鬼谷子的学生,立即命人将他赶了出去。张仪在魏国无法容身,只好来到楚国,投奔在最有权势的令尹昭阳门下。
    楚国自吴起变法以来,一向轻视游说之士,吴起任令尹时,曾立法禁止纵横家游说,“破横散纵,使驰说之士无所开其口”。在张仪之前,其师兄苏秦已经到楚国游说过楚威王,但并没有得到官职和赏赐,苏秦这才辗转去了北方赵国。张仪虽然自认口才远比苏秦出色,但在楚国这样一个制度习俗不同于中原诸侯的国家,他只靠嘴皮子功夫根本得不到重视。加上他为人多诈,常常为达目的而言过其实,久而久之,旁人都知道他是个奸诈小人,愈发懒得搭理他。他起初来投奔昭阳的时候,昭阳听说他是鬼谷子的弟子,很是敬重,待为上宾,供奉在代舍中。但很快发现他除了机诈巧言外,并没有什么真正本事,便将他降为下等舍人,从代舍迁移到傅舍。若不是他是鬼谷子的弟子,有那么多大名鼎鼎的师兄,只怕早就将他扫地出门了。
    南杉进来时,陈轸正在口若悬河地道:“楚国是天下之强国,楚王是天下之贤王。楚地西有黔中、巫郡,东有夏州、海阳,南有洞庭、苍梧,北有汾陉之塞郇阳,方圆五千里,带甲百万,车千乘,骑万匹,粟支十年,这是建立霸业的资本。凭楚国的强大,大王的贤能,天下莫能当。而秦国素来是虎狼之邦,贪狠暴戾。而今天下大势,无非是秦楚争强,楚强则秦弱,秦强则楚弱,其势不两立,秦之所害者莫如楚。”
    张仪历来主张秦、楚联盟,共倾天下,忙插口道:“秦国于楚国有复国大恩1,两国素来势气相连,秦强则楚强,秦弱则楚弱……”
    1伍子胥带领吴兵攻进楚国郢都后,楚平王被鞭尸,楚昭王逃往随国,楚国几近灭亡。楚国大臣申包胥历尽艰辛奔赴秦国求救。起初秦人不答应出兵,申包胥立于秦庭,昼夜痛哭,七天七夜没断其声。秦哀公为之所感动,叹息道:“楚国虽然无道,但却有如此忠贞的大臣,怎能看着楚国被灭呢?”于是派军击吴救楚,楚昭王才得以复国。
    这些话都是陈词滥调,昭阳早听得厌烦了,正好一眼瞥见到南杉匆忙进来,当即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张仪滔滔不绝的话头,问道:“南宫正有事么?”
    南杉点点头,上前低声说了几句。
    昭阳深知自从出了所谓“得和氏璧者得天下”的谶语后,昭府就成了众矢之的,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近日府门外面多了不少形迹可疑的陌生人就是明证。他早有心将和氏璧奉还楚王,免得旁人非议他有觊觎王位的野心,可楚威王偏偏不准。本以为华容夫人一事已经足够烦心,却又多了和氏璧这块更加烫手的山芋,当真是麻烦不断。他听南杉禀报后院出现了可疑人,第一个反应跟孟说、南杉一样,即有人来盗取和氏璧了!当即飞快地站起身来,道:“府里出了点事。来人,送君上到代舍歇息。其余诸君请各自回房,不得本尹召唤,不要轻易出来。”留下面面相觑的一屋子人,赶来堂外。
    12
    孟说已指挥守卫将大门封闭,并分派人手往墙根处来回搜索,防止盗贼跳墙逃走。见昭阳带人赶到,忙上前请罪,道:“孟说不得令尹号令,便擅作主张,请令尹君治罪。”
    昭阳道:“宫正君做得很好,何罪之有?”
    孟说道:“我和南宫正发现那可疑人后,便立即赶来了前院,守卫说没有人出去过。那人应该还在府中。”
    昭阳道:“好,孟宫正,你负责外围,不准一人走脱,本尹和南杉负责搜寻府内。”当即召集人手,大盛灯火,与南杉各带一队,分南北两边搜索。
    鸡飞狗跳地折腾了大半夜,却是一无所获,没有人承认自己去过后院。昭阳由沙场征战起家,也是个极有决心的人,重新搜查一遍,将府中所有的人都一一点名登记,还是没有发现那个所谓的可疑人,既没有多一人,也没有少一人。
    孟说见昭阳虽然恼恨,却并不如何惊慌,料来和氏璧藏在一个极妥当的地方,当即道:“如此,很可能就是令尹府上的人。”有意无意地朝南边代舍方向看了一眼。
    昭阳道:“孟宫正是怀疑田忌么?不,不可能,他是本尹的至交好友,当初他在齐国无立足之地,被逼得逃来楚国,是本尹将他引见给大王,他才有了这十五年的衣食无忧。”
    他说的是事实。也许田忌到哪国都会受到热忱欢迎,但那只是因为他曾经在孙膑的支持下连败魏军,威震天下,诸侯国争相迎他为座上宾,无非也是想任用他、利用他的军事才华。但田忌为人忠义,即使被齐王猜忌、被迫逃亡,依旧心怀故国,从未为楚国效过力,无论楚国对齐国、魏国用兵,还是与韩国、秦国作战,他都保持着中立。如此一个吃白饭的寓公的角色,还能跟王子公孙一样,在楚国享有封邑,则完全是出于昭阳的维护了。在昭阳看来,他与田忌倾心结交,田忌自然也是诚意回报,断然不会借来昭府做客之机打和氏璧的主意。
    孟说道:“我不是有意怀疑田君,只是窥测和氏璧的人不少,秦、齐都是天下强国,秦国既然能出动墨者,齐国难保也不会有所行动。田君可有跟令尹提过,他在前晚到过齐国质子田文府上?而且走的是后门。”
    昭阳道:“噢?”他略微一惊,立即露出沉重的神色来。
    孟说见天已大亮,便道:“南宫正不如暂时留在这里,我还有点事要去办,稍后我们再商议令尹府上禁卫一事。”南杉道:“遵命。”
    13
    孟说遂独自赶来十里铺客栈,虽然他早已经撤回监视腹兑和司马错的卫士,但尚未告知二人唐姑果被杀的消息,这件事终究是瞒不住的,还是要早些告诉他们才好。
    几近客栈时,远远见到一名墨者正在大门外徘徊,虽然戴着帽笠,看身形却分明是上次见过的田鸠,忙奔了过去。田鸠略一回头,抬脚便走。
    孟说急追几步,叫道:“田先生请留步,我并无恶意,只是有要事相告。”
    田鸠停住脚步,慢慢转过身来,等孟说走近,才冷然问道:“你是谁?”
    他大约三十出头,比孟说要大上几岁,但脸如黑炭,看起来毫无表情,当真可当得上墨者的“墨”字。说话的口吻也诡异之极,音调平平,毫无起伏。
    孟说道:“在下孟说,是楚国的宫正。”田鸠道:“你就是孟巨子的孙子?”孟说道:“是。田先生是来找唐姑果的么?”田鸠冷冷道:“你已经不是墨者,无权过问我们墨者的行踪。”
    孟说道:“我有唐先生的下落相告。请田君随我进去,我要当着腹君和司马君的面一并将事情说清楚。”
    二人一前一后进来客栈。腹兑和司马错正在堂中用早餐,点的是十里铺的招牌早点糖圆1。这糖圆只有楚地才有,据说是天赐之物。当年吴军退兵后,楚昭王于复国归途中泛舟长江,见江面上漂着浮物,遂命船工捞起,却是个团状的东西,色白微黄。楚昭王忍不住尝了一尝,团子中有红如胭脂的瓤,味道鲜美。楚昭王认为是吉兆,于是令人仿制,以糯米为皮,山楂为馅,供臣民食用,以庆祝家国团圆。这一天正好是正月十五,后世遂相沿成习。
    1即今日之元宵。
    当时秦国虽然军力强大,在经济、文化上却远远不及关东诸国,秦国王都咸阳甚至不及楚国一个中等城市富庶。腹兑和司马错都是第一次来到楚国,郢都之繁华,物质之丰富,均是生平未见。此时吃到著名的糖圆,软中有劲,酸中带甜,简直不知道该如何赞美了。忽见到孟说站到面前,心情登时从天上坠入地下。
    腹兑沉下了脸,问道:“你又来做什么?”孟说道:“我有要紧话说,不知道可否换个地方说话?”
    腹兑一拍案桌,正要发火,司马错及时拉住了他,道:“也好。这就请宫正君跟我们上楼吧。”
    走过田鸠身边时,腹兑冷冷道:“怎么,田君已经和楚国宫正混在一起了么?”言语中大有讥讽之意。田鸠只是不答。
    几人上楼来到腹兑居住的上房。
    孟说知道腹兑恼怒自己曾将他软禁,先赔罪道:“之前唐姑果直言是为和氏璧而来,孟某奉我国大王之命逮捕他,因一时找不到他的人,不得已才将二位软禁。”
    腹兑怒道:“我早跟你们说过,我们两个只是来楚国游玩的,我们不是墨者,凭什么要拿我们做人质?”孟说道:“并不是只有穿着麻衣麻裤的人才是墨者,墨家弟子有不少在诸侯国中为官,不也一样是华服美食么?腹君既是腹巨子爱子,又跟唐姑果住在一起,我理所当然地认为你们是同一伙。不将你们二人作为图谋和氏璧的同党逮捕,已经是看腹巨子的面子了。”
    腹兑大怒,道:“你……”
    田鸠一直站在门外,等到这时才踏进房来,森然道:“好了,直接说正题吧,孟宫正是不是已经逮到唐姑果了?”孟说道:“抱歉,唐先生已经遇害了。”
    腹兑虽然对孟说愤懑,却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姿态,似乎并不如何为唐姑果担心,但此刻听到他已经被杀,当即张口结舌,愣在那里。
    司马错抢上来问道:“你们楚国人居然杀了唐先生?”孟说道:“不是……”司马错道:“怎么不是?当晚来叫走唐先生的是王宫卫士,分明是你的手下。”
    孟说道:“当晚是有人请走了唐先生,但那人也不过是想从他口中了解真相。”当即说了纪山上唐姑果扑倒刺客的一幕。
    他虽不肯提及江芈公主的名字,但并没有隐瞒经过,续道:“因为唐先生想用证词来要挟对方,那人就将他扣了起来,结果有人乘虚而入,从背后一刀杀死了唐先生。我知道各位很难相信,但如果是我们楚国要杀唐先生,直截了当一刀就可以了结,根本不会有人用匕首从后腰处下手。”
    腹兑连声嚷道:“我不信,我不信!一定是你们楚国知道他是为和氏璧而来,所以暗中杀了他!”
    田鸠一直默不作声,忽然插口问道:“杀死唐姑果的那一刀是什么样的?”
    孟说便详细地描述了伤口,又道:“我们楚国人都随身佩刀佩剑,要杀人直接拔出兵刃当胸一刀岂不是更简单?况且没有唐先生的证词,纪山行刺案就陷入了困境,就是我们大王也不希望他死的。”
    忽然有人插口问道:“孟宫正说的刀口可是宽不过一寸、细若鱼线?”
    回过头去,却是那赵国商人主富的随从卓然站在门口。孟说记得主富在大堂跟腹兑为女乐桃姬争执时,他就在一旁,差点拔刀动手,看起来也是个孔武有力的汉子,忙问道:“你见过这样的兵刃?”卓然叹了一声,道:“小人要是有缘见到就好了。”
    孟说道:“到底是什么兵刃?”卓然道:“鱼肠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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