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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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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零五章
    “娘,女儿命苦,不怨别人。本来想着这么丢人的事儿将错就错也就罢了,可是竟然是他害了咱们家,女儿以后可怎么办啊?”崔楚楚委屈又气苦,又抽泣着扑进母亲怀里。
    崔夫人板着面孔,大睁着眼睛,似乎丝毫没感觉到两行泪水在下巴上汇成一汪,脑海中飞速旋转着一个个念头。她终于做出决断,神色变得威严肃穆起来:“拨乱扶正,不能将错就错,是他误了你,一定要让他跟你成亲。”
    “啊?”崔楚楚倒对母亲说的“他”混淆了,惊讶地看着母亲,问:“你说谁?”
    崔夫人叹了口气,抚着女儿的脸,说:“儿啊!事情已经如此,你不能苦了自己。既然你喜欢的人是林天鸿,娘一定为你作主,遂了你的心愿。好在此刻他人在咱们府上,等送出去你二叔,等你爹过了十期,娘就为你们操办婚事。”
    听清楚了,崔楚楚眼中泛起了活泛的光彩,但活泛的光彩还未完全呈现就消失了,唇角弯出一丝嘲弄的冷笑,说:“他已心有所属,却不是女儿,女儿也已不是清白之身,如何还能与他成亲!现如今女儿只想问他一句话,问明白了,也就安心了。”
    ······
    崔成在前面引领着林天鸿,三番两次地回头叮嘱:“大哥,姐姐她这会儿还不太好,你千万别跟她较劲儿,先顺着她说几句谎话也不打紧,等以后稳当了再解释就是。”
    林天鸿点头答应着,心中却忐忑不安,猜测着崔楚楚将要问的话,琢磨着该如何回答。
    走进崔楚楚的闺房,先是感觉到了浓浓的悲伤气息,然后才嗅到了淡淡的脂粉气味,林天鸿莫可名状地紧张起来。
    崔成眼神暗示丫头们退下了,上前去扶母亲起身,也要准备回避。
    “娘你们别走!”崔楚楚说:“我已经死过一回,还有什么羞于见人的!”
    崔成一愣,说:“姐姐你别这样,这也不能怪你嘛!”他又扶母亲坐了回去。
    崔楚楚柔弱带病的躯体坐正了,拂拭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想要说话时,不经意地看到了梳妆镜里林天鸿的映像,脑海中立刻又勾起了那无数次幻化的景象,鼻子一酸又要流泪。这才是真实的!可惜太晚了!她悲壮地调整悲凉的情绪,正色对林天鸿说:“我知道你已和沈姑娘许诺终身,我为你高兴,我祝福你们,但······”声调变了,深吸了一口长气,压制住了眼泪,又沉声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心里一直念着你?”
    林天鸿最早知道崔楚楚对他有情意的时间是前不久在太白楼听到她的自语,之前就压根没任何别的感觉,此时崔楚楚说的“一直”显然是指“从五年前开始”,若是回答“知道”,时间上相差太远,若是回答“不知道”,也不妥当。他准备据实坦白太白楼“偷听”密语的事,但看到了来自崔夫人和崔成的暗示,于是简而化之,直接了当地点头说:“知道!”
    这样的回答应该是顺了崔楚楚的心愿了吧!崔夫人和崔成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但意想不到的是崔楚楚却像是受到突然的震惊似的,瞪大了眼睛,眼皮眨了几下,眼眶盈满了泪水,声音却是伤感的笑,喃喃自语:“你知道!噢·······原来你知道!嘿,呵······总算不枉我一番痴痴傻想!可惜······唉······”她恨恨地摇头,发出了牙齿用力咬合的刺耳声音,热泪滚滚而下。
    林天鸿哪里想得到崔楚楚复杂敏感的心思?自己念念不忘的人知道自己的心意,是多么开心的事。可是开心的事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这又是多么痛苦的事啊!崔楚楚不舍,但又不得不舍,不想放弃,但又不敢再奢求。感动和难过相交织,欣慰和自责相参杂,令她心痛欲碎。
    崔夫人慌了神:“哎呀!儿啊!他知道你的心意哎,这不正好嘛!你咋还哭了呢?”
    “不哭!”崔楚楚决断地停止哭声,抬手擦了把眼泪,说:“女儿不哭了!”但依然流泪。她抬起泪脸,红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林天鸿的脸,说:“我再问你一句,自始至终你心里有没有过我?”
    林天鸿感到这个问题比较尖锐,因为崔楚楚说的“心里有没有”不是指“名字”和“样子”,而是有特定的含义,而他只是把崔楚楚定义为“义弟的亲姐姐”再进一步的话,顶多是自己依着义弟称呼她“姐姐”。他没敢轻易回答,看了看正在用眼神暗示自己的崔成,想回答的委婉含蓄些,即便不能顺了崔楚楚的意,也不至于太令她伤心。
    但崔楚楚看到了崔成的暗示,特别严肃地强调:“你不用看他。真话实说。我的意思你明白,你要是个男人就别含糊其词地搪塞我,更不能骗我!”
    憔悴不堪的崔楚楚突然的霸气侧漏,倒令林天鸿的心情浩荡了起来,于是,他坚定地回答:“我从未对你有过别样的心思。”
    崔成一惊,拍了一下巴掌,长叹了一口气,瞪大了眼睛望向姐姐。
    崔夫人看着女儿,愣了片刻,猛地站起来,指着林天鸿,蛮横地喝道:“哎呀呀!你是想害死我女儿啊!”又急忙回身劝慰女儿:“儿啊,你可别伤心!这也是个薄情寡义、没心没肺的,咱不稀罕。改日娘亲自为你找个真心实意的好郎君。”
    崔楚楚却令人意外地没伤心,只是怔怔地愣住了,喃喃说道:“痴心未改人已非,有何颜面再见君!嘿嘿······呵呵······”痴痴傻傻地笑了几声,又说:“其实我早就该想到的,只恨自己不死心!君郎?可笑,真是可笑!”
    看到女儿不哭不恼却傻呆呆地笑,而且笑声比哭还要悲痛,崔夫人吓坏了:“哎呀!这是怎么着啦?别这样啊,想哭就哭出来,可别憋在心里。”
    崔楚楚猛然止住了不正常的笑容,说:“哭!我为什么哭?为谁而哭?为他?一个心里从来没有过我的人!值得吗?······”
    崔夫人接了一句话“不值得啊!”
    崔楚楚口气强硬地说:“不值得哭,我为什么要哭?”
    崔夫人又接了女儿的话,口气也强硬了:“对,不哭!”
    崔楚楚抽了抽鼻子,又说:“我已经是林青尘的人了,身子是他的,心也应该是他的,眼泪自然也是他的,我哭也应该为他而哭。”说完,摇头笑,笑的凄凉而又酸楚,然后慨而叹之地说了句“天意啊!”突然坚定了语气:“身子既然给了他,就永远是他的人,即便做了鬼也是属于他。”然后,语气突然激烈愤恨起来:“他害我如此之甚,我就拉他一起做鬼!老天为什么要这样捉弄我啊?爹爹啊!女儿对不起你啊!”她一声大呼,势若山崩,眼泪狂飚,如江河水下,一发而不可收。
    听到崔楚楚忽然呼天抢地的哭起了爹,崔夫人和崔成立刻情绪失控,三个人拥在一起痛哭了起来。林天鸿也顿时伤感难抑,眼中盈起泪花,摇头叹息一声,就要转身离去。
    忽然,一个小丫头冲了进来,几乎与林天鸿撞个满怀。林天鸿闪身一让,小丫头差点扑倒,急急说道:“夫人,不好了,老奶奶出事了!”
    众人闻言大惊,崔成几乎跳了起来,问道:“出了什么事?”不待听到回答,便急匆匆夺门而出。
    崔夫人慌慌张张地擦着眼泪,说:“老太太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
    “老奶奶刚才回去就躺下睡了,梦里说了几句靥话,忽然大喊了一声就坐起来咳嗽,咳出了好大一口血来,就昏过去了,恐怕······”小丫头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哎呀啊!”崔夫人五内焦灼六神无主,咋呼着,哆哆嗦嗦地站起来,茫然四顾,手足无措:“这可如何是好?这可怎么办啊!”把目光转到小丫头身上,气急败坏地吼道:“快去叫人请大夫啊!”
    小丫头说已经去请了。
    “娘你别着急,先去看看情况!”崔楚楚反而镇定了,利索地跳下床,和那丫头一边一个搀扶拖拉着崔夫人冲出来房门。
    连续不幸的事件对年事已高的崔老太太造成了很大的打激,致使她哀痛攻心,呕血昏迷之后没能醒过来。来的大夫把脉之后摇头叹气,躬身退了出来,说了句:“老太太已魂归仙府,诸位节哀顺变!”就匆匆告辞了。
    满屋子里的人不得不再次接受不幸的现实,哀嚎痛哭起来。
    闻得如此噩耗,府内所有家眷仆人都拥到内院,都失声痛哭。
    本已经身披重孝的崔二夫人和两个女儿更是扑到崔老太太遗体上哭的死去活来:“您这一走,谁为我们娘们作主啊!”
    “妹妹你放心,家里有我的就有你的,老太太走了,咱们更不能垮了!”崔夫人佯装坚强地劝慰着崔二夫人,转过脸来却又扑到老太太遗体上大声哭喊:“您去了,留下这么大个家我该怎么操持啊!”
    老管家谨慎细心,尽职尽责,主动发挥“临危受命”般的余热,对心乱如麻的崔成和慌乱无序的薛刚作了同时操办两桩丧事的内外部署。然后上前劝慰两位夫人:“二位夫人节哀,老太太一生富贵,享年八十有六,这也算是喜丧,且勿要太过伤心。”
    崔府旧哀未消又添新丧,房门、廊柱、牌坊上凄惨的白纸又糊了刺目的一层,青帷白幕悬挂的遮天蔽日。在老马伏枥般的两大家臣的张罗布置下,丧事仪礼忙而不乱地有序进行。林天鸿按照礼仪分别对两座庄严肃穆的灵堂进行了虔诚叩拜,给崔成留了一封写有安慰鼓励言辞的信,怅然嗟叹一阵,悄悄地走了。
    到了庄外当年崔庄主送别的地方,林天鸿不禁想起了崔楚楚的那枚缨络,又想起了崔府喧闹浮夸的往日辉煌。再回望悲烟笼罩、哀声漫卷的崔府大宅,但觉风雨飘摇、天愁地忧。禁不住又哀叹起来:“时过人非,造化弄人,世事无常,这都是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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