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遥闻马蹄声 作者:傅立叶

    第三章

    “娘。”吃过晚饭，徐诗到得彭素娥房间，乖巧的站在彭素娥身后帮她捶起肩膀，徐诗习武，对人体经络熟悉如大夫，轻手按摩起来让彭素娥觉得很是舒泰，不由闭眼享受。

    “说吧。”徐诗手上渐停，彭素娥也是睁开了眼睛。

    “说什么？”徐诗扯过一张凳子坐到彭素娥对面，手肘抵着桌案，天真的眨眼问道。

    彭素娥眼皮一撩，看了自己这小女儿一眼，都说知女莫若母，徐诗有点小聪明倒还骗不过彭素娥的眼。彭素娥心里最是清楚，自己这小女儿但凡拌了乖巧模样，有恰巧对自己好了点，她便要仔细想想徐诗是不是又在算计她这老娘什么了。

    彭素娥接过柳善手上的茶水轻抿了一口：“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为了王扣吧。”

    被彭素娥这么一说，徐诗反倒是笑嘻嘻给她娘奉上自己手上刚剥好的橘子，嘴上更似是抹了蜜：“娘就是聪明，怪不得连爹都怕你。”

    彭素娥“扑哧！”一笑：“你爹那是让着我，那是怕我。”

    徐诗可不管那么多，只要彭素娥能办成她想办的事就成：“娘，扣哥哥想在爹手下谋个差事。”

    彭素娥并不意外，吹了吹杯中水面飘着的茶叶，打了太极的说道：“这事儿我又管不着，你让王扣自己找你爹说去。”

    “这事娘是管不着，可你不管着我爹嘛。扣哥哥已经同爹提过了，爹只说留意，这不是明摆着敷衍嘛。爹要是有心帮忙，手下随便放个门下督、帐下督还不容易。”徐诗口快，说话很是没有分寸。

    彭素娥听了皱眉，放下手中茶杯，坐直了背脊，看徐诗眼神里有几分训诫：“随便放个门下督、帐下督？你口气倒是大发。”

    “你爹说了要留意，怎说是敷衍，若张口便允，那才是敷衍，你以为这陈夏国的官是由得你爹随意许的？你个小丫头懂个什么。若是求到门下的人你爹都是张口就允，那估计他这太守的位子也就到头了。”说完彭素娥的手指在徐诗脑门上狠狠戳了一下。

    徐诗揉揉脑门儿，撅了撅嘴，心中不以为然，就她知道，这门下督、帐下督之流的位置本是不用报知朝廷，徐敬琏一人便可定夺：“扣哥哥怎么能和那些人一样，他是真有本事的人，别的我不知道，但就他手下的功夫连我师父都是夸奖得。”徐诗服王扣的另一个原因便是她从小到大便没赢过他。

    “为朝廷做事又不是空有一身武功就成。”彭素娥对徐诗的说法并不认同。

    “但想做武将没有一身武功总是不行的吧，娘，你就跟爹说说嘛，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再说在霍樟时，爹和王叔叔不也那么好吗？”徐诗把了彭素娥的膀子使劲甩，怕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彭素娥被徐诗晃的端不稳茶杯，茶水晃出湿了一手，照着徐诗背上狠狠给了两下，徐诗提起王引，彭素娥已是买账，毕竟王家也算是徐家的患难之交，那么多年的邻居，这一对小儿女又是走的这么近，若不是什么大事，但凡能帮上点忙，彭素娥还是愿意的：“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丫头。”

    徐诗笑嘻嘻的做了个鬼脸：“娘前世定是欠了我，所有，这世定我是向娘讨债来了。”

    不知是王扣和徐琏敬一番交谈起了作用，还是徐诗在彭素娥哪儿撒娇起了作用。最后的结果就是徐诗终是如愿，王扣留在平阳任了一个门下督。

    所谓门下督不过是每日里领了一路官兵巡城，能做之事实在有限，但王扣倒是没有怨言，他知道自己这样的人只能从小小门下督做起。

    徐诗却是没想到自己那日不过打个比方，自己娘也不知是怎么跟爹说的，说是门下督徐敬琏还就真的就只给了个门下督。平阳郡下那么多空职摆哪儿没人，偏偏就给王扣派了个扛枪训诫的活。

    徐诗得了消息便要去找自己爹理论，却是被王扣拦住：“四儿，我若有本事从一个门下督做起也能出头，可若是靠你这样为我打抱不平的出头，那我王扣还怎立于世间。”

    王扣一脸正经，徐诗也就不闹了，一双眼里却还是不服气，只是觉得王扣不懂她的好心：“好心当了驴肝肺，你愿意扛枪逛街我才懒的管你。”

    徐诗和王扣两人间素来便是这样，平日里都像是徐诗骑到了王扣头上，可徐诗自己知道她从来就拿不住王扣，一切不过是王扣不和她计较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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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诗这几日心里同王扣憋了一股气，好不容易把人盼到了自己身旁却又不去找了，整日就缠了徐凝打发时间：“三姐，快点儿。”

    徐诗一边在前头走，一边招呼身后的徐凝，今天是平阳城里昭觉寺的法会，人那叫一个多，若不是徐诗身手灵活一直抓着徐凝的手，只怕两人是早被挤散了。

    好不容易等两人挤到一处稍微空闲的地方，眼见寺庙门口人头攒动的样子徐凝打起了退堂鼓，她本就不爱热闹，今天更是被徐诗强拖了出来，要是知道这么多人她是死也不会跟着来的。

    “小妹，我们回去算了，这么多人，那儿能静心听什么法。”徐凝说话间又是被身边的人挤的退了两步，徐诗伸长了脖子望着人群，手上拽着徐凝腕子不放，不知在找什么，嘴上敷衍着徐凝道：“三姐，再等等，一会儿就不挤了。”

    徐凝听着徐诗嘴里的不知所云，实在是受不了，甩了徐诗的手：“你自己慢慢等，我可要走了。”说完一个转身，可不等她迈开步子，一阵人浪掀过来，眼见徐凝便要被众人踩在脚下。

    “啊！”徐凝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尖叫，随即脚底离地便被人带到了人群之外，徐凝惊魂过后，原以为是徐诗救了自己，却听见人堆里的徐诗正大声呼叫：“三姐！三姐！”正挤着朝自己奔来，而此时的徐凝被人夹在怀里，已经出了人群。

    双脚落地，徐凝才有机会扭头看向身后，救自己的，却是熟人。

    救徐凝的人双眉如剑，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双深沉的眼在与回头相望的徐凝对视时才有了几分暖意。

    来人正是梅四良，徐诗的师兄。

    “梅大哥。”徐凝叫了一声，梅四良已经松了手，徐凝伸手抚了抚被挤乱的云鬓，俯首抬眼间的那份温婉娴静让梅四良觉得周遭闹哄哄的人群此刻似都被隔断在了二人之外。

    “三姐。”徐诗赶到，话还没说就照着梅四良口垒了一拳：“四娘，你怎么才到，三姐差点就被人踩到了脚底下。”

    “乱喊什么。”梅四良脸色稍嫌不自然的冲徐诗说道，徐诗狡黠的一笑，看了看徐凝改了口：“大师兄，大师兄。”徐诗平日里和梅四良随便惯了，梅四良任徐诗“四娘、四娘！”的喊也是不动气，但今天有徐凝在场却是不一样。

    徐凝没有在意二人对话，一心想着早点回去，扯了扯徐诗衣袖：“小妹，人太多了，我们回吧。”

    “唉！”徐诗忙拉住要走的徐凝：“那可不行，好容易开一次法会，都还没听走什么走，我们赶快进去，要开始了。”徐凝不想迈腿却是被徐诗拖了走，徐诗边走还边说：“三姐，这次你不用担心，有大师兄在绝没人挤的了你，是吧？大师兄。”

    梅四良板着张脸在收到徐凝不经意间投来的眼眸后，脸上的线条都不自觉软了下来，看了徐凝一眼，点点头。看到梅四良一见了徐凝便迈不动脚，张不开嘴的样，徐诗忙掩了嘴偷笑，偏生又不敢笑得太大声，只怕是惹恼了徐凝转身要走，那自己今天大费周折把两人凑到一起可就是白费了。

    梅四良原本是一个孤儿为徐诗的师傅收养，传其一身武艺，自收了徐诗，梅四良便和徐诗气味相投。师父也就教了徐诗五六年光景的武功，便不知上哪儿云游去了，这一去就再没回来过，之后的日子倒是梅四良照看徐诗的时候居多，这次更是随了徐家从霍樟到了平阳，梅四良明里说是舍不得这个师妹，徐诗却是知道梅四良舍不得的人是谁。自打在徐家第一次见了徐凝，梅四良的一颗心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三人再度步入人群，依然接踵摩肩，人浪涌涌，可这次却是始终都离了三人二步以外，走到哪儿都像是有人劈开了道路一般，徐诗贼贼的看了梅四良一眼，凑到徐凝耳朵边说：“三姐，我说的没错吧，有了大师兄在该是不挤。”

    徐凝回首望了梅四良一眼，知道他是运气隔开了众人，眼神柔柔亮亮的瞟了那高大的身影一眼，浅浅露出一笑：“我看你就是把你这大师兄当劳力使。”

    梅四良见到徐凝那云朵般柔软的浅笑只觉的一颗心“咚咚！”便要跳出来。徐诗见到忙说：“有你这一笑，大师兄怕是觉得做什么都值了。”徐诗说的直白，徐凝却是不接话，只装了听不懂。

    徐诗知道她和徐凝的对话身后的梅四良可听的一清二楚，她也听到了梅四良低低的一声叹息，徐诗真替两个人觉得累，一个是闷嘴葫芦什么都肯做就是什么都不说，一个平日里鬼灵的人，偏是装了什么都不懂。

    听完法会，徐诗原本还吵着要再到街上逛逛，徐凝却是怎么也不肯去了。梅四良自然是随了徐凝。

    送了徐诗两姐妹回家，徐凝望着在家门口转身的梅四良对徐诗说道：“小妹，你以后莫要在领我去见梅大哥了。”

    “你不喜欢？”徐诗看了看还没转出巷子的身影，知道徐凝这是说给自己听也是说给梅四良听。

    “不是我喜不喜欢，是父亲那里绝不会允许。”徐凝说的平常，让徐诗都有些拿不准她心里究竟是如何想了：“三姐，你说的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你喜不喜欢和父亲同不同意有什么关系。”

    “怎么能没有关系。”徐凝望着对面挑眉瞪着自己，一脸不解的徐诗，稍嫌酸涩的笑容挂上嘴角：“小妹，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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