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路（青云婠） 作者:洛水落落

    第十七章

    青城书院依山而建，风景多秀美，夫子偶有兴起便与学生边游边说，待寻得一绝妙地，再席地而坐，开始讲学。

    宝儿心之所往，奈何，坤媛居比不得乾君院。因是女子，十天半月都不得一次外出讲学，只能待在课堂上听课。

    课堂夫子在侃侃而谈，堂下学生却是呆呆而望，望哪？自然是窗外明媚的春光。

    宝儿病好之后，回到学堂，却没把那书看完，几次见着那位夫子，都有些不好意思，只能讪讪一笑。这次堂内学生十之八九都对着窗外露出痴迷的神色，唯有宝儿蒙头读书。

    堂上夫子暗叹一声，心中涩涩，难道自己讲的就这般不中听？哎哎哎，好在还有几个好学生认真听课的。

    这几个好的，自然也就包括宝儿了。可认真一瞧，其他几个一个是在支着头闭目沉思，一个是在偷食零嘴，恨不得把头藏到书里去。

    夫子在这几个自以为认真学生的鼓励下，终于很勇敢地讲完了一堂课。

    课散，春心荡漾的少女们哪还按捺的住，要知道窗外不单有好春光，还有好男子呢，那可是非一般的春光，纷纷收起行李，结伴而走。

    柳荃她们一行人兴致勃勃地商量了下，便打算离开，只不过临出门的时候，柳荃终有些不忍心，回头来问了顾湄一声，“哎，你去不去，不去我们可走了。”

    顾湄有些惊喜地抬头，这柳荃自宝儿病了之后，便日渐疏远自己，已有许久不曾与自己说话，害她失落不已，如今这是原谅自己了？

    “去，去，怎么不去？”顾湄满口答应，可欣喜过后，却是犹豫地望着一旁的宝儿，不知怎生是好。

    柳荃不是那种拖沓之人，见顾湄如此神色，早已清楚，本待不理，可想想终归不忍，便没好气道：“她爱来就来。不过我可告诉你，她要是耍什么脾气，我可不会跟她客气。”

    顾湄一听，喜上眉梢，连连应是，“不会的，她脾气很好的，以前不过是多有误会罢了。”说完便向宝儿那边去。

    宝儿还在啃书，哪有这闲工夫去春游，尤其是这种居心不良的春游，一开始没答应。可见顾湄黯然的神色，便觉得过意不去，又抬头望了眼等候的众人，觉得让大家等自己也过分了点，便点头答应。

    顾湄见宝儿答应，自是欣喜非常，拉了宝儿便过来了。柳荃却是有些看不过眼，可终归是自己答应的，总不好出尔反尔，见宝儿过来，便哼了一声，先行离去。

    其他人也只能跟上，毕竟论情分，总要顾及朋友在先，后来的只能靠边了。

    顾湄是觉得大家能接受就已经很好了，故没那心去计较。宝儿却是不常与众人相处，一时也没觉得什么，所以不计较。

    一行人走走停停，终于在一小溪边听到不远处传来阵阵辩论声。几个少女脸上立时闪现欣喜，大家交换过眼神，便一致往那声音方向而去。

    宝儿有些不解，偷偷拉了顾湄的衣袖问：“她们干嘛去？那边不是有人吗？”

    顾湄颇有些奇怪地看向宝儿，见宝儿的确不解，这才叹了口气道：“你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你也十一岁了，这都不懂？再过几年，都可议亲了，怎还这般懵懂？”

    宝儿被她说的一头雾水，这跟议亲不议亲的有关系？

    那行人中有个少女见宝儿这愣头愣脑的样子，扑哧笑出声，倒是不觉得宝儿难相处了，便笑着说道：“顾湄别恼，你这妹妹怕是没开窍了。你叫清萍是吧？平日都不曾见你外出，还当是你孤傲，今日想来不是。妹妹以后可得多多出来，与大家多多相处，自然能明白其中奥妙。”

    其他人见这人这般说都偷偷停下来回头看宝儿的反应，却见宝儿更迷惑的样子，纷纷笑出声。

    柳荃早在前头听见了，只当没听见似地往前走，却也咧起了嘴，偷偷笑开。

    “哎呀，你别说了，再说更不懂了。”顾湄对那少女说道，转而对着宝儿说，“你呀，真当是不开窍，脑子全用在书里了。古人有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反之亦然。这下可是懂了？”

    宝儿在众人的取笑中和顾湄的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中，终于回过味来，一下羞红了脸，躲在了顾湄身后，不肯抬起头来。

    众人笑过之后，见宝儿如此，便收了笑声，继续往前。

    隔了段路，宝儿终是见到了那些正在辩论的人。他们中有一老者居于中，其他学子或坐或躺在其周围，其间有两个男子正你来我往，分毫不相让，争得是面红耳赤。

    宝儿见大家这会都停了下来，便从顾湄身后悄悄探出脑袋，仔细看了看那些男子，却不觉得其中有那值得女子思慕的男子，怏然地缩回脑袋，寻了一块地方坐下，径直看书。

    那笑闹过宝儿的女子见宝儿一声不响地往边上一坐，有些好奇，又抬头瞧了瞧，实在没劲，便往宝儿这边来。

    “你这看的什么书？这甚好的春光也抵不过？”

    宝儿抬头一瞧，见是这人，脸色不自然一红，嘴里喏喏道：“没什么，只是本《列女传》罢了。”

    来人听得长大了嘴巴，难掩吃惊之色，结结巴巴道：“就是那本写奇女子的传记？”

    宝儿若无其事地点点头，继续看书。

    那人却是有些激动，期期艾艾说道：“这书我也找了好久呢，可惜就是找不到，你到时能不能借我看看，我一定很快就看完，而且绝不弄脏弄破。”

    宝儿抬头苦笑一声，“不是我不借你，这书它也不是我的。不如这样，我看完了，还给夫子的时候，你去问他一声，想必，夫子也是乐意的。”

    “夫子给的？”那人声音不自觉提高了，见众人看过来，连忙掩了嘴。

    大家被这一声引得有些好奇，纷纷过来看，见宝儿手中的书，和刚才听到的话，一时之间，都有些羡慕，渴慕地盯着宝儿手中的书。

    她们都是一般人家的女儿，送进来读书都是为了她们将来能有个好前程。她们不似富贵人家之女，进来只读书便好，读完了，回家等着婚配便是。她们若想有个好归宿，就必得提升自我价值，而女子提升的唯一办法便是当女官。

    虽说当女官，大富大贵人家是不乐意聘娶的，可一般的人家却是乐意的。大富大贵人家是不觉得女子还需抛头露面，与男子争一高下，所以不屑迎娶这些出生本就不怎么样的女官。而一般人家却是不计较这么多，毕竟女官也是份荣耀，更重要的是有俸禄，能养家。

    这一行人，多是平民之女，家中无富贵，只有少许积蓄，这才送女儿来读书，为家中争一份光。所以对于《列女传》中记载的传奇女子，那是她们一生的追求，也难怪如此想看了。

    众人一时把那些男人抛之脑后，谈起了当世奇女子，语中多有钦羡与仰慕。

    宝儿亦是如此，兴致所起，侃侃而谈，谈到兴奋处，手舞足蹈，倒是惹笑了一众人，也引来了一群狼人。

    众人有了共同话题，越谈越欢，纷纷从当代奇女子追溯到历史上有名的女子，又想到自身，谈起自身理想。

    “我也定当做个长女官那样的人，上得了战场，下得了朝堂。”

    这一语一出，却是引来白眼无数。

    “就你？那小身子板，还上战场呢。长女官那样的人，也是千百年来才这一个，你难道不知当今女官，至多也是在女官署。她们尚上不得战场，也上不得朝堂，还你？”

    一时之间，众人无语。她们自然希望如男子般那样，可现实却是只能做个幕后。

    “众位师妹何必气馁？千百年来有个长女官，千百年后怎知就没有如今的你们呢？”

    声音琅琅，浑厚而有力，让人听得不由一震。

    宝儿与众人回头，便见一男子领着四五人站在她们不远处，笑意盈盈地往她们这里看。

    宝儿顿觉不自在，悄悄挪了位置，靠到角落里，才抬起眼往那说话者望去。

    那人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眉目清秀，神色温和，可眉间却有几分风流在，让宝儿好一阵不舒服，干脆别过脸不瞧。

    柳荃等人却是瞧直了脸，这人，这人刚说什么了？对了，是说她们之中也会有人称为奇女子的。一时之间，众人望向那男人的神色，多是欣喜。

    男子见此，便朗笑一声，与柳荃她们告了罪，便厚脸皮地坐下了。这是宝儿想的，他们这般不管不顾地坐下，那就是厚脸皮。

    他们相谈甚欢，宝儿却是不再言语。顾湄坐在宝儿身边，见宝儿不多话，便也在旁陪着宝儿，只时不时与旁人说笑几句。

    “刚才这位小妹妹似乎说的颇为有趣，现在怎的不言语？可是碍于我们在此？”

    宝儿反应许久才知那男人说的是自己，见那男人笑看着自己，她就浑身不自在，只笑道：“无甚有趣的，只谈心中所想罢了，如今所想说完，自然无话可说。”说完再不理，又躲在顾湄身后去了。

    男子似不介意，哈哈一笑便过，与一旁的柳荃相谈起来。

    午时已到，众人各自摆出餐食，碗筷，男子那边还有酒。两方一商量，便大家一起凑着吃，也算是热闹。

    宝儿却是不乐意，拿着林大婶做的米团子，狠狠地咬了一口。

    宝儿吃得正尽心，那男子却无声靠近，快手拿走了宝儿一旁的几个米团子。对上宝儿错愕的眼睛，那人展眉一笑，“小妹妹，大哥跟你换，这方糕可是香糯可口，小妹妹不会这么小气吧？”说完便走。

    宝儿鼓着小脸看着地上摆着的所谓方糕，越看越生气，索转了头不看，推了给一旁的顾湄。顾湄自然乐得接受，拿了自己的小果子给宝儿。

    那男子坐回位置上，见宝儿这般小孩脾气，倒是开心的很，对着身旁一人笑道：“这妹子倒是有趣，你怎么认识的？”

    身旁那人只往宝儿身上一瞥，收回了视线，一把拿走那男子手上的米团子，犹犹豫豫地咬了口，喃喃道：“还不错，怪不得不肯跟人换。”

    “哎，我说敬远，你怎么不问自取啊，快还给我，哎哎哎，留我一个，好歹让我尝尝。瞧她吃得那么有味，也让我尝尝呀。”

    叫敬远的人吃完最后一口，好心的把另一个给了正嗷嗷叫的人，眼里颇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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