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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拿在手里,千恩万谢地去了。
    穆云翼回头看见那孩子还跪在地上,便先不看火锅,而是问他:“我看你长得比他们都白净,原来家境可是不错的么?”
    那男孩说道:“回主子的话,我今年十五岁,原来家里头是很艰难,于是老子娘将我卖到邻村的一个绝户家里,原是说给他们家当儿子,传宗接代,因此对我倒也还好,后来这个娘过世了,爹又娶了四个小妾,不过半年功夫,一人给他生了个儿子,于是我也就没用了,被转卖到一个员外家里做小厮,没有两个月知府因为因救灾不利,被革职查办,我们那员外也受到了牵连,给抄了家产,贬入奴籍,主子奴才一般发卖出来,人牙中间倒了几回手,我就到了这里了。”
    穆云翼微微叹气,心想这真是做了奴才,对于自己的命运便再也做不得一点主:“你这命运也够波折得,看你面相有些清冷,又长得白白净净,以后就叫寒露吧。”
    这寒露也是磕了两个头,然后起身跟清明站在一起。
    剩下两个孩子比较矮小,一个长得颇有些清秀,又害羞胆小,站在那里把头埋得低低的,一动也不敢动,另一个长得有些黝黑,生了一张包子脸,有一双大眼睛,好奇心倒是极重,虽然低着头,但不停地泛起眼睛,悄悄地打量穆云翼。他们俩都是跟着大人逃难过来的,父母都死在半路上,到了这里,就被亲戚给卖掉了。穆云翼给前一个起名叫做谷雨,最后一个叫小满。
    穆云翼道:“我们家规矩跟别地方不一样……”
    话没说完,就被高以纯打断:“我们家的规矩,跟别地方确实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要一个忠心,你们既然入了我们高家的门,以后就是高家的人,不许再想三想四,鬼鬼祟祟,窝东藏西的,如果干学刁欺主,那是必要送到衙门,大板子活活打死的……”
    穆云翼心里头堵得难受,他知道高以纯这样做是没有错的,毕竟虽说奴仆的命运掌握在主子手里,但恶奴欺主,偷奸耍滑,伙同外人坑骗主家的事情也不少见,甚至还有勾结强盗,洗劫主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他们现在都没有功名在身,若是不用点手段,不能竖立起来威严,被奴仆当做是毫无能为的黔之驴,时间长了,势必要生出祸患来的。
    穆云翼是现代人的灵魂,看不惯这些事情,但是在这等级森然的古代,他除了暗自庆幸自己不是奴才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他又不像别的穿越者能够大炼钢铁,研发火药,带领一帮手下逐鹿问鼎,他什么都没有,用郭德纲的话说,就是个说相声的,没有别的能耐,无法打破这个社会|体制,就只能去适应它,融入它,不能适应,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他也不再说话了,任由高以纯调|教那四个孩子:“咱们家,我是老大,元宝是老二,那个小孩是老三,你们要叫大爷、二爷、三爷,每天卯时(早上五点)起床,劈柴烧水,然后等我们安排你们一天要做的差事,不许偷奸耍滑……”他说了一大通,四个人都点头答应,最后高以纯看向穆云翼,“元宝,你饿了吧?咱们准备吃饭吧?”
    吃饭之前,人人都是要洗手洗脸的,商益和马乐各自断了一盆热水来,一个伺候穆云翼洗脸,一个伺候穆云翼洗脚,穆云翼曾经要他们不要这样,可是他们两个不听,只说是对师父的恭孝礼敬,时间长了,穆云翼也有点适应了。
    如今新来了四个,高以纯道:“就让他们来吧,小益和马乐,你们以后不用再为元宝做这些了,以后只把书读好,明年考出个秀才来,就是对他最大的孝心了。”
    那四个新来的,冷手抓热馒头,物件家什在哪全都不知道,商益和马乐听高以纯这样说,一起看向穆云翼,穆云翼知道高以纯这是给新来的下人立规矩,这也是常事,曾经有一户人家,奴仆进院,不论男女,全都要脱光衣服,先跪在院里受一百鞭子,世人对此交口称赞,夸其治家严谨,穆云翼听赵员外他们说起此事时候,神情态度上全是极为赞同,深知这是此间常态。
    他已经在心里头决定配合高以纯了,便即点头:“你们是我的徒弟,只要真存着孝心,什么事上都能孝敬起来,不差这一桩事,就让他们来吧。”他看清明和寒露各自拿着一个盆过来,谷雨和小满各自拿着香胰子和手巾,全都拥在炕边上等着服侍自己,其他一大家子人全都傻傻地看着,顿时觉得很澹便道,“谷雨一个人服侍我就够了,你们去服侍大少爷去!”
    高以纯道:“不用,我们都自己做,在这家里,唯有二少爷是最尊贵的,你们一定要把他给伺候好了!”说到后面,已经憋不住笑了出来。
    ☆、第116章 提升档次
    穆云翼看那四个新买来的小厮穿得太破烂,想要拿出钱来给他们买两套衣裳,本要跟大家一样的标准,被高以纯阻止道:“你不能这样的,如果乱了尊卑,没了上下,以后他们要造反的,恩惠不是这么给的,否则他们不但不感恩戴德,还会认为你心慈面软,孱弱可欺,将来很多事情都要他们去办的,如果他们不怕你,外面一套,回来一套,要被他们坑得破家败业的。”
    穆云翼心想:过去看的小说里,小主不都是上来就把卖身契还了,好让对方感恩戴德?死心塌地忠心一辈子么?怎么自己要给做两套衣服都不行呢?只是他还是比较相信高以纯的,也就没有坚持,都让高以纯自己处理了。
    高以纯拿出钱,买了几匹麻布,让高以恬给他们做了四套衣裳,又把自己和商益、马乐穿过的中衣,因长个子,已经有些小了的中衣让高学红和高以恬按照他们的身材改了四件给他们。
    他买的麻布是比较好的,一百三十文一匹,做衣裳也很不错,比他过去在村里穿的可要强得多了,那四个来时只有外面一件补丁罗补丁的破烂袍子,里头空空的啥都没有,这会穿上细棉中衣,又得了袜子、布鞋,也都十分满足,感恩戴德。
    高以纯带着清明、寒露、小满三个去收拾菁华大街的新房,穆云翼则带着谷雨,抱着那魏举人借来的火锅来到铁匠铺,要师傅按照他说的规格去做火锅:“这外头的花纹、足上的玉套,以及边上的这些装饰全都不要,就这么直接做出来,要多少钱一个?”
    铁匠师傅摆着手指头算了一番:“今年黄铜是一百二十文一斤,你这个火锅是高人所制,我没有这个手艺,做出来肯定比这个要笨重一些,估计在五六斤上下,再加上内挂锡里,锡一斤是七十文,我做一个恐怕得好几天呐……怎么也得八百五十文。”
    穆云翼道:“好几天可不行,这东西我急着要,我给你一两银子一个,你给我做八个,十天之后我就要,必须做出来,要是做不出来,我就去别家了。”
    那铁匠就是去年穆云翼刚来时,在他这里买锈镰刀头做割鹿刀的那个,见状把胸脯拍得啪啪作响:“小先生尽管放心,十天之后,你来取锅,做不出来,我把脑袋给你!”
    穆云翼笑道:“我也不要你的脑袋,这几天我会日日都让这孩子过来看的,要是没有进展,我就要另找下家了。”说完留下三两银子的定钱,要了一份收款的凭证,然后就离开了。
    这铁匠平日里就给人磨磨镰刀,打个锄头,今日遇上的可是一分大单子,八两银子,去掉成本,净赚就能有一两多,这可是庄户人家一亩地的年收入,他十天就赚回来,哪里会不卖力气,当场把两个小徒弟都叫过来,加炭催火,准备开工!
    从铁匠铺出来往回走,穆云翼看谷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很是局促紧张,不禁笑道:“谷雨,你害怕我么?”
    谷雨赶忙道:“没,没有,二少爷。”
    穆云翼道:“还说没有,你都结巴了,这脸都红了?”
    “没,没结巴。”谷雨赶紧解释,只是腿上却开始发软,浑身都哆嗦起来。
    穆云翼道:“你抖什么?不会生病了吧?要不要去看大夫?”说着伸手过来摸谷雨的额头。
    不等他把手伸过去,谷雨噗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哽咽道:“二少爷,求求你,跟大少爷说说,不要再把我卖了,我会好好伺候你的。”
    “你这是干嘛,你快起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穆云翼被这孩子当家下跪弄得很不好意思,殊不知旁人看见一个小厮模样的给主子跪下,都习以为常,根本没往这边看。
    谷雨被他拉起来,小声地抽泣道:“大少爷说,先让我们在这里干三个月,将来必要把两个做的最不好的卖掉,然后再买新的进来。”
    “啊?他是这么说的?那……你也用不着哭啊,你也未必就是最差的。”
    谷雨道:“我没有清明和寒露他们有力气,能干活,也没有小满那么机灵,将来肯定是最差的一个了,呜呜,二少爷,求求你了,不要再把我卖给人牙子了,我每天只吃两个窝头,连咸菜也不要的,以后也不用在给我做衣服,我只穿这个就行,什么活我都干,我给你当牛做马……”
    说着就又要跪下来,被穆云翼拖住:“别总跪着了,好好说话。你就那么害怕回到人牙子手里去么?”
    想起过去近半个月的遭遇,谷雨登时打了个寒颤:“他们……他们打我……”
    穆云翼道:“我看你们身上也没有伤啊?再说他们要把你们打坏了,还怎么卖钱啊?”
    谷雨哭道:“他们用针扎的,在大腿里头。”他说着用手往大腿内侧抚了抚,“就在这两边,前天我吃饭掉了一点饭粒,他们就把我绑起来,左右两边各扎了二十针,还让我在碎石子上面跪着,一跪就是半个时辰。”
    穆云翼听着瞪大了眼睛:“这也太恶毒了吧?”他拿出手帕递给谷雨擦眼泪,“快别哭了,在咱们家,可没有那么恶毒的刑罚,你就放心好了。”
    谷雨一再央求:“二少爷,我知道你是好的,求求你跟大少爷说一声,不要再给我卖回去了,我吃的不多,我会努力干活,你们就当是养了一条狗吧,狗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穆云翼被他哭得心酸不已:“好了好了,你可别再哭了,这事……我会跟以纯哥说的,你只要踏实肯干,不偷奸耍滑的,他应该不会把你卖掉的,你放心吧。”
    谷雨这才止住了哭声,拿着穆云翼的手帕道:“这帕子被我弄脏了,回头我洗干净了,再还给二少爷吧。”
    穆云翼道:“不用还了,就送给你吧,这上面有我自己绣的荷花,我最喜欢的就是荷塘细雨,这荷花手帕送给你这谷雨,倒也应景。”
    谷雨被卖过来,初到这里,身无长物,没有一件东西是属于自己的,这手帕是他被卖为奴之后,拥有的第一件物品,心里头也颇有些激动,又跪下磕头:“谢谢二少爷赏赐。”
    穆云翼皱眉摇头:“快起来吧,不过是个帕子,不值什么的。”
    把火锅的事办好之后,穆云翼又找了四个泥瓦匠,讲好一天二十文的价钱,中午供一顿饭,领回菁华大街,高以纯他们已经把一楼大厅里的家具搬到后院正房里去了,那些个药柜也都整理出来,里头有还能用的药物,诸如雄黄、石膏之类的,基本上不受保质期影响,高以纯都把它们整理出来。高以纯对中药特别感兴趣,特地把这些药柜和胡家祖上几辈子攒下来的医书全都小心地整理好,搬运到正房西屋里去。
    其他桌椅板凳,茶几书柜等物都搬到东西厢房里头去,那四个泥瓦匠也都动手帮忙,很快就把一楼全都给收拾出来。
    穆云翼和高以纯昨天就已经订好了规划,让四个工人把雕花隔断全都拆下来,整个一楼全部空出来,东北、西北两个角落各隔出一个小间做厨房,东边的做炒菜和面食,西边的专门炖汤熬煮,各有三个火灶,单独分出来一个向大堂屋里通火炕,只有半米宽,贴着墙壁一直到前面来,冬天生火,把炕烧热,不但能够使大厅暖和,起到暖气的作用,顾客们坐在上面吃火锅,也能暖和。
    泥瓦匠砌墙打灶,高以纯又雇了两个木将来,根据他和穆云翼研究的,入门处得放一个屏风,好在胡家原本就有好几扇大小屏风,其中有一件最大的红木根足大座屏,大约有三米多宽,上头雕刻着一大幅的浅浮巨梅,上头的涂彩有不少地方剥落玷污,穆云翼让谷雨把他小心地擦拭磨光,等他有空了,重新上漆着色。
    柜台可用原来药铺的曲尺柜台改装,不需要那么大,直接切去了一半,装在屏风左侧,为了保持对称,右侧放了个五足高几,将来让高以纯雕一个大金蟾蜍放在顶层,中层放个松石盆景,下层放本店菜谱,以后这里安排一个迎宾,专门在这里站着迎客,跟右侧的柜台相对,正好相称。
    一楼大厅里,不用现在酒楼常用的大圆桌或者八仙桌,而是别出打了二十四个小方桌,每桌配四把靠背瘦脚椅子。
    为了凸显雅致,穆云翼又让木匠把窗台重做,向外延出两寸,向内延伸五寸,将来要在上头摆放一些东西,壁上单独作出灯台,再做三十六个纱罩,每个上面都略绣了几针,配一首小诗,有李白挎长剑,配侠客行的,有孟郊中进士,配登科后的,共是三十六位唐朝诗人。
    另外穆云翼再准备几笔写意,有苏东坡长江怀古,有辛弃疾挑灯看剑,有李清照独上兰舟,有柳三变飞星传恨,共十八位宋朝词人,挂在墙壁之上。
    等这些东西做好,拿出来一摆,这酒店的档次品味立马就提升起来了,穆云翼不惜费力地这样做,是因为人们买了麻辣串,大多蹲在街上,吃得大汗淋漓,常被人成为“贱菜”,上层社会的人是不吃的,不过偶尔尝尝鲜罢了,穆云翼这次配上只有贵族们才常吃的火锅,再加上这些手段,打算把这麻辣烫的档次给提上来,好由贱转贵,打入上层社会。
    ☆、第117章 长有说亲
    二楼原来被间隔出来许多小房间,有卧室有茶室,有书坊有琴房,拆了十分可惜,不过现在以挣钱为主,还没有弄出这么好几间房子享受的条件,所以毫不犹豫地全让工人拆了,重新间隔出八个雅座包间,里头都是六足圆桌,配上十个雕花靠背椅,旁边再配上一套榆木沙发,茶柜里头放上全套的白瓷茶具,将来墙上一样要有字画,角落里放高凳,摆盆景,穆云翼预先定价,等以后去全部建好了,这种包间进来就要一百文的开门费。
    除了前头的门市楼,后院也要整顿起来,院里的蒿草全要清除干净,起伏不平的地面也要修整,房屋更要清扫擦洗。
    高以纯的打算是,以后跟穆云翼都住在这里,因此格外精心。
    正房东屋做二人的卧室,这里几乎要赶上松林街东屋两间大了,北边是一铺大炕,炕上有铁墙三面曲折的连环炕柜,北墙上有鹿鹤松柏的四扇连环挂屏,俱是榆木所制,柜门抽屉上,俱有铜锁,穆云翼数了数,竟有二十四个之多。
    地上有红木大四件柜一套,东墙上亦有挂屏,下面是梳妆柜台,墙角有一个墙角有一个楠木灯架,从上到下,最多可插上十二根蜡烛。靠着南窗底下,是一张榆木云纹罗汉床,贴着东墙是一个大型福寿双全两柜对开的多宝阁,上面空空如也,想是古董一类的东西都已经被胡君荣那个败家子给变卖了。
    西屋被高以纯改造成书房,被一个大型的镂空雕花多宝格分成前后两部分,中间是一个大型的月洞门。
    后面贴着北墙是一张硬木雕花月洞式的架子床,上头的帷帐已经拆除,还没有换新的,贴着东西墙壁上则是两架大型的书柜,上面摆了不少落满灰尘的书籍,常见的四书、五经皆有,更多是各类医书、药典,诸如黄帝内经、金匮要略、百草纲目等俱全,而且还有不少胡家祖辈自己写的行医笔记。高以纯对这些极感兴趣,一本一本地全都理净晒干,收到下面的书柜里,用锁锁了,外头只摆几本常见的三字经、百家姓,和各人的作业。
    外间屋西墙上有孔夫子的画像,南窗底下亦有一张罗汉床,跟西屋不同的是,上面还有一个小巧的方几,可以同时侧歪两个人,在上面喝茶聊天。罗汉床左右亦是高足几凳,凳上有青瓷花瓶,东墙又有一个书柜,正中央放着一张方形书桌,配着两把柞榛木直背椅,桌上有松纹浮雕的大砚,木雕的山峦笔架,青花瓷的麒麟镇纸,都清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摆放在桌上。
    “以后咱们就在这屋里读书!累了还可以去床上躺一会。”高以纯带着穆云翼,打理着属于二人的小家,他已经打定主意,这里只有他和穆云翼住。
    中间是堂屋,亦被一堵墙分作前后两部分,后屋空间极小,只有两个炉灶,分别给东屋的火炕和西屋的一段火墙供暖。前屋极大,做正房客厅用,北墙上空空如也,原本应该是一幅画,想是也被胡君荣给卖掉了,左右两条桃符对联,因已破旧不堪,被高以纯拿到前面给木匠打造桌椅了,下方是一个楠木翘头案,上头的东西也都没了,前头一张方桌,左右两张太师椅,前头左右两侧,各有一排相对的靠背椅和小几,东西墙上也是光秃秃一片,唯有四角有放花瓶的高足凳而已。
    正房之外,是两个厢房,西厢房三间,靠北的一间摆满了从门市大厅里挪来的药柜,这些和那些医术一样都被高以纯看作是宝贝,日后做菜用得原料,他都要在这里研究。中间的一间给四个小厮做卧室,让瓦匠师傅盘好了火炕,又搬进去一张方桌,四个圆凳,两个放衣服的箱子。靠南的那一间做厨房,在这里砌上烘烤炉灶,水池之类的大型器具,以后要做比较麻烦,时间长的东西都要在这间屋子,前面的两间小厨房只负责加热熬煮。
    东厢房北屋存放稻木面粉等物,中屋存放家具,南屋放煤炭劈柴,高以纯规定,柴禾必须劈好之后,才能放进去,而且要整齐摆放,因为都是易燃的东西,每个房间里都有一个水缸,十日换一次水,一旦发生火灾,或是取水灭火,或是直接砸缸,都是极便利的灭火方式。
    两人连日在这边忙活着,忽然姜长有又找上门了,带着两个下人,各抱着一坛子油,直接找到菁华街:“小先生,高三郎!你们好大的买卖,悄么声地竟在这里开这么大的一家店,要不是茶楼那边人说,我还不知道呢,是不是想要开业那天再告诉我啊?哈哈哈。”
    穆云翼和高以纯停下了手里的活计,把他让到后院客厅里落座,姜长有四下打量一番,又用手拍着旁边的杌几,啧啧赞叹:“真讲究啊,我们家用的那些,跟你们这个一比,都该当劈柴烧火了!”
    穆云翼谦虚了几句:“都是陈年的旧玩意,不值什么的。我这边还没有开伙住人,也没有茶水款待尊客,姜叔不要见怪。”又道,“姜叔从入秋开始就收豆收粮,这会可都忙完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了?”
    “忙完了忙完了,这两个月给我弄得,脚后跟都打到后脑勺了!”说了几句闲话,开始进入话题,“这次来你们这,是新油出来,俱是今年新豆榨的,最好不过,特地给你们送两坛子来尝鲜,煎炒烹炸,俱是极好极香的,尤其炸出来的东西,颜色金黄,香气直门往鼻子眼里头钻。二来是听说你们新盘了店门,特地过来提前道喜。三来嘛,还是为小犬的事。”他开始愁眉苦脸起来,“我们家的那个孽障,也不知着了什么邪,就一心迷上那高学信的闺女了,在家里哭闹一番,又开始茶饭不用,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说是要当和尚,把我给愁得,你们看,我这鬓角上的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呐,我就寻思,那高家姑娘现在你们这里,不如转卖给我,多少银子二位开价,我绝不还口,只要能让我家那位小祖宗消停下来,花多少银子我都认了。”
    穆云翼跟高以纯对视一眼,高以纯微微点头,穆云翼就拿定了主意:“看姜叔说的,姜瑜大哥竟然单相思上了高以恬么?”
    “可不是嘛!弄得五迷三道的,我和他娘给他又相了好几个媳妇,他都不中啊。”
    穆云翼道:“若是这样的话,我们也愿意成人之美,所谓有情人终成眷属嘛,只是有几个要求摆在前头,姜叔若是能答应,那这事就定了,要是不能答应,那就算拉倒。”
    姜长有坐直了身子:“什么条件,小先生你尽管说,只看我能不能办得到吧。”
    穆云翼笑道:“你是一定能办到的。第一个条件,高以恬现在是我家的奴才,说得更明白一点,是我穆家的人,跟那高学信一点关系都没有,是我穆家得人嫁给你们姜家。”
    姜长有松了口气:“这有什么,我早就看那高学信两口子有气,上次的仇还没完,正因为她已经是小先生的人,我才来上赶着结亲,如果她还是高学信的闺女,倒找我千两银子,我也是不干的。小先生尽管放心,你们这里才是高以恬的娘家,以后让小犬以岳父礼待你!”
    穆云翼心道这老姜还真会顺杆爬,笑着摆手:“我可收不下那么大一个女婿,岳父礼就免了吧,只是她毕竟是以纯哥的亲堂姐,所谓父死从兄弟,就当她爹已经死了,以纯哥以兄弟的身份操办这件事,以后就是郎舅亲戚,这也是我第二个条件,高学信让人恶心,你怎么报复他都没所谓,但是可不许把气撒在他女儿身上,抬回家去,关上门任意作践,我们要是知道,可不依的!”
    姜长有听了这话,更是意外之喜了,能跟穆云翼攀上亲,他是巴不得的,原本倒也有过拿高以恬出气的打算,在他眼里,高以恬就是个有过丈夫的破烂货,又是卖过身做奴几的,以自己的架势,儿子的长相,就算是纳妾,也绝不会要这种人的,和老婆寻思,就当花几十两银子给儿子买个玩物,等什么时候腻了,再使手段作践她出气。
    这里头有一个缘故,他原来打算是买人,就想买东西一样,到手之后就跟穆云翼没关系了,在他想来,穆云翼那么恨高学信,肯定会愿意卖了换钱的,而且也会乐意见得自己把她折磨死,没想到穆云翼竟是这个态度,有着两家结亲的意思,这样一来,两边就是亲戚了,日后走动起来,就会有不少好处,他知道跟穆云翼交往的都是县城里的上层人物,穆云翼随便说说话,他儿子以后就有了靠山了,而且儿子又喜欢那高以恬,若能这么着,就是皆大欢喜了。
    他心里头暗骂高家自己作死,竟然把这样一个有钱有势的小财神爷往外推,变成了见面眼红的仇人,不然的话,穆云翼现在发达了,随便在几个举人老爷面前说句话,高学解、高学成的前途可就都有了,甚至在县衙里谋个差事都应该不费什么事,高以正和高以直直接来县城里读书,哪里用得着像现在这样满门破落户的派头!他看着穆云翼,粉白可爱的小娃娃,越看越喜欢,心想这要是我儿子,或者当初我把他捡到的话,肯定要当成小祖宗供起来的!
    ☆、第118章 卖身契
    高以纯看姜长有瞅着穆云翼的目光不像话,他轻咳了一声,说:“元宝说的这两个条件,姜叔你都能答应下来么?”
    “能啊!小先生说的这些,都在理的很呐,不怪人人都说你知理,这话说得,条理分明,有理有据,这样的条件别说两条,就是两百条,两千条,我也都答应了!”他站起身,“你们这里也忙着整修房子,我也不多絮叨了,这就回家去跟婆娘商量,选个黄道吉日,让金宝来接人过门。”
    姜长有脚底下踩着风,回家跟老婆儿子一说,一家人都挺高兴,只是有一件事让人犯愁,因为高以恬是入过一家门的,又是奴几,当然说破大天去也不能娶回来当正妻,不过听穆云翼和高以纯的意思,想要两家结亲,他也像更进一步走动,那就不能像普通纳妾那样,随便用一顶小娇去把人给抬回来,这里头如何操办,倒是个问题,尤其是跟高家出过那么大的事,十村八店都是知道的,他们家要是大张旗鼓地把人娶回来,又要被人耻笑的。
    两口子研究了好几天,最终定下章程,先去跟穆云翼交换双方的生辰八字,再带着聘礼上门,定情、换盅,这些前面的礼节全都按照娶正妻来,单是那些聘礼,就足足有两大箱子,穆云翼大略估算了一番,少说也得有七八十两银子,不禁相对感叹,这姜长有真真是个人物!
    对于高以恬的未来,他俩早就商量过,毕竟不能一直把高以纯的大堂姐当奴才下人使唤,时间长了名声不好听,又不能一直养在家里当老姑娘,但要嫁人,又不是那么容易的,毕竟她嫁过,又被卖掉,正经庄稼院的人家也没有娶这样媳妇的,姜家能够还要她,也算是她的造化大了,最起码嫁过去衣食不愁,最可虑的就是怕被姜家人虐待,因此穆云翼才跟姜长有说了那两个条件,姜长有倒也上道,豁肉放血来表达自己的诚意。
    高以恬知道高以纯和穆云翼做主把她仍嫁给姜家之后就开始惴惴不安,生怕因为有了过去的“劣迹”,被姜瑜嫌弃,娘家又没个倚仗,双方之前又是打过官司的,高学解可是把姜家那么多人都送进大牢里了,难保姜家人不会把气出在自己身上,以后恐怕要被往折磨作践死,但是这件事她也做不得主,且不说卖身契在穆云翼手里,就算没有卖身契,她一个女子,也全要听从兄弟打算,也就是说,就算不是奴才身,没有了老子娘,她的命运就全由高以纯掌握,半点也由不得自己,半夜里偷偷哭了好几茬,到底没敢去跪求拒绝,实在是穆云翼实在让她心惊胆寒,万一惹恼了小煞星,不用到姜家,她现在就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直到这天被叫到东屋外间,穆云翼在炕沿上坐了,桌上放了两张纸,高以纯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她看着这个阵势,预感到自己的命运要被最后宣判了,连着几日的忧虑和害怕,这时候爆发出来,眼泪先就涌了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止也止不住。
    穆云翼本要敲打敲打她,没想到自己还一句话没说呢,就把她给吓成这样,转头去看高以纯,高以纯目视过来,穆云翼会意,轻咳了一声,问高以恬:“姜家人又来说亲了,要买你过去给姜瑜做妾,我的意思是,让你过去。”
    高以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住地给穆云翼磕头,痛哭哀求:“小先生!小少爷!求求你不要把我卖掉,我会努力地干活……呜呜,我知道我爹和我哥他们害过你,可是我没有,我从来没说过你一句坏话,做过一件伤害过你的事,求求你,不要把我卖给姜家,我给你当牛做马……”
    看她这样,穆云翼又动了恻隐之心,当日谷雨也这样求他,那种身为下贱,命不由己,只能全靠别人摆布的困境,对未来的担忧甚至是恐惧,实在是让人闻之心酸。
    他语气也缓和下来了,让高学红:“老姑你扶她起来,你先别哭,听我说完。”
    高以恬跪在地上,抱着穆云翼的小腿,哭着哀求:“求求主子不要把我卖给姜家,主子不答应我,我就跪着,求求主子开恩呐……”
    穆云翼把脸往下一沉:“你这是在威胁我么?让你起来你就起来!”
    高以恬见他这样,认定他是铁了心要卖自己,登时彻底绝望,浑身都瘫软了,被高学红半托半抱地扶起来,靠墙坐在圆凳上,脸色惨白,手脚一个劲地哆嗦。
    穆云翼道:“老姑,你给她倒杯水,让她缓缓情绪。”
    高学红是知道这个侄女的品性的,向来不声不响,在上房屋里住的那会,她就好像是一个透明人,还跟自己学过几年针线活,此时见她如此惨状,心里也颇不忍,小心翼翼地看着穆云翼的脸色,一边倒茶一边说:“云翼啊,高家当日把姜家那么多人都送进大牢,现在把大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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