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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说,穆云翼才让曲池把礼收了,范举人和魏举人是每人十两,赵员外是二十两,其他几位掌柜的也有五两的,也有二两,就连岳捕头他们也凑了一吊钱,姜长有原本准备了五两银子,这时候看了别人给的,咬咬牙,又添了五两。
    下午穆云翼在茶馆盘账的时候,谷雨来找:“大少爷让我来找您,说是让您晚上直接去火锅店找他,先不用回松林街了。”
    穆云翼有些奇怪,赶紧把账盘完,嘱咐安小北和青萝锁好门窗,如今曲池到饭馆那边去,这里二组的组长就由青萝接替,虽然白娃对于自己没能熬上组长有些不甘心,但对于青萝这个“前辈”他却是服气的,也就罢了。
    曲池虽然调走,但他是陈鹤轩的家奴,穆云翼没有权利直接雇佣他,要雇也是跟陈鹤轩说,他们在茶楼里工作,也是因为陈鹤轩的缘故,本来他把已经是自由身的小北调过去最合适,但茶楼这边需要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青萝来的时间太短,很多业务都不熟悉,所以只能把曲池调过去,但工钱还是在茶楼这里领,晚上也回这边来住。
    回到火锅店,这里早已经打烊了,伙计们都换了粗使衣裳,收拾杯盘,擦抹桌椅,看见穆云翼,纷纷打招呼:“二少爷回来了!”
    对于二少爷这个称呼,穆云翼始终觉得有点怪,点头示意,快步过了穿堂,因为前面门市人来人往,特别吵闹,后院主人风水不好,高以纯便让工匠在院里立了一个两米多高的屏风,青砖砌成,左右向前括起,把门市里的喧嚣挡住,下面略宽些是座子,上面略窄,刷得粉白,穆云翼想要在上面画一幅壁画,只是太忙碌,没倒开功夫。
    绕过屏风,来到上房,高以纯正在大厅的桌案上数钱,见穆云翼进来,笑得合不拢嘴:“元宝,你知道我们今天挣了多少钱么?”
    “多少?有五两银子么?”
    “哪能有那么多!”高以纯说,“刚刚二两出头,不过今日的菜都是半价的,而且四座包房都没有收钱,就是这样,还挣了二两多,如果正常卖价的话,恐怕要翻两三番呢!”
    穆云翼呵呵一笑:“别高兴得太早,今天是开业第一天,客人自然要多些,以后恐怕还不能有今天的一半呢,你再算算……”
    “那也能有三五两银子了!”高以纯过来把穆云翼抱住,原地转了两个圈,情不自禁在穆云翼的额头脸颊上连亲了五六下,“元宝,你真是我的元宝,我能有今天,可多亏了你呐。”
    穆云翼被他抱得有些不自在,挣脱下来,双脚着地:“别这么说,主要还是你做饭的手艺好,魏举人他们都说,他们家的厨子做出来的也比不过你呢。”他左右略看了看,“你把我找这边来干啥?待会天都要黑了,还不赶紧熄了灯火回家去。”
    “回什么家啊,这里不就是咱们的家么?”高以纯拉着他往里屋走,“我让他们把东西都搬过来了,以后咱们俩就在这边住。”进了里屋,果然被褥枕头都已经在炕上铺好,“你的书和笔墨砚台都放在西边书房了,你的衣裳鞋袜,以及日用的东西我也都拿过来,放在柜里了,元宝,以后咱们就住在这里了!”
    穆云翼伸手往被子底下一模,炕烧得暖暖的,倒也不错。
    高以纯打水进来:“小益、小乐他们都不在这,以后就由我来伺候你洗手洗脚。”
    穆云翼赶紧阻止:“你这是干嘛,我自己有手有脚的,干嘛要人伺候,再说就算要伺候,也轮不上你啊,外头还有四个专业的呢。”
    高以纯不由分说,过来给他解了腰间的丝绦,卸了大带,将长袍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就让他洗手洗脸:“他们笨手笨脚的,哪能伺候好你呢?再说你虽然有手有脚,却是我的元宝,过去一年来都是你拼死拼活地养活我和小五,从今往后,你就做好你的二少爷,一切事情,就都教给我。”穆云翼洗了手脸,他拿手巾擦干,然后抱起来让他坐在炕上,蹲下身脱了靴袜,抓着一对白嫩的小脚丫放在水里,“以后你就享福,再也不用劳心费力地吃苦干活了,你知不知道去年你从村里往县城,一天一个来回,在牛车上吹四个时辰的北风,我却只能干看着着急,不能替你,你人小身子弱,虽然没得什么病,怕也要落下暗疾呢,一定得好好养过来,壮补元气……”
    穆云翼宓厝斡伤给自己洗脚,忍不住说:“以纯哥,你有没有发现你今天的话有点多啊?”
    ☆、第122章 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高以纯给穆云翼洗完了送到炕上:“你就在这里歇着,我去让他们准备晚饭,待会单独弄来两份,就在这炕桌上吃。”
    穆云翼不干:“弄得整个房间都是饭菜味道,不好,咱俩去前边跟他们一起吃吧。”
    高以纯想了想:“那就在客厅里吃吧,你外边衣裳都脱了,不要往外头去,仔细让冷风扑着,要是无聊,就先看会书,我去弄饭,乖啊,就这么定了!”他摸了摸穆云翼的头,然后把前些日子装修房间的时候,就便给穆云翼做的书箱拿过来。
    现在的读书人,出门随身带着书籍笔墨,贫苦些的人家才用书包,不过是布口袋,而有钱人家都用木头的书箱,越是有钱人家,用的书箱越好,高以纯早就想给穆云翼做一个了,这回正好有木匠在家,工具齐全,又正好有一个红木柜子被老鼠啃了一角,就被他给拆了,做成两个书箱,一个给穆云翼,一个给自己。
    两个书箱外面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雕花不同,穆云翼的是一只蹲在溪水边上的兔子,用两只前爪捧水来合,圆滚滚,胖乎乎,憨态可掬。高以纯的上面雕刻了一株桑树,树上坐了一只小老鼠,手扶着树枝往左边望去,两个书香放在一起,跟穆云翼那只兔子正好遥遥相望。
    因穆云翼是乙卯年出生,生肖属兔,应大溪水命,而高以纯是壬子年出生,生肖属鼠,应桑柘木命,所以这样妆画。这个时代的人,多少都有点命学知识的,乡村老妪也能念叨几句“白马犯青牛,猪猴不到头”之类的话,这大溪水配桑柘木是颇为吉利的,因水能生木,木又多产,相养相望,高以纯一发认定,穆云翼是他命中贵人,所以才刻了这个在书箱上。
    两个书箱,内部也有不同,穆云翼的是分成大小五格,一个放砚台盒,一个放毛笔盒,一个放点心盒,一个放杂用盒,最后一个大的才是放书的,又各自做了盖板,上头带着榫子,能够把东西卡在里头,不使乱晃乱磕。
    高以纯的书箱用夹板分作上下两层,下头共分出了二十四个小方格,里头可以用来放各种草药,上层分成三个,放笔、砚、书用,盒盖上亦有小抽屉,里头放些瓷瓶,针钳等用具,说是书箱,不如说是个药箱个贴切些。
    穆云翼穿着中衣短裤,坐在热乎乎的火炕上,一时间感觉幸福无比,摩挲了一会书箱,然后把烛台拿到炕柜上,拥着被侧歪着,从书箱里拿出一篇范举人给逐字逐句批改的文章来看。
    连看了两篇,高以纯才回来:“饭菜已经都端到客厅了,你是在这吃,还是过去吃?”
    穆云翼把书放下:“出去吃吧。”说着就要下地穿鞋。
    高以纯拿过一张小被,给他裹在里头,然后直接抱起来到外屋,放在沙发上。
    穆云翼很澹骸澳愀陕铮我可以自己走过来啊。”
    “这些日子事忙,今年的棉拖鞋还没做出来,这地上都是青石铺得,仔细冻脚,这样抱你过来,脚不沾地,直接坐在这上面吃,吃完我再给你抱回去。”高以纯一边说着,又去后面灶火间里拿了一个汤婆子出来,便是古代的热水瓶,只不过是铜铸的,“这个是我刚才出去时候灌的,现在温度正好,给你放在肚子上,别让风扑了。”
    穆云翼道:“我自己来。”接过汤婆子,隔着中衣放在肚子上,立刻一股浓浓的暖意从小腹向外发展,手脚都暖融融的,“谢谢以纯哥!”
    “谢我干嘛,这些还不是应该的。”高以纯随口答了一句,把烛台拿过来,然后从食盒里头往外端饭菜,两碗大米饭,一砂锅小鸡炖蘑菇,放在方几上,“这里头我放了党参和黄芪,还有干枣,又好吃又滋补,你最近读书累脑子,多吃些,白天我让老姑留了四个鸡翅,都在这里了。”
    穆云翼冲高以纯笑笑:“鸡翅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我有鸡腿啊,两个呢,还有鸡爪子,比你的鸡翅多。”高以纯说着,给他夹了一个鸡翅出来放在碗里,“尝尝好吃不?”
    外头北风越来越大,呼呼地吹着窗棂直响,好在这房子被高以纯都提前修补好了,没一处漏风的地方,每个屋里又都有火炕火墙,倒也不觉得寒冷。
    高以纯做饭的手艺真的没得说,穆云翼啃了四个鸡翅,又用汤泡饭,就这土豆和蘑菇,生生吃了两小碗,肚子都鼓起来了,躺在沙发靠背上,摸着小肚子懒懒地:“以纯哥你做的真好吃。”
    高以纯笑道吃完最后一口饭:“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做给你吃。”
    吃罢饭,高以纯又端来水让穆云翼洗漱一番,然后仍旧抱到里屋炕上,自去端了碗筷送到东厢厨房去,然后叫过四个伙计开始检查,各处房门角门都有没有上闩,窗户是否都已经关严插好,桌椅是否都摆放整齐,杯盘是不是都已洗刷干净……果然发现了二楼茶柜后头有一块脏破的抹布,东边厨房火炉里还有残余的火炭没有熄灭。
    高以纯让让负责这两件事的小满和清明跪在院里的屏风前头,自己打了自己十个嘴巴:“买卖经商,以信义为本,你们图省事,就敢给我敷衍过去,明日人家再来,花一百文前进门的包房里,扯出一个又臭又脏的抹布,岂不恶心?下次谁还会来咱们店里吃饭?还有那炉里的余火,我一再叮嘱,一定要弄干净,否则燃起火灾来,那是多大的祸患?今天这次就这么算,下次再敢这么不小心,可就不这么容易过了!另外寒露和谷雨做得也不够好,六号桌上,我方才用手一抹,还有油渍,十七号桌腿上还粘着一块豆皮,现在就去给我擦洗干净,下次再这样,就跟他们一样受罚!”
    他就提着灯笼在那等着,寒露和谷雨赶忙去东厢打了盆热水,把高以纯说过的地方都弄干净,高以纯二次检查过之后,才算合格,让清明和小满从地上起来:“把大厨房里的火都熄了,门窗关好,然后回屋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熬汤呢。”
    四人答应着回屋睡觉,高以纯回来上房,把门闩好,熄了灯笼,自己也洗漱干净。
    穆云翼听到风里头高以纯在呵斥人,这会问是怎么了,高以纯一边宽衣解带,一边把经过略讲了:“还不都是你定下的规矩,咱们县里头还没有哪个酒楼严格到这个地步的,那寒露和谷雨还好,只是有些小小不严的马虎,小满却是可恶,竟然开业第一天就偷奸耍滑起来了,要是不让他知道厉害,以后还不知道得到什么田地呢,说不定当着面就敢给客人脸色看,那咱们这店也就不用开了,清明应该是忘了,不过如果我没有及时发现,一旦烧起火来,造成的后果也最严重,所以我单罚了他们俩,只让寒露和谷雨回去把桌子继续收拾干净。”
    穆云翼乍听说高以纯让两人跪在屏风底下打自己耳光还有些于心不忍,这会他这样一解释,倒觉得有理。其实穆云翼在管理方面也很严格,茶楼那边也是被他管得井井有条,每日盘点,货账全都毫无差错。只是跟高以纯这边颇有不同,穆云翼对待伙计的措施就是在工钱上下手,出了错就扣钱,而高以纯则直接是体罚,这跟他作为后世人根深蒂固的观念有关,当然茶楼那边都是陈鹤轩的人,是要在他手里领工钱的,而饭馆这边都是他们自己家的人,而且暂时还没有定下给他们开资,也就是说,即便想要那么着,也是无钱可扣的。
    两人躺在被窝里,穆云翼说:“人家大户人家里的丫鬟小厮都是有月例银子的,赵员外跟前的那个小厮,每个月有五百钱呢,他们也都不容易,又都是小孩子,在这里举目无亲的,只能靠我们,平日里也要有些花销用度,不如咱们也给他们开工钱吧?”
    高以纯道:“工钱不能给他们开,咱们又不是大户人家,给下人工钱会让人家耻笑的,他们走投入路,卖身到这里,给他们吃饱、穿暖,有地方住,就已经够说了,你莫道我心狠,家家如此,人人都是这样的,若单咱们家不这样,是要被人说闲话的,还容易让他们四个生出别样心思,你我年纪都小,有没有功名在身,要是他们四个合起伙来,把咱俩害了,然后卷了值钱的东西逃走,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若没有苦主去告,连官府也不爱管的,你要是可怜他们,只看他们做得好了,寻几个由头,赏些钱下去也就是了。”
    穆云翼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有道理,就按照你说的这么着吧。”
    高以纯把手伸到他被窝里来:“元宝,今天天冷,我抱着你睡好不好?”不等穆云翼回答,就把他直接抱到自己被窝里来,高以纯身上暖暖的,像火炭一样向外散发着热量,汤婆子又夹在两人中间,一时之间穆云翼有些出汗。
    高以纯搂着他,亲吻他的额头和脸颊:“元宝啊元宝,你就是老天爷给我的珍宝,怎么爱你都不嫌多,以后以纯哥给你遮风挡雨,你每天只要吃喝玩乐就好。去年这个时候,你说要把我和小五养得白白胖胖的,现在我也说,要把你和小五养得白白胖胖的。他们四个,你愿意打赏就打赏,愿意抬举就抬举,也让他们记着你的恩……”
    ☆、第123章 伟大光荣正确
    转眼之间,穆云翼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年光景了,去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农村和县城里两头跑,风里来雪里去,如今已经成为站着房躺着地的小地主,多少个人看着他脸色过日子。
    听着外面越来越烈的风声,感受着褥子地下的炕面和对面人身体穿来的熊熊热量,穆云翼心里头想着:上辈子虽然死得早,但从小到大,集尽了父母兄长,爷爷奶奶,姥姥姥爷万般宠爱于一身,在家里是宠儿,在学校里是骄子,已是活得值了。
    这辈子虽说生活条件没有上辈子好,但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甚至只要他愿意,可以随便找二三十个帅哥美女来伺候自己,彻底腐|败到底,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在这方面来讲,又是上辈子所得不到的。所以这辈子也值了。
    穆云翼不再怨恨老天不公,只觉得,等明年再考中一个秀才,有了功名护身符,这辈子也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纵情享受了,他这个身子才十一岁,还有好多年可以挥霍的。
    他不是傻子,又是两世弯的,对这方面的事情比普通人更加敏感,高以纯对他的感觉,他不是没有感觉出来,那绝对已经超过了兄弟的程度,毕竟他对小五可没有这样夹菜喂饭,洗手洗脚,动辄搂抱亲吻的时候。
    从相看男朋友的角度来看,高以纯无疑是个难得的,既有一手绝佳的厨艺,又愿意勤恳干活养家,自己干或者不干,他都毫无怨怼,自己是现在的小先生,亦或是当年没人要的小孩,他都一同视之,当年能从自己两个窝头里分出一个来给自己,现在也能不辞劳苦地点灯熬油给自己在书箱上雕花。心细如发,对自己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可以说是这样的好男人在上辈子根本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估计这辈子也很难再找到一个。
    对于去年的高以纯,穆云翼把他当恩人,今年的高以纯,穆云翼把他当亲人,至于将来是不是能成为爱人……事实上,高以纯正是他喜欢的类型,双眼皮,高鼻梁,包嘴唇,这些都是穆云翼上辈子找男朋友的标准,高以纯完全具备,只是在穆云翼心里头,高以纯还是个孩子,十四岁,还没成年呢!他潜意识里根本就没有找这么小的男孩子处朋友的感觉,所以一直都没有回应高以纯。
    不过高以纯的所作所为,越来越直白了,这所房宅,他根本就是在当做新房来布置,而且点明只有他们两个过来,连小五也被留在松林街了,穆云翼有些犹豫,他觉得自己应该跟高以纯说清楚,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以免白耽误对方。但是他又觉得,高以纯不过才十四岁,还是虚岁,不过是情窦初开,对同|性或者异性有点朦朦胧胧的好感,倒也正常,如果自己跟他把事情挑明,反倒让他彻底弯过来,并且越陷越深……未必就是好事。
    就在穿越过来的第二个年头,入冬后的第一场雪夜,听着外面呼呼地北风,穆云翼失眠了。
    当拥有了人生中第一份属于自己的产业,开张当晚,听着外面呼呼地北风,高以纯失眠了。
    两个人相拥到了下半夜,方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穆云翼睁眼,被窝里已然暖暖的,他用手摸了摸,火炕已经又烧起来了,身旁空空的,高以纯早已经起了。
    他从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裤长袍,围上大带,系了灯笼穗丝绦,再穿上袜子靴子,披散着头发走出来。
    方推开门,外头竟下了一夜大雪,房上、树上一片雪白,院子里的雪却都打扫起来,在角落里堆了四个大雪堆。
    冷风扑面,让穆云翼精神为之一振,吞吐了几口浊气,正好高以纯从东厢厨房里出来,看他站在门口,便走过来:“刚起炕就出来,小心被冷风吹了头痛,快进屋里去。”他不由分说把穆云翼推回屋里,关了门,然后去后面灶火间里端出一盆热水,放在客厅角落的盆架子上,“过来,我帮你洗头。”
    穆云翼有些不好意思:“不用,我自己洗就行,前面客人多么?你过去忙吧。”
    高以纯挽起袖子,拉他过来:“你胳膊太短,这个架子高,你自己洗非弄得一身水不可,还是我给你弄吧,前头也不用你操心,不过十几个吃早点的,包子花卷,各样粥点,全都已经弄好了,今天特别做了山药核桃粥,还有你最爱吃的奶油小花卷,都单独留出来在火墙上闻着呢,等洗完头发,我就给你端过来。”
    穆云翼到了脸盆架前面,俯下身,高以纯把他的头发浸在水里清洗,打湿之后,再擦洗发粉,所谓洗发粉是穆云翼的叫法,这个世界用来洗头发的东西有很多种,穷人家用淘米水,富裕点的用皂角粉,再有钱的用猪茯苓,还有用木槿叶,或者柏树叶桃树枝之类的。而且古人尤其注重养生,做出来的东西里头通常会添加各种药材和香料,譬如穆云翼买的这个里头就有何首乌的粉在里头,还有其他药品香料,真真是纯中药制剂,洗完之后,香气袭人,而且时间长了,又黑又亮。
    高以纯先给他洗了头发,然后又给他洗头皮,用手指轻轻按摩搓挠,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换了清水漂洗干净,洗了手脸,再拿过大毛巾擦干:“你不是说早上起来之后,要先和一杯温水嘛,都在后头灶间里火墙上晾着呢,你自己去拿了喝,我去给你端饭,等头发彻底干了之后,我再帮你挽上。”
    穆云翼到了后边灶间里,两个炉灶都生着火,贴着北墙半米宽的火墙上放着一个青瓷酒壶,旁边有青瓷盖碗,他拿过来倒了一杯,喝到嘴里,微微感觉有些烫嘴,这个温度却是正好。
    重新坐回木沙发上,穆云翼目光有些呆滞,心里头隐隐觉得,不能任由自己就这么彻底腐|败下去,但是又找不出理由来拒绝高以纯,事实上他也挺喜欢高以纯的,毕竟被人这样照顾,是难得的幸福,只是……现在年纪都太小了啊,如果大家都是成年人,以当年穆家二少的脾性,有人对他这样的好,他早就把人扑在炕上,吃干抹净了。
    他在这里纠结着,高以纯已经提着食盒进来了,果然,一碗喷香的山药核桃粥,八个奶油小花卷,还有一碟子高以纯亲手拌的酸辣土豆丝小菜,全都是穆云翼最喜欢吃的,肚子里已经咕咕开叫了,他很快把纠结都抛到脑后,拿起瓷匙开始吃起来。
    高以纯说:“等吃完了,你就去西屋读书,火炕早已经烧上了,你要是嫌冷,我再拿一个炭火盆过来,我过会来收碗。”站起来时,又想一件事来,“对了,早上小益和小五他们几个都过来要给你请安,说是在义学里新学的规矩,他们父母都不在这里,就你是个‘师长如父’的,你昨天晚上没睡好,我就给你挡驾了,让他们明天再来。”
    穆云翼拿着瓷匙,抬起头,用大眼睛炯炯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昨天晚上没睡好?”
    高以纯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你昨天是我抱着睡了一夜,你一翻身我都知道。”胡乱地解释了两句,然后有些慌张地走了,剩下穆云翼一个人端着粥碗,一边笑一边吸溜吸溜喝粥。
    吃完饭,穆云翼就到西屋做功课,就这去年院试的题目,做了一篇文章,跟去年院试头名对比,再把范举人过去批示过的文章拿出来对比,字斟句酌,反复咂摸。
    临近中午的时候,姜瑜忽然来了,拿了前几日穆云翼给他立得二十道题目过来:“小先生,这些题目我都按照您的吩咐,全都做好了,请您过目。”
    他在穆云翼面前,向来是无比拘谨的,这时候更是毕恭毕敬,双手呈上功课,然后一脸紧张地垂首站在一边,那模样几乎就跟小学生站在判卷老师旁边一样。
    穆云翼接过来,拿过红笔在上面随手批注:“这第一个就离题万里了,这句话是《论语》上面的‘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这句话你私塾里的先生是怎么给你讲的?”
    姜瑜见自己做的错了,更有些手足无措了:“没……没怎么讲,就说只有仁者,才能说谁是好的,谁是坏的,而平常人不……不可。”
    穆云翼道:“这句话可以有许多中解释,譬如,只有仁者才能喜欢人,能厌恶人,因为仁者秉承着仁心仁德,好人者,是为人好,恶人者,也是为了别人好,我们常人则不可,因为我们恶人,心里是希望对方不好;第二中解释,是只有心存仁义的,才能真切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而平常人,心里有偏见,看到的都是表面的假象;第三种……第七种,是说只有仁者,才能够公正地喜爱应当喜爱的人,厌恶应当厌恶的人,而不像我们平常人这样为了名利去决定喜恶……”
    姜瑜听完这么一大段话,对穆云翼的敬畏立刻又加深了一百多层,自己想了一晚上,才想出来一种解释,人家随口就说出十来种,这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耷拉着脑袋,伸手擦额头的冷汗。
    穆云翼道:“八股文里,全从四书五经里出题,一句话,正说反说,断开说,连在一块说,可以有无数种解释,你必须得肚子里有货,存着那么四五种说法,然后再从中挑出一个最伟光正的,也就是歌颂朝廷,记住是歌颂朝廷,不是某个官员或者皇上,否则会被人说你没有风骨,只知道拍马屁,你要说超挺好,伟大、光荣、正确,挑出这样一个意思来破题,然后再起承转合,后面的功夫才能用得上,否则一上来题目就破的不好,考官谁还会往下看你的文?”
    ☆、第124章 冬至节
    在科举方面,姜瑜属于特困生,他原来念得那个私塾教学质量实在是不高,白念了几年,做出来的文章,还不如商益好。眼看着还有三个多月就要开考了,穆云翼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把他调|教成应试高手,只能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穆云翼拟定一个套路,让他记住,破题之后,前半截主体都要写朝廷伟大光荣正确,又把本朝历代皇帝、名臣们的丰功伟绩找出来一些,而且还要博古通今,跟古代的明君、贤臣类比,让他死记硬背,装了一肚子。
    后半截写世界各国灾难,这个各国,不是日本爪哇苏门答腊这些,现在的人骨子里是瞧不起那些“蛮夷”的,所以要的写的是前朝,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各代的缺点弊端再让他背一肚子,到时候仍然是博古通今,跟前半截呼应,不那么生硬,而且结构连贯整齐。
    通篇看下来,过去那些朝代的优点,本朝都有,那些朝代的缺点,本朝都没有,最后归纳总结,再点应题目,前面说仁者,本朝就都是仁者,前面说智者,本朝就都是智者,以此类推。
    虽然说这么写很容易落到没有风骨的境界里去,若是拿到考举人的进士科里去,是根本不入流的,但是在童子试里,只要不出特别大的毛病,应该还是可以过的。
    他把二十条题目挨个批判,只有六个是合格的,其他全都被他批得体无完肤,姜瑜的头越垂越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入冬之后,大雪一场紧接着一场。
    这日正是冬至,穆云翼把一大家子人全都叫到火锅店来,一起吃羊肉锅,过冬至节。
    古代人吃东西十分讲究养生之道,冬至这一天,乃是一阳来复之际,要养壮阳气,所以要过节进补。人们把一年分为八节,每节分为三气,合起来便是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又分三侯,一年七十二候,每侯一个小变化,每节一个大变化,都要改变饮食和作息规律,好跟天时相合,颐养天年,少病长寿。
    冬至乃是大节,最为人所重视,正巧前两天村里那几家合伙来往城里送东西。
    马铁柱两口子送来两石大米,两石栗米,一石黑豆,三斗大蒜,一百个鸡蛋,五十个鸭蛋,五十个鹅蛋,五十斤各样干菜,四只在山上打得野兔,两只野鸡。
    邱大壮两口子进城来送了两石玉米,一石红小豆,一石花生,五坛酸菜,两坛子腌咸的鸡蛋鸭蛋,还有三十斤干菜,除了酸菜是火锅店买的,付钱之外,其他的都是白给穆云翼送的。
    计老汉送来两石红薯,一石黄豆,一斗生姜,十只公鸡,十只花鸭,全都是自家养来,屠宰玩收拾好的,另有一百斤干菜,他们家的干菜跟别家不同,前面两家都是自家种的茄子土豆芸豆豇豆等晒干了的,他们家缺地烧菜,这一百斤干菜全是他一秋天上山踩得蘑菇木耳,蕨菜荠菜等物,另有五十斤榛子和五十斤山核桃。
    穆云翼知道他们这几家里,除了马乐他们家,就剩下一个儿子一个女儿没有婚嫁之外,前面两个儿子俱都已经成家,而且地也够多,还算富裕之外,其他两家都是极穷的,计家就不必说了,地也少,劳力也少,邱家更甚,三个儿子都没去上媳妇呢,还得搭小舅子,可以说给穆云翼送来的这些东西,真真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穆云翼便留他们在城里住几天,等过完冬至节再回去,他又让王火锅店送油的伙计给姜瑜两口子带信,就说以纯哥想姐姐了,让他们两个一起来过节,当天牛老大来送柴,又被他留住,一并往这边来,就在大厅里用十二张桌子拼成三个大桌,将楼上的火锅拿下来,每桌摆一个,再做了十二个菜摆上,大家一起共进午餐。
    因今天各家长辈来,穆云翼给学里去信,使学里放了半天假,都回来和家人团圆,穆云翼让他们把自己这短时间的卷子都拿出来,穆云翼考的订一本,义学里考的订一本,给家长们看:“这里要表扬一下春时,每一章卷子都是满分,墨香和小五也不错,都是优秀级别的,秋时就差了些。”他跟计老汉说,“这孩子贪玩,很多时候管不住自己,想是从小宠得多了,现在父母又都在身边,娇惯了些,分心别处,又带着情绪,自然学业上就进步不大了。”
    计宝根和高春花两口子立刻面红耳赤,计秋时更是小脸煞白,战战兢兢地过来,垂首站立。
    计老汉瞪了计秋时一眼:“还不给我跪下向先生认错!”
    计秋时吓得双腿一软,就朝穆云翼跪下,哭道:“先生我错了。”
    计老汉跟穆云翼说:“老头子我没读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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