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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陈家府邸,这里整条街都已经被塞满了,穆云翼看得发晕,心里头开始打退堂鼓,一个劲在这里耗着也没什么意思,自己跟陈鹤轩又不是特别亲近,把礼物送到也就罢了。
    他带着将离到了门口,把画交给管家,入账唱名,转身要走,那管家却把他拦住:“穆小先生请留步!我们爷嘱咐过,小先生若是来,务必要请到里头奉茶,他有件要紧的事要跟你说呢。”
    穆云翼奇道:“他能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我?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他哪里有功夫见我?我还是先回去吧,要是真要紧的,他不早就让人告诉我了,向来是不十分要紧的,等改日再说吧。”
    管家连声留人,忽然大门里转出一个小厮,正是悦郎:“小先生!可把您给盼来了,要不然还得去客栈接您呐!我们爷请您务必留下,到里面小坐,等他接了新娘子回来,跟你有话说呢!”他说着,直接五体投地,跪在地上,恳请道,“请小先生体谅小的吧,您这里抬脚走了,等爷回来肯定一顿好打,这大喜的日子,人人都喝酒吃肉,眉开眼笑,您也不忍心看小的挨板子吧。”
    穆云翼听他这么说,也就点头答应:“既然如此,我就等他半日吧。”
    悦郎领着他往里走,向西穿过两重院子,最后进入一个花园里面,已经是远隔外面的喧嚣,直让到一处轩官里:“还请小先生且在这里稍等,我们爷一回就来见您。”说完转身走了。
    穆云翼看这里几间屋子,有书房有卧室,桌上有热茶有点心,装修得倒也雅致,便在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史记》,坐在椅子上看了起来。
    刚看了两页,门外就进来一个紫袍青年,只见他年月二十四五岁年纪,头戴金冠,腰悬白璧,只站在那里就有无边的气势迎面压来。
    将离有些不知所措,跟穆云翼说:“二爷,有人来了。”他没见过陈鹤轩,不确定是不是。
    穆云翼方一抬头,便愣住了,他确定没见过这人,不过这人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最主要的是,长得跟他很像,如果说李双喜跟他有两三分相似,这人则有六七分了,眉眼之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除了那身冰山般的骇人气势,单那长相,活脱脱就是个放大版的穆云翼!
    那人看见穆云翼眼睛里也流露出了惊讶和欣喜,只是并不说话。
    穆云翼看着他,心里头砰砰乱跳,暗自大叫:糟了糟了,正主的家人来了!这回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陈鹤轩还没那么无聊,弄个假的来骗自己的房产,上次李双喜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幸亏是假的,这回来了个真的,十有八九要露馅的,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两人对视片刻,外头又进来一个两个青年,一个穿着鹦鹉绿的锦袍,一个穿着锦衣卫的飞鱼服,腰挎绣春刀,见了穆云翼之后,俱都十分惊喜,那绿袍青年最先道:“果真是你们家云翼!老天爷保佑,这回可找到了!”
    那紫袍青年并没有回他的话,只向穆云翼走来:“还没有确定。”他来到桌前,跟穆云翼说,“你认识我么?”
    穆云翼很干脆地摇头:“不认得!”
    紫袍青年说:“我知道你失忆了,很多事情想不起来,你看着我再好好想想,认不认得?”
    穆云翼仔细看了一番,继续摇头:“想不起来了。”
    紫袍青年皱眉:“那你方才见到我的时候,怎么是那种表情呢?”
    穆云翼道:“我看着你,有一种熟悉的感觉,而且你跟我长得很像,别的就想不起来了。”
    那飞鱼服青年过来,冲那紫袍青年不满地道:“这明明就是云翼无疑了!你还试探什么!”他蹲下来,抱住穆云翼的肩膀,“宝书!小宝书!还记得六哥吗?这两年为了找你,六哥可是把腿都要跑断了!”他摸了摸穆云翼的脸,“才两三年的功夫,你就长这么高了,记得原来你才这么大一点,又胖乎乎的,这会子个子长高了,也没那时候胖了,只是这双眼睛还是这么大!”
    穆云翼满脸陌生地望着他:“我不记得我有六哥了。”他小心地挣脱对方的手,冲三人鞠了个躬,“对不起,我不认得你们,告辞了。”说完撒腿就往外跑。
    “别走啊!”飞鱼服青年把穆云翼拽住,他手劲极大,跟钳子似的,把穆云翼给抱回来,揽在怀里,“好弟弟,你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咱们回家,过几年总能想起来的。”
    穆云翼小心地挣扎:“你放开我,我不认得你们,我的家在望城县,不跟你们走。”
    飞鱼服青年坐在椅子上,抱着他柔声哄道:“好弟弟,你别闹,你虽然不认得我们,但你就是我们的弟弟,这是更改不了的,你的家不在望城县,而是在京城里……”
    他一边说着,那紫袍青年过来蹲下来,抓过穆云翼一只脚踝,把他的靴子和袜子脱下来,看他脚底下果然有三颗痣,那紫袍青年的呼吸明显粗重起来。
    穆云翼奋力挣扎:“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飞鱼服青年又把他上半身抱住,紫袍青年过来解他腰带,褪下裤子,查看左臀上的那两块铜钱大的胎记。
    “错不了了!”绿袍青年拍手道,“否则天底下再没有这样巧合的事了!”
    紫袍青年一把将穆云翼夺过去,紧紧抱住,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宝书,我的好弟弟,我终于把你找到了!弟弟啊!”他的声音低沉有力,虽然有些压抑,感情却极为真挚。
    穆云翼心里头越发地害怕了,对方连他屁|股上的胎记都知道,这可是只有高以纯才晓得的秘密,这回肯定不会错了,心里头不由的发出一声悲鸣:这帮人看上去有权有势,自己若是真的,肯定要被他们抓回去好生管教,恐怕再不能跟以纯哥双宿双栖了,自己若是假的,也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他们要杀了自己,就跟捻死一只臭虫没什么两样,这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他大声说:“我不认得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突然就来认弟弟!我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不能随便绑走我!”
    这句话把那绿袍青年给说乐了:“玉书,子澄,你们把小宝书给吓着了!”
    紫袍青年终于放开穆云翼,跟穆云翼说:“我知道你的头碰了两次,离魂失忆,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我是你的亲大哥,大名穆云g,字玉书,你是我的弟弟,叫穆云翼,字宝书,这一位是咱们三舅家的表弟,你得叫哥,叫艾锦城,小名锦官,你小时候总叫他锦官哥哥的。”
    通过这位便宜大哥介绍,穆云翼终于知道这个身子的来历,而且越听越是吃惊,原来穆云翼他太爷爷是本朝开国元勋,被封为东平王,四大郡王之一。他两个舅舅都是锦衣卫的镇抚使,后来电影里演绎的大特务头子!
    这四大郡王,除了北海郡王当年功劳最大,是世袭罔替,子子孙孙都袭王爵,其他人都是递减传辈的,穆云翼的老爹本来已经是侯爵了,如果传到穆云g这里就是伯爵,但当年他父亲从龙有功,又死在叛军手里,新皇登基,本打算使他复祖宗爵位,最终落到了穆云g头上,前年穆云翼走失,又逢宫中有变,没能及时寻找,皇帝知道以后,又封了穆云翼为东昌郡公,让全国并力寻找。
    也是公爵,比国公底了一等,跟穆云g的爵位不同的是,穆云g那个是可以递减传辈的,他这个只有他一个人,他儿子将来不能袭爵,当然,他也不会有儿子。
    不过到底也是个公爵,比国公小,比县公大,算是二等公,每年有五百两银子的岁俸银子可拿,并有二百石的禄米可领,不说别的,以后单指着这些银子和禄米,他就可以活得极好了,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第153章
    当得知自己成了郡公,并且已经有三年的俸禄被领回来放在王府里,共一千五百两银子和六百石粮食,比他这几年起早贪黑,艰苦奋斗赚来的都多,不禁吞了吞口水,艰难地继续摇头,拒绝认下这个便宜大哥:“这位王爷……我想你认错人了,你们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想不起来半点,你们说是我哥哥,可是在我这里还是陌生的啊。”
    穆云g说:“你虽然不记得我们,还记得咱们祖母呢姓蒋,又是郡主呢?”
    穆云翼长大了嘴巴,恍惚想起来当年跟高家人拌嘴,曾经满嘴跑火车,说自己的祖母姓蒋,又是君主娘娘,他前世的奶奶确实姓蒋,他才这么说,没想到竟然歪打正着?
    艾锦城又跟他说:“你还记得你外祖父的大号叫做莲池居士,还说他是什么‘横推八百无对手’天下第一的武圣人,呵呵,虽然说有些过了,但他老人家是先皇的贴身侍卫,大内第一高手,这却也不是假的。嗯,我大伯是‘双手托天分日月,偷天换日老剑魔’,这个绰号起得简直好极了,大伯的剑法确实高明,锦衣卫里那些小子,差不多都是他调||教出来的。又说我爹是‘镇三山辖五岳赶浪无丝鬼见愁!’这个……哈哈。”他再也忍不住笑出来,又亲昵递过来刮穆云翼的鼻子,“你这小子还是那么会说话,他们爷们三个要是知道了,不知道得怎么乐呢。”
    穆云翼要不是还被便宜大哥抱着,这会非跌在地上不可,当年他顺嘴胡咧咧,把小说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吓人,没想到竟然全都是真的!而且这个身子本身正好也叫穆云翼,竟是跟自己同名!而且也有个奶奶姓蒋……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么?不过转念一想,或许自己真的跟原身有什么冥冥之中的联系吧,要不然为啥就穿越到这个身子里了?
    他在那里发愣,穆云g已经把他抱起来了:“好宝书,哥哥带你回京城。”
    穆云翼忽然反应过来:“不回去!我不回去!”
    三人都有些意外:“这却是为何?”
    穆云翼道:“我的产业都在这里呢!我的茶楼,还有我的饭庄。”
    三个青年都乐了:“你那个茶楼和饭庄都太小了,等到了京城之后,随便给你开个十家八家的。”
    “那我也不回去!”穆云翼固执地摇头,“我不要你们给的,那茶楼和饭庄虽然小,但却是我起早贪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赚来的。”
    穆云g沉了片刻,然后耐心地跟他说:“宝书,你是东平郡王的后代,是我穆家的嫡系子孙,怎么能流落在这里呢?娘临终前拉着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务必把你找回来。”
    穆云g是带过兵的将军,那种从战场上杀伐出来的气势,让穆云翼觉得自己很渺小,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还没想起来你们是谁,你现在说我是你弟弟,就把我带走了,等将来发现不是,又说我假冒的,你们都是有权有势的王爷,到时候怕成了笑话,要杀我灭口,我上哪哭去。”
    穆云g当时就乐了:“就算发现你不是,顶多把你送回来,哪里就至于杀了你灭口了?即便是王爷,也不能随便草菅人命的。再说了,你脚上的痣和臀上的胎记都已经证明了你就是我弟弟,从你出生,我一直看到大的,你虽然暂时失忆,但毕竟还记得不少东西,以后肯定会想起来了,若真的只是长得像,这里离京城那么远,也绝不会知道咱们家有个姓蒋的郡主祖母的。况且你会刺绣,还是你小时候调皮,磨着丫鬟教你的,还给父亲做过荷包呢。你忘了,你小时候还是我给你开的蒙呢,你三岁识千字,五岁背唐诗,七岁时熟读四书五经,八岁时精通诗词歌赋!试想除了我弟弟,谁能在十二岁考中秀才?不用怀疑,你就是我弟弟,皇上亲口封的东昌郡公,穆云翼,穆宝书!绝不错的!”
    穆云翼思忖着,自己是虽然是个郡公,却是无权无势,人家却是手握实权的王爷,还是自己的大哥,要是一再扭着,非但自己没有好果子吃,高以纯他们全都要跟着遭殃,心里头飞快盘算着,面上小心翼翼地道:“既然是这样,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否则的话,我就是立时死了,也绝不跟你们走的。”
    穆云g叹了口气:“宝书,你不必这样,你有什么条件就说出来,只要哥哥能做到的,都会给你办到的。”
    穆云翼道:“第一,虽然你们一再说我是你们弟弟,但对于我来说你们还是陌生人,真的想不起你们来,将来你发现我不是,或者找到你真正的弟弟,你们就把我好好地放回来,可不能要打要杀的。第二,望城县的茶楼和饭庄,那是我一个铜板一个铜板挣下来的,那是我的产业,你们不能给我没收了。”
    穆云g笑道:“就这么两个条件啊,哥哥答应你了!”穆云翼却不相信,要他起誓,穆云g就以穆家列祖列宗地名义起誓,“不管你是不是我弟,我都不会欺负你,就算你不是,将来我也去向皇上给你求个正五品的云骑尉给你,可放心了吧?你的产业我们也分好不动。”
    穆云翼这才点了点头:“我还有同伴在客栈里,我要去跟他们告别。”
    穆云g道:“那是肯定的,那个高以纯是咱们家的恩人,可得好好谢谢他呢。”
    当晚,穆云g就在陈家西郊庄园设宴款待高以纯,他和艾锦城,加上另外那个绿袍青年,也就是齐国公的嫡系玄孙,现在齐伯的长子陈荣轩,他们这一辈都是轩字落底,陈鹤轩是他的堂弟,当然已经是隔了房的,陈鹤轩在辽东府有那么大的势力,但在陈荣轩面前,就立刻矮了半截,更何况还有一个锦衣卫百户艾锦城和东平王爷穆云g了,若非因为穆云翼,全都是他请都请不来的客人:“这处庄园是我先父当年留下来了,环境倒还好,胜在一个幽静雅致,只是现在时令不对,要是夏天来,那才叫好呢。”
    穆云g说:“多谢鹤轩的款待了,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还是早些回那边去,新郎官离开久了不像话,这边有人照顾,一切都是妥当的。”
    与此同时,穆云翼在房中跟高以纯执手相看泪眼:“以纯哥,我要回京城去了。”
    高以纯沉默半晌,最终说出一个字:“好。”
    穆云翼道:“以纯哥,我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他想说几句诸如不要让高以纯勾搭别人的笑话调节一下气氛,只是看到高以纯红红的眼睛,就什么也说不下去了。
    高以纯声音有些颤抖:“我跟你一起去,不好吗?”
    穆云翼摇头道:“不好,我自己回去,你留在这……”他声音有些哽咽,缓和了好半天的情绪,方才控制住没让自己哭出来,“明年,我肯定会回来的,活着不能回来,死了也会回来!”
    高以纯想开口劝他,但却无法开口,最终只吐出一句:“我相信!”他抱住穆云翼,终于忍不住把眼泪大颗大颗滴落下来,“你活着回来,我活着迎你,你死了回来,我死了迎你。”
    两人抱头痛哭,穆云翼抚摸着高以纯的脸,哭道:“以纯哥,你说你当初捡我回来是不是一个错误?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说不定已经娶妻生子,连儿子都有了。”
    高以纯道:“如果没有捡你回来,你现在也不会这样伤心了,大约我也活不到现在吧。”
    穆云翼不想跟高以纯分开,但穆家是王府,七大姑八大姨全都是随便伸个手指头就能捏死人的,穆云翼自己作为穆家的孩子,即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对方轻易不会下狠手,但高以纯就不一样了,万一穆云g被惹怒了,高以纯就活不成了,所以他只能自己回去,去和那些“家人”打擂台,胜了,他还能回来和高以纯在一起,败了,那也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必要了,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本来就如同幻梦一般,既然梦里不美好,就让它醒过来吧!
    第二日,穆云g跟穆云翼一起回望城县,收拾东西,并且跟别人鉴别。
    过去三年之间,天天在茶馆里说书,年根底下挨家送对联的小先生竟然是郡公,而且出身东平王府!
    这个消息立刻像爆炸一样向四周传播,立刻就轰动了整个辽东府,并且还在向四周郡县府城扩散开来。娄县令听说了之后,第一时间就穿了官袍跑来拜见,紧跟着范举人、魏举人、赵员外等也都纷纷过来递帖子。毕竟穆云g可是王爷,他们平时削尖了脑袋,钻门盗洞去找关系,也根本别想跟这样的人物搭上一点边,这回借着穆云翼的东风,必要见上一见的。
    ☆、第154章
    这几个平时在望城县跺一脚地皮颤三颤的人物,进来便给穆云g磕头,穆云g那一身气势可不是盖的,做的四平八稳:“都起来吧,我这次出来是私事,不必拘礼。”
    然后他们又给穆云翼磕头:“拜见小公爷!”
    穆云翼哪肯受他们的礼,虽说他爵位超品,跟他们是天上地下,差了十万八千里,受礼乃是正常,但这几个对他来说都是有恩的,赵员外和魏举人对他帮助不小,范举人更是跟他有师徒之实,娄县令对他也颇有照顾,因此赶紧从椅子上起来,将几人搀扶起来。
    穆云翼知道他们这次来主要是见穆云g的,所以便跟穆云g说:“我来到这里三年,多亏了这几位长辈的照顾,若没有他们,我恐怕早就不知道沦落何地了。”见穆云g点头,他便告辞出来,穆云g会意,不大一会就让赵员外带来的三个儿子进去说话。
    穆云翼来到后院,大家伙都在呢,全都替穆云翼高兴,毕竟他流落在这里三年之久,现在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商益带头过来磕头,笑着拜见小公爷。
    茶楼和饭庄全都停业了,穆云翼把所有人都叫到一处:“明日我就要启程回京了,我走之后,这里就全都交给以纯哥了,本来也都是我们两人共同的产业,你们都要听他的话,等我回来,发现你们都翻了天,我可是不依的。其他的……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他本来觉得自己有一肚子的话要跟这些人说,等到了眼前,却又没什么好说的了,只嘱咐两个徒弟,“商益你是大师兄,以后我不在这,你要担当起来,照顾师弟,光大明媚。还有你们几个小的,都要好好读书,不可荒废了学业……”说到后来,已经哽咽得变了腔调,摆了摆手,就进屋去了。
    屋里头,高以纯在给他收拾行装,穆云翼拦住他:“不必收拾了,只带两件随身的衣服,我明年必是要回来的,带故去了也用不上,将来还得搬回来,也是麻烦。”
    高以纯蹲在炕上,红着眼睛,一言不发。
    穆云g送了高以纯一百两黄金作为谢礼,并且讲明回到京城为他向皇上争取正五品的云骑尉,这也是爵位了,比公侯伯子男要小很多,不过品级还在,不但每年都有俸禄可以领,而且跟知府平级,以后就是知县见了他,也要鞠躬行礼的。
    穆云翼的那个金项圈,是被锦衣卫的人拿走的,当初陈鹤轩听说京城里在找一个叫穆云翼的孩子,又是东平王的弟弟,便跟他堂哥说了,只因为皇上封了穆云翼为郡公,着令天下寻找,各地谁不想跟王府交下这个人情?因此全国各地叫穆云翼的孩子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尤其江南那边更多,原本锦衣卫掌握的线索,也是穆云翼被拐到南方了,所以注意力主要都放在南面,陈荣轩过去说了,当时穆云g正在江南,也没有引起特别注意,只让锦衣卫帮忙鉴别。
    因为怕是假冒的,所以锦衣卫到了这里,并没有立刻跟穆云翼联系,而是在暗中把有关他的一切全都调查记录,连同那个项圈一起给上边送去,最终到了艾锦城的手里,他觉得比较相似,但还不能确定,又亲自跑来确认一番,毕竟穆云翼跟原身的性格有所差异,不说别的,说话的口音就不怎么一样,其他差别更多,毕竟是王爷的弟弟,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弄个假冒的回来,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也十分谨慎,直到这回借着陈鹤轩结婚,方跟穆云翼见面确定。
    当天晚上,穆云翼跟高以纯说:“我是必定回来的。”
    高以纯握住他的手:“我等你。”
    穆云翼道:“咱们也不用互相留什么信物,前不久咱们去西山庙里上香还原,那老和尚不是说了么,念佛的人念得久了,就会跟阿弥陀佛产生感应,这边一念,佛祖在极乐世界就知道,就回来接引了。又说人是糊涂佛,佛是明白人,本来都是一样的,我想咱们也这么着,我念你的名字,你念我的名字,只要时间久了,精诚所至,必定也能生出感应,说不定,到时候我要是死了,仍然这样念着,说不定就会一下子飞到你身边的。”
    高以纯含泪点头:“好。”
    第二日,穆云翼跟穆云g回京,高以纯本来想让他带两个小厮回去,穆云翼给拒绝了:“横竖我将来都是要回来的,那京城里就是龙潭虎穴,若是好了,自然一切都好,他们也不会慢待我,若是不好,他们两个又能济得甚事?何苦白白搭上不相干的人的性命!”
    穆云翼坐上马车,商益等人都来送行,唯有高以纯留在房间里未曾出来,穆云翼知道他是怕伤心,也就罢了,抱了抱高以清,亲了亲,又抱了抱牛元义,也亲了亲,有心要再说些什么,但想到以高以纯的为人,这几家他必定都会照顾得好好的,也不用自己多说废话,徒自伤感,他狠了狠心,把车帘撂下,车夫一甩鞭子,那车立刻顺着大道向前驶进,扬长而去。
    车队刚出了辽东府,穆云翼就病了,整个人都恹恹的,又总犯恶心,每顿饭吃一碗倒要吐半碗,穆云g和艾锦城都忧心不已,请了十几个郎中会诊,得出来的是郁结在心,思虑太过,再加上水土不服所至,穆云g便要在辽西停下,把病养好再走,穆云翼却不同意,在他看来,进京就是一场必须完成的使命,早一日完成早一日解脱,因此执意要尽快赶路,穆云g便命人赶制了一辆更大更舒适的四马拉的车,把穆云翼挪进去,又让管家穆弘从王府里找了四个丫鬟,还有穆云翼小时候的奶娘赵嬷嬷一起连夜加急赶过来,小心伺候,等进了山海关才一点一点地好转过来。
    到了京城,直接用轿子抬进东平王府,回到他小时候住的长乐轩,又特地请了太医领班过来诊治,说法跟先前一样,要治病先要解心结,穆云g忧心不已,料想弟弟可能是有什么不足为外人道的心事,便把旁人都打发出去,独自来到床前拉着穆云翼的手说:“宝书,爹娘都已经不在人事了,当日害你的灵书也已经被我处死了,其他的都是出了五福的兄弟,现在穆家就只有咱们兄弟两个相依为命了,你有什么话,别在心里头憋着,跟大哥说出来,能办的,哥哥都给你办了,不能办的,哥哥也尽量想办法帮你办成,好不好?你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爹娘交代啊。”
    穆云翼听他说的真挚,也颇感动,又想这事情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说早了,也胜过这样的煎熬,便道:“我喜欢以纯哥,想和他在一起。”
    穆云g当时就乐了:“这有什么难的?你早说出来,当日就把他一起带进京了,好弟弟,你别再忧心了,明日我就派人把他接来。”
    穆云翼解释道:“我说的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我要和他好,一刻不能分离的,就像南方的契约兄弟一样。”
    穆云g道:“那也没什么,像咱们这样的人家,有几个相好的都不叫事,等他到了咱们这里,就在你这里住着,他愿意读书,我就给他捐个监生,直接进入国子监,他愿意经商,就给他两三个铺子给他做营生。宝书,只要你好了,什么都是小事。”
    穆云翼咬了咬牙,最终狠下决心道:“我这辈子就只跟他一起生活,就想夫妻一样,我再不找别人,他也不找,我们……”他看着穆云g的脸色瞬间变了,气势骇人,后面的话就没说下去。
    穆云g俊脸铁青:“这些话是他教给你的?”
    穆云翼道:“不是,原来……原来他还要一边跟我好,一边娶妻生子呢,不过我不愿意,我要他只跟我一个,我也只跟他一个,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
    “混账!”穆云g怒喝如雷,一巴掌就把床边的几凳拍成几片碎木头,狠狠地等着穆云翼,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你跟我过来!”
    穆云翼只穿着中衣,光着脚被他拖着出来,连穿过几重院子,最后来到穆家祠堂。
    穆云g用手指着牌位向他说道:“你现在向爹娘的牌位把你刚才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穆云翼也豁出去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跪在蒲团上向牌位磕了一个头,然后说:“到现在我也想不起来我爹娘是谁,不过我想,天底下的爹娘都是希望儿女幸福的,你们如果真的是我的亲生父母,必定也是这般,我若是不跟以纯哥在一起,那是绝对活不成的,我的亲生父母肯定会保佑我,和以纯哥白头偕老,一生……”
    他话没说完,就被穆云g从背后踹了一脚,当场扑跌在地,头部磕在供桌上,昏死过去。
    “宝书!”穆云g赶紧扑过去,看穆云翼嘴里都呕出血来,知道是伤了内脏,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忙把他抱起来,一边往长乐轩回来,一边大声喊太医,因为穆云翼久病不好,穆云g把太医院一位医术极高明的张太医留在府里头,随时给穆云翼诊病,那张太医为了晋升,曾谋军前效力,便在穆云g手底下干活,对于穆云g这样安排,他也是十分愿意的。
    张太医来了一番急救,方才使穆云翼脱离生命危险,只说急火攻心,又受重创,伤了脏腑,若是再不能好生调理,恐怕小命不保。
    ☆、第155章
    穆云g顿足捶胸,一方面是自责,自己平时跟手下人“交流”,也拳打脚踢的,这回还是尽可能地小用了力道,哪知竟然还是把弟弟给打吐血了。另一方面也是生气,弟弟是爹娘活着时候最宠爱的儿子,连自己都得靠边站,如今他竟然为了一个外人,不肯成家留后,简直是大逆不道!
    穆云翼原本就病着,又挨了这一脚,更觉察出这位便宜大哥绝不可能顺遂自己心愿的,心里绝望,于是病情越发严重,连着几天,吃什么吐什么,皆不能克化,不过五六天功夫,越发奄奄一息,简直就似要不行了。
    这期间,穆家的七大姑八大姨,各路沾边挂拐的亲戚,朝中四王八公上下臣僚,全都过来探望,穆云g自然不可能让这么多人都去打扰穆云翼,只让直系亲属,诸如外祖父艾连池,两个舅舅,六个堂兄弟,以及两个未出五福的叔伯兄弟入内探望,见了穆云翼这般,纷纷询问是何缘故,穆云g哪里肯说,不过是齐心协力,四处求医问药罢了。
    然而穆云翼的病却总不见轻,并且越发严重,到后来开始间歇性地神志不清,又说胡话,一声一声,把那“以纯哥”三个字念诵不停,真好似老和尚念佛一般。
    穆云g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到最后也开始绝望,恨得接连拍碎好几张桌子。
    这日他趁着穆云翼清醒,带着两个粗壮汉子进来:“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畜生!我们穆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你不是要跟你那以纯哥死在一起么?今天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穆云翼含着眼泪道:“谢谢哥哥,我还以为,活着时候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穆云g气得闷哼一声,让那两个军士把穆云翼从床上拖下来,反剪双臂用绳子捆了,又拿了一副干净的绢布塞进嘴里,就那么劈发赤足地押出来,又走了好几重院子,最后来到王府的地牢。
    青石板铺成的台阶又是阴冷又是湿滑,穆云翼一直没正经吃过东西,脚底下一打颤,赤脚踩在地上,越发地膝盖发软,只要摔倒,穆云g让那两个兵士架着他往下走。
    到了地牢里,那两个大汉把他夹在当中,来到一间牢房后头,打开一扇小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形。穆云g揪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凑到小门前头,只见里头点了十几个火把,灯火通明,一个横梁木架子上,吊着一个光裸上身的人,虽然背对着这边,但是从那背影看来,正是高以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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