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缘初 作者:若水流沙

    第三十九章

    都说城市里人与人之间关系冷漠，可是袁旭家所在的那座楼上，邻里之间的关系却都极好。袁旭跟在老妈身后，只觉得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老妈这么神采飞扬过，没多大会儿，“小旭拿了一等奖学金”这件事便已经传的全楼皆知。袁旭走在后面，看不见老妈的正脸，但只听声音，便可以感觉得到老妈满脸的笑意，当真是高兴的很啊。

    从小到大，袁旭没尝过万众瞩目的滋味，这会儿只见邻居叔叔阿姨们那羡慕的眼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竟觉得有些不自在。其实以前是幻想过这种情景的，可是这一刻真的来临时，却觉得似乎跟想象中的不大一样，不过如此而已。若没有学生会的各种加分，若没有许默帮自己套来的那些题，若不是和帮忙改卷的那班学长打得火热，这一等奖学金，早不知是谁的了。考试，尤其是文科这种答案分外主观的考试，其实考得本就不是知识，而是人啊！

    这半年来，袁旭对于学业的关注本连高中的一半都达不到，但取得的却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成绩，曾经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日子，现在想来竟好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其实肖易帮袁旭分析过她高考的成绩，虽不算太好，但如果当初慎重些填报志愿，绝对可以上个比a师大好得多的学校，可那时的袁旭，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不过终究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而且若不是差阳错上了a师大，袁旭恐怕这辈子都碰不到许默，所以说这世上的事儿，有一失便必有一得，都是老天爷给安排好的。

    不过眼下，看着母亲自豪的表情，袁旭感觉终究是了却了一桩心愿，准确点说，是替母亲了却了一桩心愿，俗话说宁为**头不为凤尾，这个一等奖学金，总算是替母亲在熟人面前出了一口气。

    家里的年货袁妈妈都采购的差不多了，穷人尤为看重过年这几天，平常怎么凑活都行，大年下却一定要好吃好喝的。袁旭小学的时候，姥姥、姥爷就都走了，从那以后，这年便一直是母女二人一起过。其实袁旭很小的时候隐约听姥姥说自己有个小舅舅，不过似乎身体不好，没长多大就夭折了，那时候穷啊，二老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长大，谁知道遇人不淑，最后这唯一的女儿竟落得个孤苦伶仃的下场，在袁旭的记忆里，姥爷总是沉着脸，而姥姥则总是皱着眉，两位老人一生似乎都没有如意过，早早的就双双离了人世。

    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姥姥和姥爷，袁旭看着眼前母亲兴奋忙碌着的身影感觉有些心疼，无论如何，一定要让母亲将来开开心心的，不能过的跟姥姥和姥爷一样。

    年三十转眼就到了，许默只觉得年前这几天自己简直就像在做恶梦一样，她从来不知道那些看似普通的食材竟然可以变成那种恐怖的样子，而更恐怖的是自己还得把那些东西吃下去。年三十那天，在许默的强烈抗议下，被打击了数天的许凡终于妥协，姐弟俩看着春节晚会吃起了泡面。

    其实许默也不会做饭，但不得不说，许默加了**蛋、虾仁、青菜、香肠、豆皮等物心煮出来的泡面，还是比许凡那些不知所谓的美食好吃了不止一点半点，看着自己数天的努力败给一碗泡面，许凡捧着碗真是想落泪啊。

    “别看了，吃吧。我说你也别瞎折腾了，从今天起就正式过年了，咱姐弟俩也不能太委屈自己是吧？明天起姐姐给你做饭，估计没你家肖大厨那手艺，但应该还是能吃的。小凡，做小受多好，有人宠着，别总是想着反攻那码事儿了，不切实际啊。”

    许凡颇不服气的瞪了瞪许默，可却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眼前的泡面是真香啊，许凡也跟许默一样几天来没吃过一顿好饭，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端起碗尝了一口，便开始狼吞虎咽的往嘴里扒。

    “慢点儿，没人跟你抢。”许默看着许凡的吃相只觉得好笑，今天是来不及了，明天初一呢，给许凡包点饺子吃，虽然之前从没包过，但一会儿上网好好查查，应该也不会太难做。唉，年三十吃方便面，这要让袁旭知道，一准儿又得急。

    袁旭现在，应该在跟她妈一起吃饺子呢吧。

    春节晚会总是千篇一律的那几张脸，但开始没多久许默便接到了袁旭的短信：

    “吃饺子了吗？(*^__^*)  ”

    许默微微一笑，她自是不敢告诉袁旭吃的是泡面，只回复到：

    “吃了。”

    “什么馅的？”

    “芹菜馅的，速冻饺子。”

    “速冻的不好吃，怎么不自己包点儿呢？”

    “没包过，不会。要不你教我？”

    “唉，真是娇小姐啊，包饺子最简单了。首先……”

    袁妈妈只见袁旭拿起了手机就没放下过，嘴角还一直洋溢着一丝笑容，不由心下好奇：“小旭，你这是给谁发短信呢？发的这么开心？”

    “啊？哦，我拜年呢，好多同学。”袁旭脱口而出，说完了才发觉自己现在说假话怎么说的这么顺溜，心里不由感觉有些惭愧，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如果可以，当真不想撒谎来着。

    拜年？袁妈妈心下仍有些狐疑，拜年拜得这么开心？瞅着袁旭那副乐滋滋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在拜年啊！难道，小旭谈恋爱了？

    这么一想，袁妈妈再看袁旭，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袁旭从来是个乖孩子，袁妈妈觉得她应该做不出什么让大人不放心的事儿，这会儿不说，估计是怕自个说她。

    其实袁妈妈并不反对袁旭找男朋友，毕竟大学和高中不同，而且女孩子嘛，嫁得好些，其实比什么都省心，更何况袁旭刚刚拿了个一等奖学金回来，因而她谈朋友似乎也没有影响到学业。瞅瞅满面春风的袁旭，袁妈妈笑着摇摇头，便又把目光转向了电视。孩子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自己拿主意了。

    就这么发了一晚上的短信，许默只觉得今年的春节晚会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当然，纵使不无聊也基本上没看。午夜时分，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耳边响起，许凡一把夺过许默的手机，气鼓鼓的道：“行了都发一晚上了，下楼放去。”

    也难怪许凡不平衡，肖易家的的风俗，从来都是男人打牌女人看电视，一群亲戚在那里等着你出牌，肖易自然不能跟袁旭似的抱着手机发短信发个不停，因而许凡看许默乐呵呵的按了一晚上手机，心里那叫个不是味儿啊。当下只把许默的手机往一旁一扔，拽着她拿了鞭就要下楼。

    许默心下好笑，不过好在袁旭这会儿也是要去放鞭的，于是也就由了许凡把自己拉下楼去。一到外面，爆竹声更加明显，许默已经许久没有感受过这么传统的过年气氛了，心里不由自主的便兴奋了起来。楼下满是出来放的，大家脸上都洋溢着喜气，许凡也把自家鞭点燃，耀眼的火光不住在眼前闪现，许默没来由的觉得自己的未来都被这火光照的透亮。楼下还有人在放礼花，花火在天空绽放盖过满天繁星，虽然只有一瞬间，但真的美得惊人。

    其实人生，也是只有一瞬间而已啊。

    此起彼伏的鸣声久久不肯停息，许凡在嘈杂的声响中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曲调，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肖易的来电。放鞭从来都是长子长孙的事情，肖易和他老爸排行都靠后，陪着那堆亲戚打了一晚上牌，肖易这会儿总算得了个空挡，赶紧拨过来手机问候下自家的小家伙。许凡原本是被许默刺激的一肚子火的，可是看到手机上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心里的火突然就全没了，大年三十被人惦记着，这已经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许默扭头发现许凡走到一边讲电话，不禁莞尔，这电话，许凡可是已经等了一个晚上。抬头看着天空中绽放的灿烂烟花，许默心中忽然有一种很圆满的感觉，认识袁旭的这半年来，太多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不过迄今为止，一切都分外美好。

    “妈的！”耳边突然传来许凡气呼呼的声音，“什么破手机，这会儿没电！”

    许默忍不住一笑：“自己不充好电倒埋怨起手机了，赶快上楼换块电池吧！”

    话音未落，许凡已转身跑向了楼洞口，许默笑着扭头，接着欣赏天空中竞相绽放的礼花，其实以前也不是没看过，但今晚，就是觉得这礼花格外漂亮。

    待到天空终于安静下来，许默带着满足的笑意转身准备上楼，忽然觉得自己被人盯着，抬头看去，远处有个人正不紧不慢的向自己走来。空气里还弥漫着竹留下的薄薄烟气，来人的脸在夜色中模糊不清，可是许默却已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惊讶很难以置信，但其中却又夹杂了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无需看清面容，那个人就算化成了灰，许默也依旧认得。

    放过鞭后，袁旭拨通了许默的手机，但响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发短信过去也没有人回，袁旭心下疑惑，便不停重拨，最后是许凡接起了电话，说许默在楼下看人家放，手机忘楼上了，一会儿等她回来就给袁旭打过去。

    袁旭这才明了怎么回事，可是挂断手机的那一刹那，一丝不安忽然划过了袁旭心头，至于为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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