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的梦想
我们在一起 作者:风锦
十年的梦想
闷热的空气从口里灌入一直窜入肺部，烧的心肝快要起火了。萧衍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儿了，两只腿还是不停地向前迈，街边的景物飞速地向后移动，眼睛所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感到迷茫。或者说，整个天地间，都不能让他找到归属感。
跑得累了，强烈的刺激表现在从鼻子间流泻出来的透明体，以及火烧火燎的喉咙，又麻又辣的痒。
萧衍狠狠地擦了一下鼻涕，在一个转弯口前停了下来，手撑着青色石灰的墙面，糙的突起触感咯的手疼。
居然跑进了一个狭小的弄堂里来。
也幸好是在偏僻的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所以萧衍也不用担心自己狼狈落魄的窘样会被别人指指点点。
剧烈地咳嗽起来，双手卡住喉咙也止不住，萧衍咳得一张脸通红，仿佛全身的血都在往上涌。旁边是一个破烂的垃圾桶，装满了行人随手扔过的秽物，不知道几天没清理了，竟然有几个大头苍蝇围在桶边“嗡嗡嗡”的直转悠。
萧衍死命拍着自己的膛，想要把刚刚涌上来的呕吐感强压下去。这是被这个繁荣的经济城市所遗忘的角落，一个荒芜又肮脏的弄堂。
“受不了了……”萧衍低声喃喃，双眼死命的盯着角落里因为长期见不到阳光而长出青苔的石板，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双手掩面，萧衍背靠着墙壁就这样滑落坐下去，凹凸不平的青石板正散发着足以烤熟一个**蛋的温度，此时是夏季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候。
可是萧衍却不管不顾了，耳朵里充斥着的全是大头在饭桌上的一言一语：“模样长得好，女人还不大把大把的任你挑。”萧衍摇摇头，透明的体从指缝中滑了下来，鼻涕眼泪一把抓。“有房又有车，就只差结婚娶老婆生孩子了。”这下连双腿膝盖都蜷缩了起来，萧衍干脆用手圈住小腿，把头埋进臂弯里。
耳朵里还是充斥着那些话语，在静默的弄堂里，被千万倍的放大，快要把耳膜都震碎了。
“受不了了！！！”不知从哪里捡起来一颗石子，萧衍用尽全力把它扔出了好远。脸上哭得一塌糊涂，全是斑斑的泪痕。腔上下起伏不定，眼角下方还带着一抹微红。
萧衍拍拍裤子从地上站了起来，十指在太阳底下发着抖，心里有一股怨气在上蹿下跳，就快要受不了爆体而亡了。
狠狠地往青石板的墙壁上踢了一脚，然后掏出裤子口袋里那两张皱巴巴的游乐园的门票，才止住的眼泪又喷涌而出，一滴一滴硕大的水珠滴在透明颜色的指甲上。
之前说过，萧衍发现自己真正喜欢上作为同的王皓竹是在高二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而这之前——
在乡野之地住了几天，虽然有各种不便，但是两人都玩得很尽兴，年轻的皮肤也禁不起太阳的暴晒，都黑了一圈，就连皮肤白皙的萧衍，也显出了一些小麦色。
临走时不顾司机先生和文良的反对，硬是塞了一些钱给他们，算是这几天的住房费了。司机给他们指了一条路，大概是新修好的水泥路，平坦宽敞，沿着这条路直走，大概半个小时就能看到车站，那里有通往市区的班车。
说到车，萧衍才恍然想起，拍了拍王皓竹的肩膀，一脸焦急的说道：“死了死了，我们两个怎么都忘了？那天把自行车放在黄土地边就没有抬回来，当时真是热晕了！！！”
还附带着拍了一下脑袋。
王皓竹没理他依然沉稳的背着包向前走，一脸的云淡风轻。
“诶诶，你怎么跟没事人似的，当时怎么连你也忘了？”萧衍在后面叫嚷嚷。
王皓竹回头看了他一眼，“没事！”
“诶，怎么回事，你说清楚。”萧衍小跑两步上前拉住王皓竹的衣袖，“说，从实招来！！！”
王皓竹只用食指在他眼前晃了两下，转身又欲往前走。
“喂，面瘫王！！！”萧衍故意虎下一张脸。
“诶，那什么，”不知是不是和萧衍混久了，也沾上了他的一些习惯，王皓竹脑袋，“其实吧，那自行车不是租的。”
“……”
“是我家一辆老旧的自行车，本来也就是被废弃的东西，丢了无所谓。”
“……”
王皓竹扫扫头发神情自若的往前走，留下萧衍在后面撕牙咧嘴。
切，说我的自行车烂，结果还不是带了一辆破旧货。
害我白担心一场，切~
萧衍脑袋四十五度斜上扬，对着天空猛翻白眼。
“诶，你再不走，错过了十点的那班车，就要再等半个小时了。”
“知道知道了，就走就走。”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从小村回来后，萧衍决定好好把握剩下的休息日，天天白天睡得昏天暗地，晚上神奕奕的去街上上网打游戏。
那个时候电脑才刚在小镇兴起，一个小时只要一块钱，萧衍常常在网吧一呆就是一晚上，直到身上一天的零钱全都用光了才意犹未尽的从网吧里出来。
就这样潇洒无度的过了一个星期，某一天晚上，沉迷在游戏里的某人被强硬拉出了网吧。抬头一看，站在眼前的是一脸毫无表情的王皓竹。
萧衍吐吐舌头，被抓包了。
“不能再玩了，再过十天就要正式开始补课了，是时候收收心了。”
“诶，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王皓竹猛瞪他，拉起他的胳膊就往前走，“盯你好几天了。”
“喂，我压了钱在柜台，等我去把钱找回来。”
“不要了。”
“那你拉我去哪啊？”
“回家睡觉，明天开始你每天来我家复习功课，不懂得我帮你补！”
“……”
就这样，在高一暑假最后的十天里，萧衍被王皓竹强硬的拉到他家里复习功课，美其名曰：拯救将要弥足深陷的大好青年计划。
萧衍看着桌上的课本，双眼耷拉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其实他资质聪明，只要用心也能变成优等生，只是天生好动玩重的格总是让他闲不住。伸了伸懒腰，萧衍把手放到脸上拍了两下，“好无聊啊！”
王皓竹的父母整个暑假都待在外地出差，也可以说是在外学习进修，所以家里只剩下王皓竹一个人。也由得他们少了束缚，偌大的房子两个人待也自在。
转过头去看着仍然坐在书桌面前纹丝不动的王皓竹，背脊挺得毕直，眉头深深地锁住，牙齿不断地啃咬手上的笔杆。
看这样子，该是碰到了什么难题。
继续打量，考完试刚剪的头发又长长了一些，特别是额前的碎发，滑下来遮住了一只黑亮的眼睛。一只手拿着笔，另外一只手不停地小声敲击着桌面，节奏缓慢。萧衍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也随着这敲打声一上一下的起伏。
突然一声清亮干脆，敲打桌子的动作戛然而止，萧衍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偷窥被发现了？
却是王皓竹松开了一直紧咬着的笔杆，唰唰的在稿纸上演算着。不满就这样被忽视，萧衍故意移动了底下的椅子，发出“孜孜”的声音，然后提高音量重复说了句“好无聊啊”！
这时王皓竹放下笔，抬头看向萧衍这边，刚才他恰好解完一道数学题。
“无聊？”
萧衍转了转眼珠，像是想到了什么，连忙起身凑到王皓竹跟前，笑得一脸神秘的说：“我听别人说新城区那里建了一家游乐场，还有摩天轮，要不我们找个时间去玩玩？”
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死读书吧，再怎么也要劳逸结合。
于是两个人开始着手准备去游乐场的计划，说好了是开学之前的最后一次放纵，萧衍对着那传说中的摩天轮虎视眈眈摩拳擦掌，连睡觉的时候都梦见在像自己招手。
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小镇上的少年，自然会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东西感到兴奋和刺激。只是美梦还没有做完，一场大雨便把一切都浇熄了。
萧衍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下得倾盆大雨，心里凉的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黄瓜。放在桌上的票显得有些孤零零，上面的日期赫然的印着今天。可是，这种天，别说是走到新城区去，就是人一出去，恐怕也会被这瓢泼大雨淋个半湿。于是只得放弃。
下了一场大雨后，温度急转直下，炎热的天气竟然开始变得凉爽。还没等两人重新准备第二次出游，便接到学校的通知，趁着天气好，补课的日程提前了。
于是又投入了紧张的生活，距离九月份真正开学也没有多长时间了，学校干脆和在一起，后来就再也没有放过一天假。
去游乐场的计划就这样被搁浅了。总想着日后还有机会，可是高二的生活比之前紧张不少，学校不仅增加了晚自习，连双休日也开始补课，灵活泼的少年也逐渐沦为学习的工具。
萧衍揉了揉人中，不知不觉已经进入了深秋，外面的叶子落了一地，一眼望去，可以看见一层的金灿灿。
“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去游乐场玩？”萧衍把脸埋进薄薄的高领毛衣中，柔软又带点微刺的感觉弄得他很舒服。
因为增加了晚自习，两人都觉得下午放学后回家吃饭时间太赶了，于是便留在学校吃食堂，这样顺便可以节约一些时间。
“总有机会的，”萧衍的头发在夕阳下反出金黄色，看上去有些温暖，王皓竹手心痒痒，忍不住伸出手去，“大不了等放了寒假再去，总能挤出时间的。”
“恩，也好！”萧衍对着王皓竹灿烂的一笑。
于是便这样一拖再拖，直到萧衍退学消失，直到近十年后两人重逢，直到王皓竹过生日，都没有找到一个时间或者机会去他心心念念的游乐场玩上一回，坐一次他梦想已久的摩天轮。
直到今天，萧衍蹲在偏僻弄堂的墙角，用尽全力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手里捏着的两张门票看起来有些刺眼，像是嘲讽他的异想天开。
和王皓竹的关系再亲密，就算两人同居，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关系。就算知道王皓竹对他多年都不能释怀，都无法放下，那又怎样？那么多感情里面，王皓竹对他的感情再深厚在执念，也不是他想要的爱情。
一切都在他的预想之中存活，假装生活很美好很幸福，可是却偏偏漏了最重要的一点。王皓竹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他最终会有自己的生活，结婚娶妻生子。
吐了一口痰，萧衍把手里的票揉成一团，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呵，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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