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十二梦 作者:13月·末卡维

    一月卷·二十

    身穿白色护士服外面披了一件针织外套保暖的年轻护士动作熟练地为病床上的男人扎针，调好输速度，然后拿起口袋里的圆珠笔在病卡上写字。

    “ano，护士小姐可以帮我拿那边的杂志过来吗？”因为胃出血而被送到东京综合医院急救住院的男人指了指桌上，几本书叠放在一角，是他朋友送来给他解闷的。

    微微一笑，女护士转身去拿书，“藤堂先生，哪一本？”

    “那本体育杂志。”男人接过护士递来的杂志，“谢谢。”

    “不客气。”女护士看见那杂志封面上“澳网”的字样以及被翻开的页面上大大的照片上熟悉的身影，停了停准备离开的脚步，“藤堂先生也喜欢网球？”

    “啊，国中的时候还加入了网球部，不过那时候参加都大赛很快就被刷下来了。”男人说着有点不好意思地自己的鼻子，然后指着杂志上那个戴着眼镜面容冷峻的东方男人，“呐，这个可是我们日本人的骄傲，以前在高中的时候就听说青学国中部的网球部厉害，这个叫手冢国光的以前就是青学网球部的部长，还有这边这个，越前龙马，据说是于是越前南次郎的儿子，他们两个最近两三年在职网可是来自东方的明星。”

    听着男人越讲越兴奋，女护士安静地听着，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心里默默地数着那个人还有多久能回到呢？这次能逗留多长时间？

    姬岛初空在学校里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的成绩都不错，再加上老师的推荐，从九州回到东京进入东京综合医院实习并非难事。而如今是一月的末尾，算起来她成为东京综合医院急救科的实习护士已经接近一年了，到了春天就可以转正成为正式的护士。

    远在纽约一边上大学一边进军职网的手冢，从俱乐部的比赛到atp到四大贯，凭着个人的努力和认真，让“手冢国光”的名字在国际职网中渐渐亮起来，成为职网的新力军之一，和越前龙马同为日本人在网球界的骄傲。去年的大师杯这颗来自日本的新星一路勇进，而今年一月份的澳网，“手冢国光”和“越前龙马”这两个名字都备受瞩目。

    虽然他的比赛她到现场去为他打气的次数不多，但通过电子通讯的联络却比最初的时候更频繁，而且一有假期就会约好见面。

    事实上，和一个体育明星尤其是长得比偶像还偶像的体育明星拍拖是件让人苦恼的事情。

    去年暑假的时候，手冢趁着没有比赛的那一个星期回来日本了，然后两个人像普通情侣那样去约会，然后被偷拍上了八卦杂志，大大的标题“日本网球新星手冢国光与秘密女友东京街头约会”，而副标题则是“冰冷王子温柔为女友挡镜”，于是很幸运的姬岛初空的面容没有曝光在杂志上了。不过这么一闹，外表冰冷的手冢有个女朋友在日本以及对待女朋友很温柔的事情就人所皆知了。

    刚下飞机的年轻男人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从口袋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那只手机，看了一眼机场大堂里大多数都是东方面孔，不由得稍稍加快脚下的步伐，终于回到了，从南半球的墨尔本回到了他的东京。

    手冢拨打那个熟记的电话号码，在“嘟——嘟——”的机械音响了一会之后，电话接通了。

    “moximoxi，已经回到了？”几乎是一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打电话的男人已经回到日本了，因为这只手机是他在日本的时候才会使用的。

    听觉灵敏的男人听得出手机那头的女声有些疲惫。

    “嗯，今天很忙吗？”东京，一个繁华的世界大都会，也是一个意外事故高发的城市。医院的急救室永远都不会有空闲的一天。

    “嗯，上午xx区发生了大火灾，很多人受伤，急救室里忙得不可开交，现在情况渐渐安定下来了……”女声停顿了一会，再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沙哑，有些压抑，“虽然大家都很努力了，但还是……还是没有把那几个伤得最严重的伤者救活……”在说最后几个字地时候已经带上了浅浅的鼻音。

    虽然这实习的近一年的时间里，在东京最主要的综合医院里最忙碌的急救科，学到的很多，而见到的生死场面也很多。但姬岛初空依然会因为那些无法挽回的生命而伤感甚至是哭泣，一个冷静得可怕的实习医生甚至说这样的她不适合当医护人员，尤其是急救室里的医护人员。但是即使这样，她依然希望能够坚守自己的岗位，以自己微薄的一份力去为那些濒临生死危险的生命去努力，即使只是做一些微小的事情。

    “好了，如果觉得难受就想想那些活下来的生命，你们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的。”两个人一起已经三年多了，原本并不擅长言语的他已经渐渐学会了如何去安慰去哄她。

    “嗯。”靠着休息间的墙壁，姬岛初空伸手擦了擦微湿的眼角，嘴角微微勾起。

    “今天不用上夜班吧？”

    “嗯，要来接我？”

    “啊，我先回家，待会去接你下班。”

    “嗨。”

    已经渐渐接近春分了，天黑的时间也比寒冬的时候稍微没那么早。

    换回便服和同事一起有说有笑地下班，刚出室外迎面而来的风让姬岛初空等人不由得拢了拢身上的外套和围巾。果然，一天还没到春天，天气还是冷冷的。

    远远就看见医院外其中一个停车位熟悉的车里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姬岛初空和同事说了两句，然后在她们一副“有男朋友来接下班真是好”的暧昧眼神之下小跑过去。

    大概是因为下午才下飞机的缘故，车里的人似乎有些疲惫，靠着主驾座椅背，抱臂闭目养神。

    姬岛初空敲了敲车窗，原本闭着眼睛的手冢睁开了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人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座，另一个人体贴的为她扣好安全带。

    仿佛已经不需要语言，默契也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形成，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已经足够了。

    在开车前，手冢突然想起了车上那个纸袋里的东西，递给姬岛初空。

    “什么东西？”嘴角始终带着微笑的姬岛初空打开纸袋，里面是一只系着蓝丝带的考拉毛公仔，一向对布偶毛公仔之类很喜欢的姬岛初空将考拉取出来，“卡哇伊~哪里来的？”

    “澳网的吉祥物。”在颁奖的时候，手冢接过这只考拉吉祥物的时候就想到了在日本的某位玩偶控的女朋友。果然，她很喜欢这可爱的考拉。

    原本手冢提议在外边吃晚饭的，但姬岛初空硬是把他拉去超市买食材回去做饭，当然，下车之前，让他戴上帽子以免又见报了，说不定这次的大标题会是“结束澳网之行手冢国光急回日本会女友”之类的了。

    自从回东京都实习之后，姬岛初空就在外边租了一件小公寓，毕竟家里距离医院太远了，不方便。虽然公寓的面积不大，但经过了一番布置，很有温馨舒适的感觉。有时候手冢回日本了也会经常去她那里。

    在并不宽敞的厨房里，两个人分工合作为了晚餐而努力。

    虽然姬岛初空的父亲是一个厨师，但并不代表她的厨艺很高超，只能说一般般，而手冢也只是会帮忙打打下手而已，往往做一顿饭可能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但他们乐意。

    “这次逗留多长时间？”

    “两个星期，之后回去又要准备参加atp了。”

    在去年年初手冢决定了要全力进军职网之后，学业暂时放下，多了时间训练和参加比赛，也多了一点休息的时间。这个决定是他再三思考做出的，法学以后也可以学习，但是一个网球运动员的最佳黄金时期过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希望能够趁着自己还年轻，身体机能最佳的时期，全力去追自己的梦。当时教练和队友也赞成他的做法，毕竟不少的队友都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家人在听到的这个决定时，沉默了一下，祖父说他已经成年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去决定。而姬岛初空，那个时候他们都在东京都，她只是抱着他说，他只要顺着自己的心去做就是了，不管他做的是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他。

    “哦，帮忙拧一下，盖子有点紧。”

    接过姬岛初空递来的罐子，手腕一转，盖子拧开了。

    “谢谢。”

    “对了，母亲说让你什么时候有空到家里吃晚饭。”手冢想起了出门之前母亲提醒的事情，想当初他第一次对家里说带女朋友回家吃饭的时候，家里人的反应比高中同学知道他们两个交往时的反应更大。母亲甚至有点脱线地问父亲：“阿娜答，我没有听错吧？小光说要带女朋友回家……”那时候他很想对母亲说绕房子跑xx圈。

    “后天吧，明天轮班比较晚下班。”姬岛初空一边拌着碗里的食材一边说着。手冢家去过几次了，和他的家人相处也不错。手冢妈妈甚至还对她说了很多关于他小时候的事情；格平和的手冢爸爸则叫她有空多上家里玩；而和手冢格最像的，或许更好的说法是手冢的格最像的手冢爷爷则对她说 “不要大意的上吧”，那一刻她还没反应过来就直接应了一句“嗨！”，大概是从前被手冢训多了……

    窗外淡白的天光告诉微微转醒的姬岛初空，天还没亮，时间还早。

    略显昏暗的室内，安静地仿佛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枕边人还在熟睡，昨晚他留宿是意料中的事情，毕竟他们已经交往了不短的时间，就算进展再慢，也早已经把自己交付给对方了。他在她的小公寓留宿也不是第一次的事情。

    借着微弱的光，她可以看见他熟睡的面容，褪去了冰冷的面容，他在安睡，就在她身边。

    生怕会吵醒还在睡梦中的人，小心地把自己左手伸出被窝，中指上多出来的指环并不冰冷，被他们的体温温暖着，触的时候给人温润的感觉。

    昨晚之前还没有这个指环的。

    在黑暗中，他亲吻着她，突然她感觉到中指上被套进了什么，凉凉的金属质感，还有他握住她的手传来的温暖。

    然后听到他在耳边说，我们订婚吧，初空。

    这才发现原来那是一枚戒指。

    “嗯。”她回应的声音很小，但是他听得很清楚。

    其实他早就提出过，等她毕业，他们就订婚。虽然有人说订婚只是多余的仪式，但现在职网努力整天满世界飞的他希望能够在再安定一些的时候才给她最完整的承诺，而订婚则是这个过程中的一小步。就好像他们一路走过来的每一步，也会像他们以后一起走下去的每一步那样。

    姬岛初空突然想起了在高三的那一年圣诞节，告别了刻骨的初恋，圣诞节是和闺蜜木芽一起过的。在热闹的商业街，两人经过一个门口放着“塔罗牌占卜”的牌子的帐篷前停下，怀着半信半疑的心思进去了。占卜师是一个身穿夸张华服抽着烟枪的女人，红色的眼眸仿佛能够一眼就看穿她们心里所想的一样。

    当时的牌已经记不清有那些了，但是其中一张却记得很清楚——命运之轮。

    当时的她对于这张牌理解为逆位含义：不稳定的恋情、激情冷却、失恋。

    而现在的她回想起来，她想那张牌或许应该从正位含义去理解，转变期，契机。

    或许直哉真的不是她命中的那个人，所以他们的分开是注定没有结果的一段情，一段记忆。就算她再难过也是无法改变的，就算当时不分手，以后的结果恐怕会更难过。在这样失恋这样的一个转变期，命中会爱护珍惜她的那个人，原来就在身边。

    也就是现在身边的这个人。

    能够遇上他的她真是幸运呢。

    轻轻地描摹着中指上的指环，姬岛初空用微小得几乎只是做口型一样的声音说着：

    “爱してる。”

    说完闭上眼睛将自己埋进了身边人的怀抱里。

    姬岛初空没有看到那个她以为熟睡中的男人微微睁开的眼眸，以及嘴角那向上扬起的浅浅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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