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卷·四
浮生十二梦 作者:13月·末卡维
二月卷·四
惠比寿广场的一角，从圣母颂到爱的礼赞，从竖笛到大提琴，从国小学生到头发半白的老人，一群年龄不一的乐者在为午后的东京都描上最美的音符。
不少行人停下了脚步聆听演奏，也有不少人慷慨地取出皮夹取钱放进福利院的孩子们怀中的捐款箱里。
演奏队伍中负责指挥的是策划这次义演的本友莉子，演奏的不是她的朋友就是她的学生，效果比她想象中要好。
站在靠左边拉着小提琴的银发少年，无意中看见了熟人的身影，就在围观的人群之中，白衬衫深灰色背心裤脚折起的休闲裤帆布鞋，挎着大大的包，拿着手机在拍拉大提琴的老人家。
黑发黑眸的少女把手机摄像头转向其他演奏者的时候，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画面，按拍摄键的指尖顿了顿。
竹冈木芽把视线从手机屏幕转移到演奏的队伍中，架着小提琴演奏的几个小提琴手中有她认识的高个银发少年。
两个人的视线对上，正在拉小提琴的少年差点乱了节拍。
礼貌地挥了挥手，竹冈木芽现在才知道原来凤长太郎昨天说的演出，是在惠比寿。
义演结束在一片掌声之中，有不少人上前去和演奏者合照。
竹冈木芽从钱夹里掏出两张纸币放进准备跑回福利院的嬷嬷身边的孩子怀中的捐款箱中，正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听到有人叫她名字。
“木芽前辈！”
毫无疑问会这样叫她的只有那个温顺的少年，而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苍蓝色头发的男生，两人怀中都还抱着刚刚演奏用的小提琴。长相较银发少年成熟不少的男生礼貌地点了点头，竹冈木芽猜这位就是长太郎说找来帮忙的学长。
“这是和我母亲一起拜师学做陶瓷的木芽前辈。”笑得有些腼腆的少年为两人做介绍，“这位是以前网球部的忍足学长。”
“美丽的小姐你好，我是忍足侑士，很高兴认识你。”忍足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学弟，他刚才有注意到在演奏的时候，长太郎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乱了节拍，而那个时候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这个双黑少女。他想如果他现在对这个少女做吻手礼，不知道自家学弟反应怎样呢？
“竹冈木芽，请多多指教。”竹冈木芽礼貌地和对方握手，只是一个瞬间就先松手了。
而少女的反应，让忍足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少女颈部左侧——黑色碎发底下，纤细白皙的颈部左侧上，隐隐可见的纹身，全身紫蓝色中翼上有白色花纹的蝴蝶，给人妖娆而诡异的感觉。
一旁的长太郎和竹冈木芽本人当然也发现了忍足的目光落在何处。
“可以冒昧问一下吗？竹冈桑脖子上的纹身是什么蝴蝶？”既然对方都已经发现了，忍足也就直接开口了。
“morpho helena ，光明女神蝶。”竹冈木芽缓缓地说出名字，同时抬起左手拨开左侧的碎发，巴掌大的蓝色蝴蝶，形态线条优美妖娆，蝶翅似紫蓝，又似宝蓝，张开的双翼上，白色的花纹，正如其名，给蓝色的天空带来一串亮丽的光环，给人间带来光明。
“真是漂亮的名字呢，不过这样的蝴蝶取这样的名字，一点也不为过。”
“嗯，这样的蝴蝶，飞起来一定会更漂亮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纹身，但两个少年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见过最漂亮的纹身，无论是蝴蝶的形态还是颜色。
“这可是世界上最漂亮的蝴蝶，不过也正是因为它们的漂亮，所以已经基本灭亡了。”竹冈木芽说着，弄了弄头发，妖娆的纹身再次半隐藏在碎碎的黑发之下。微微勾起的嘴角，没有愉悦，而是嘲讽，还有惋惜。
少女的话，她面前的两个少年也懂。
漂亮的光明女神蝶的灭亡，从过程到结果，仿佛遵循着一种规律，源自人类的贪婪和残忍。它们的美丽，让它们闻名世界，同样也因为它们的美丽，让它们招致人类的捕杀，将它们原本的灵动的活体，制作成标本，甚至是衣物上的装饰。
同样黑发黑眸的两个少女在两人共同的房间里，不时地翻书或者在纸上涂画。
“为什么会想要弄个纹身？”竹冈槿对于妹妹的想法有些不解。
而这时刚刚国中毕业的竹冈木芽对着镜子把黑色的长发撩起，露出白皙纤细的脖子，明明应该很漂亮的脖子，上面竟然有一小块青色的胎记，为了遮住这块胎记，她把头发留长，就算天气多热，也不会在人前把头发扎起来。
“弄个纹身把胎记遮住。”
“那妈妈之前说要带你去激光去掉胎记你又不肯。”
“总是感觉那样就像缺失了一些什么一样。”
“木芽的想法有时候真的很难懂。”
“嘛，说不定那是一个记号，不过我想让这个记号更加漂亮一点而已。”
“那，要不然这个怎样？”
竹冈槿摊开的书本上，彩图中蓝色的蝴蝶，或许更加贴切的说法，蓝色的蝴蝶标本。
“光明女神蝶？”竹冈木芽看见了彩图旁边的文字，一个美丽的名字。
“嗯，可惜已经基本灭亡了，它们太漂亮也是一种罪。”竹冈槿一脸惋惜的说着，“明明是活体比较漂亮，为什么总是要把它们弄成不会动没有生命力的标本或者是其他衣物的装饰物呢？真是残忍呢。”
竹冈木芽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看着彩图上，被夺去生命的蝴蝶。
事实上，一直到了竹冈翔以后，竹冈木芽才真正地去纹上光明女神蝶的纹身，不管学校老师的训话，也不管同学的异样目光。
东京都的街头，周末的人流量不容小看，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告别了赶着去和长腿美女约会的忍足，凤长太郎和竹冈木芽同行，两个人随着人/流慢慢地走着，偶尔交流几句。
腼腆的银发少年走在黑发少女的左侧，只要微微转头就可以看见少女脖子上蓝色的蝴蝶纹身在黑色碎发底下若隐若现。纹身的蓝色和头发的黑色，和少女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越发地显得她的皮肤白皙，脖子修长纤细……
看得稍稍走神的少年猛地回过神来，脸一下子“唰”的红了。
他到底在想什么了？怎么可以这样偷看前辈的？怎么可以有想要去触碰的不要得龌龊念头的！
“你怎么了？”竹冈木芽不经意地一转头，就看见长太郎那像番茄一样红的脸，还有纠结的表情。难道她错过了什么？
“啊？没什么，没什么呢，前辈。”想要掩饰自己的少年越慌张，脸就红得越厉害。
对于腼腆害羞的少年，竹冈木芽并没有去追问。
过了一会，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等绿灯过马路时，终于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的少年，再次偷偷地看了一样身边的黑发少女。她似乎一直都没有怎么看他，但他却总是在偷看她。又看到那个妖娆的蝴蝶纹身的一角，少年终于忍不住开口：
“ne，前辈为什么会纹身的？”
到底是怎样的原因，他很好奇，一直都很好奇，从很早之前发现那个纹身以后。
竹冈木芽看了长太郎一眼，视线又转回对面马路的红灯，缓缓开口，“原本那里有个胎记。”
“胎记？”有些意外能够听到她说纹身的原因，长太郎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没有理会少年到底反应过来没有，红灯转为绿灯，竹冈木芽提醒长太郎过马路。两人混在人群之中，踩着斑马线穿过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突然，竹冈木芽黑色的眼眸睁得大大的，在迎面而来的人群之中，她看见了一个男人手背上的图腾纹身，脑海中闪过被放在书架上的画本里，连续几页都是同样的图腾图案。
一模一样的图腾！
凤长太郎刚刚消化了竹冈木芽是因为有胎记才会去弄纹身的这个事实，还没想到要说什么，走在他身边的竹冈木芽猛地转身往回走，不断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拨开阻挡的人群，疯了一样追着什么似的。
是那个图腾，不可能认错！
绝对是姐姐画的那个图腾，而且每次看见她在画那个明明已经画过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图腾时，眼底那抹温柔以及忧伤，让竹冈木芽对于那个图腾印象特别深刻。
那个手背上有那个图腾纹身的人，极有可能和姐姐有关系。
甚至有可能会是竹冈槿一直以来不肯告诉他们的那个竹冈翔的生父。
越是这样地想，竹冈木芽心底想要找出那个人的念头就越强烈，不知道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往哪个方向跑，只知道自己追着那个手背上有她熟悉的图腾纹身，穿着军绿色上衣和黑色牛仔裤背着一个电脑包的高个男人。
可惜，拥挤的东京都街头，要追着一个陌生人跑，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眼看着那个男人淹没在人群之中，浅灰色的身影消失了，跟丢了！竹冈木芽更加焦急想要追过去。
“前辈！”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声，随后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拉住了。
而她的面前，来往的车辆驶过无人的斑马线，对面的红灯正亮着。
“刚才真是危险。”及时拉住了似乎失去理智要闯红灯的少女，长太郎松了一口气。
而被他拉回身边的竹冈木芽低着头，手死死地抓住少年的衣角，没有说话。
“前辈？”察觉到少女的一样，少年低头去看她，却无法看清她的表情，“前辈你还好吗？”
咬住自己下唇强忍着心里的不甘，还有一直以来堆积的恨意，竹冈木芽把头靠在少年的前，没有回应长太郎的话，也没有理会他因为她的动作而僵住了的反应。
“木芽前辈？”
细心的少年从少女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那抓住他衣角的手，可以感觉到她的压抑，有崩溃趋向的情绪。少年的大手轻轻地抚上那柔软的黑发，一下一下的，就像在安抚一个不安的孩子一样。
红灯又转为绿灯，路口又一次热闹起来，一部分行人向这对站在斑马线前但是没有往前走的男女投来疑惑的目光，但是很快的，又迈着匆匆的脚步继续他们的路。
绿灯又转为红灯，路上又是来往的车辆。
长太郎很担心竹冈木芽，他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像疯了一样穿梭在人群之中，似乎在找什么一样，不顾自己的安全，以及她压抑的情绪。正当他还在苦思应该怎么去安慰靠在他怀里的人时，听到了竹冈木芽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开口：
“刚才，我找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竹冈翔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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