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围观双龙的日子 作者:兰青公子

    纷纷扰扰

    在竟陵郡西南方，长江的两道支流漳水和沮水，界划出大片呈三角形的沃土平原，两河潺湲流过，灌溉两岸良田，最后汇入大江。

    这里气候温和，土壤肥沃，物产丰饶，其中以战马名震天下的飞马牧场所在的原野，牧草更特别丰美，四面环山，围出了十多方里的沃野，仅有东西两条峡道可供进出。形势险要，形成了牧场的天然屏护。

    山下田畴像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毯子，构成美丽的图案，不由心旷神怡。在充满悦目色彩，青、绿、黛各色缀连起来的草野上，十多个大小不一的湖泊像明镜般贴缀其中，碧绿的湖水与青青的牧草争相竞艳，波光潋滟，生机盎然，美得令这三人屏息赞叹。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去，草原尽头都是山峰起伏联机，延伸无尽。

    在这仿若仙景的世外桃源中，密布着各类饲养的禽畜——白色的羊、黄或灰色的牛，各色的马儿，各自优游憩息，使整片农牧场更添色彩。

    在西北角地势较高处，建有一座宏伟的城池，背倚陡峭如壁的万丈悬崖，前临蜿蜒如带的一道小河，使人更是叹为壮观。

    “果然与书中描绘的分毫不差。”楚青回忆起原文中的叙述，不由在心中暗赞。可随即，一丝奇妙的感悟也涌上心头。

    这个世界，究竟还是不是书中的世界呢？

    身下马儿驯服地前行着，温热的身体似乎昭示着这些的真实，可楚青总觉得眼前的事物终是虚幻，万事万物于他这位仙人眼中，恰似梦幻泡影耳。

    本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这天界的游戏，可现在仔细想来，却发现“天书本体即为空间钥匙”之说实在有些难以取信于人。

    假如真如天界所传，世间的每一本书都通往与书中记载完全相同的平行空间，而作为书仙，可以进入由本体连通的世界，那么自己现在所在的世界，又算得了什么？

    书本是记载该空间内所发生的事件的载体，自从自己踏入这里的那一刻起，一切已经产生了变数，故事的情节必将改变。那书，也已不再是原来的书了。

    也就是说，这个改变后的世界，并不是自己本体原先记载的世界。

    不是本体所连通的世界，那为何自己又能立足于此？

    难道说，书仙什么时候有了跨越其余平行空间的能力？

    或者从另一个方面考虑，自己本意是通往本体记载的世界，可现在世界被改变，自己的本体是不是也因此毁灭了？最初所担心犹豫的本体受损，恐怕是最最好的一种情况了吧。现在认真想来，说不定本体已然不存在。

    一些更深层的，楚青从未考虑过的问题也冒了出来。

    为什么书本能提前记载完世间的一切？书本到底是作为记录者而存在，还是作为引导者？

    假如是作为记录者，那现在的所有事情都应该是完成式，而不是进行中，书中记载的世界其实都已经完成，已经不可能进入，不可能改变了。那么，天界流传的说法就本是虚妄。又是谁传出了这样一个谎言？为的，又是什么？

    假如是引导者的话，那每一本书本尚未写完。自己参与的一切，又算什么玩意？会不会有别的书本记录了自己现在所发生的事情？

    这究竟是局中局，还是戏中戏？

    那自己现在的状态又究竟是什么？

    …………

    越来越多的问题纠集在楚青的脑海中，头疼。他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人类的这种感受。

    同时，一种更深刻的感情也弥漫上了心头——迷茫。

    是的，极度的迷茫。因为对自身存在的怀疑而产生的迷茫。

    作为一向无忧无虑、无知无觉的小书仙，骤然产生了这种激烈的情绪，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小书仙是灵智初开的小书仙，他并不像天人一般，拥有情感，却看穿情感，可以不再受其影响，也不像一般的书仙那样，在修炼过程中就将本就薄弱的情绪完全舍去。没有受过任何教导的小书仙完全是随意发展，他不懂得控制情绪，甚至还想着接触这些对于书仙来说的禁忌。所以，一旦有新的情绪萌发，对他的影响就会极其巨大。

    认真说来，他其实早已背离了书仙的修炼之路很远很远。

    纷繁的思绪中，楚青的脸色变得惨白，这种不受控制蓬勃发展的情绪让他不知所措。迷迷糊糊间，他竟有了这样的想法：人类，生活得这么辛苦么？

    情绪，原来，是一种这么可怕的东西。

    那自己，是否还要继续这样生活下去？抑或者直接强行破除所有封印，看能否直接将元神送回那个寂寞却平静的天界大殿？

    在小书仙不知不觉中，那种名为害怕和畏惧的新情绪其实已经悄悄袭上了他的心头。

    正当满脑子浆糊的他准备尝试之时，最后一丝理智却又突然回归。

    不能这么做。风险，太大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完全无法确定天界的坐标，他甚至不知道，当自己的元神离体后，是不是能打开空间的阻隔，冲回原来的世界。

    在天界时，因为有本体作为钥匙——姑且认为是钥匙吧——至少，也是一个凭借和依仗，所以自己破开了空间，但现在至于元神的自己还能做到吗？还是会迷失在无尽的空间之中？

    他心中只有“不确定”三个大字。

    那是否可以这样认为，自己，已经失落在了这个世界里，失去了回家的路途？

    虽然对天界的大殿并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准确地说是因为那时还不懂感情——可那里毕竟是自己最熟悉最亲切的地方，本能的把那里当作了人类所说的家。现在发现自己回不去了，楚青整个人都慌了神。

    尤其当他对自己的存在也产生怀疑时，各式心魔纷涌而至。

    越想越惊恐，楚青的脸色也越变越差，身体在马背上摇摇摆摆，似乎随时都会摔下来一般。体内暂时容纳了的几丝元神也变得极不稳定，在身体里左冲右撞，似乎想突破身体的桎梏一般。

    “小青。”

    一只坚强的手臂忽然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呼唤声中，有着几丝潜藏的担心：“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却是一直悄悄的关注他的徐子陵发现了他的异样。

    寇仲听得徐子陵的问话，紧接着也回过头来，扶住了楚青另半天身子。

    楚青强行回过心神，勉强对寇徐两人挤出一丝微笑：“没什么，有点累而已。还有多久才到？”

    “很快就到了。”回答这句话的是先前那个皮肤黑黑的年轻人，眼看即将到家，他的兴致倒是很好，“到了你就先歇一歇吧，看你的身子骨也不如你家兄弟壮实，应该是不惯马背上的颠簸，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

    自说自话间，他已无意间为楚青找好了借口。

    “嗯，大概是吧。”楚青点点头，顺接着对方的话应到，丝毫无说谎话的羞怯感。挣开徐子陵的搀扶，又区别待遇的踹了寇仲一脚，在寇仲哇哇大叫的抗议中，他勉强收敛心神沉思。这些事还要再仔细想想，未必便没了出路。

    自己好歹是个书仙，总不能就这么乱了手脚。

    大不了，这一生也就只有跟定身旁这两位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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