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开始 作者:天光云意

    关于未来的讨论

    接下来的两个星期，秦商宇倒是玩儿得非常开心。两个哥哥都停下手头的事情，专心致志地陪他。于是，他也学着美国片儿里那些小青年，体验了一回在66号公路上把油门儿一脚踩到底横穿整个大陆的豪气。当然，他自己没踩到，只是个看客。

    陈竞生却好像比他还开心。看着那样肆无忌惮呼喊着的小宇，青春逼人的脸上笑得那么阳光，他当然有理由开心。他大小宇十岁,从小就偏疼他，因为小宇乖巧懂事，从来不给他惹什么麻烦。可是来美国这几年，看到那些天真烂漫恣意玩乐的孩子，他就会觉得心疼。小宇跟他们比起来，简直就是没有童年。虽然说很大程度上是文化的差异导致这样的结果，小宇也有自己的快乐，但他就是想要看小宇也这样大声地笑出来。他自嘲的笑笑，自己还真是妈啊。

    等到从洛杉矶回国的时候，秦商宇已经晒得换了一层皮，走在路上，男女老少都会对着他大喊“sunshine”。

    十几岁的少年，好像有无穷尽的活力，当秦商宇拖着大大的行李走出机场的时候，只觉得每一块肌都是鼓鼓的，像是有一些情绪要爆发出来。那么当然，是因为快要见到那个令他思念的人。

    不知道神是不是真的能够听到凡人的心声，秦商宇竟然在等候机场大巴的人群中看到了易铭。

    连续撞到好几个人，秦商宇一边道歉一边左冲右突地冲到他跟前。易铭看着眼前放到无限大的笑脸，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只笑着说了一声：“回来了。”

    “爸爸我真是太感谢你了！”秦商宇在心里暗叹。要不是秦爸不肯派车给他，还严令不许打的，坚持让他坐大巴回去，怎么能有这么巧的事儿呢？秦商宇眼泪汪汪地望天，又想起爸爸还没上天堂，嗯，晚上回去给他捶背好了。

    “我在航空公司查到你今天回来，所以也买了今天的票，看能不能遇见你。”易铭见他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又笑眯眯地说了一句，秦商宇则是感动地给了他一个熊抱。

    两个人都有一种暌违日久的感觉，一时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又兼公众场合不好畅所欲言，于是就静默下来。秦商宇站在易铭右手靠后，低头看他。易铭拎着一个小行李箱，依然是简单清爽的白色衬衫配亚麻色长裤，站在那里就清凉了一整个盛夏。

    “端的是雪肤花貌，冰肌玉骨啊！”秦商宇心里这样想着，却没敢说出来，拿女子来比他，他必是不高兴的。

    易铭站在前面也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秦商宇晒得黑黑的双腿，还有大大的人字拖。他心里有些生自己的气。明明家里还有一堆事情，偏偏就鬼使神差去查他的航班，还鬼使神差地勒令管家必须买到四个小时以后的机票，又鬼使神差地站在这里等什么大巴，自己是不是神志不清了？更可气的是，他都说是特意赶回来的，那个木头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呢？

    气归气，毕竟也不能真跟他计较，还好车很快就来了，两个人放好行李就上了车。从溽热难耐的大夏天解脱出来，车里的空调气味也不那么讨厌了，就着嗖嗖的冷风，两人都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

    秦商宇拉着易铭到了他家，理由是：“我爸妈都可想你了，还说你怎么都不过来，说肯定是我欺负你呢！再说你也没什么行李，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回到家，秦爸秦妈都不在，秦商宇被无视习惯了，自己找吃找喝，在冰箱里发现一瓶秦妈做的樱桃水，拿出来给易铭献宝。

    “我老娘自己做的，特别好喝，你尝尝。”

    易铭拧开盖子尝了一下，确实满口生津，一仰脖咕嘟嘟一气儿喝完了，才发现秦商宇眼巴巴的望着他，一幅可怜的样子。

    “我还一口都没尝过呢……”

    “那怎么办？没有了就是没有了。”易铭突然想捉弄他，故意吐了吐舌头。

    “算了，我去洗澡！”

    呃……真生气啦？不会吧？易铭坐在沙发上发愣。

    秦商宇在浴室里开着喷头，也站在那里发愣。他满脑子都是易铭粉红色的小舌头，那么柔软，那么灵活的样子，如果可以亲上一亲，该有多好啊……

    无奈地解决掉自己的渴望，秦商宇告诫自己，要沉住气，一定要沉住气。

    等到易铭也洗完出来，屋子里的温度已经比较适宜了。两个人边打着游戏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喂你不要打我啊，我们是一伙的，你到底分不分得清敌我啊？”秦商宇被自己人打中，气的哇哇乱叫。

    “这样才有意思嘛，这个游戏太简单了，我给你增加点难度。”

    “你这叫变态，不跟你玩儿了。”又一次被自己人搞死，秦商宇赌气不玩儿了。

    “要不我们打两人对抗吧？”

    “不要！”想都不想就拒绝掉，哪次对抗都是他输，秦商宇一看见易铭装可怜就没辙了，只好把自己牺牲掉。

    易铭看看今天估计是虐不到他了，收了手柄，又换个话题问他：“高二要分科了，你是怎么想的？”

    “还没想好啊，你呢？”

    “我都可以啊，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易铭说的无所谓。

    “啥叫都可以啊？你自己没有想法？”秦商宇是个凡事认真的人，有点反感这种对自己无所谓的态度。

    “上完高中，我大概是要回去的。”易铭想了想，还是说实话，他怕拖得越久，那个人就越生气。

    “回去？”秦商宇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竟然要回去？心往下沉了沉，“什么时候决定的？”

    “来的时候跟家里说好的，十八岁就回去。”易铭说完这句，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现在也是这样想的？”

    “是的。”

    “这样啊，那挺好的，都不用担心前途的问题。”秦商宇却是神色如常，只是语气淡淡的。

    易铭从没见过他这样对自己说话，不由得握了他的手说：“这几年我还是会在这里的，你去哪个班我就去哪个班，以后你也可以申请英国的学校，我们，并不是永别。”

    秦商宇却不答话，任由他握着，心里一片苦涩难言。他竟然是要回去的！自己那么毫无保留地对他，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他，他却还是要回去。在回程的飞机上，秦商宇本来是下定了决心要争取他的，现在却突然没有信心了。

    你能够争取得到吗？你在他心里有多重的分量？他连做决定都跟你没关系，你以为自己有几分胜算呢？秦商宇在心里一遍遍问自己，越问越是绝望。听了竞生哥哥一番话，他本来充满了希望和斗志，却发现感情的事情远不是一个人说了算。那个人不在乎，纵是你情深意重又能如何？

    易铭又说了几句，都是在帮他分析以后的规划，秦商宇却听不进去。他抽出手拍了拍他，故作不屑地说道：“行了，你哥还用你教吗？先管好自己吧。走，我送你回家。”

    这件事就此无疾而终，彼此都不想提起来，也没有合适的时机提起，最后就变成了一个讳莫如深的话题。

    秦商宇还是选了文科。

    那天秦爸特意邀请易铭来家里吃饭，在饭桌上易铭是这样分析的：“小宇哥竞赛成绩很好，本省的保送肯定是不成问题的，如果有自己特别喜欢的专业，不妨考虑一下走这条路，毕竟本省要方便些，学校也都不错。”顿了顿，看秦爸赞许地点头，才继续说：“如果想上最好的学校，那还是文科胜算更大，因为你的优势会更明显。”秦商宇在本城也算是文名远扬，但数学更是非常好，如果选择文科，这将是他最大的优势。还有一个优势他没说，那就是秦爸，有时候，人脉比成绩更为重要。

    秦爸听的很满意，秦商宇却惊呆了。他从没见过如此冷静有条理的易铭，冷静得，近似于冷酷。易铭在他面前一直都是柔软的，需要娇宠的孩子，也许，是他搞错了。

    秦商宇进了文科班，后面跟着就来了易铭，他的理由还很充分：“老师说艺术类也是考文科的，所以我就来了。”

    但是这次秦商宇却知道，他看得出来易铭并不打算以画画为生。对于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易铭来说，那仅仅是一个兴趣，仅此而已。他那么清醒，怎么会搞错？

    徐右立志要追随哥哥，在学校里逢人就讲普林斯顿的校园多么有诗意，中午的食堂就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秦商宇在旁边听的冷笑。漂亮是漂亮的，但是为了营造历史的沧桑感把建筑用的石料埋在地底好几年来做旧这种事情，怎么看都只有矫情可以形容吧？如何能够跟诗意沾边？

    易铭看着他摇头，示意秦商宇不要多言，秦商宇意会地点点头，拿起两人的餐盘起身就走。徐右正讲得眉飞色舞，转过头来问：“秦商宇你说我……人呢？”可怜的右右，又被那两个人孤立了。

    日子如流水一样平静地过着，上学期完了又是下学期，只是他们都没有时间打球了。易铭一有空就往美院那边跑，徐右到哪里都有新的朋友，整天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样子。

    易铭有一次吃饭的时候问秦爸，想没想过让秦商宇去留学。秦爸开了个玩笑：“除非他考得太丢脸，那我就只好把他扔出去了。”搞得秦商宇一阵恍惚，心想，不知道这样算不算是个机会呢？

    当然也只能想想，要丢人首先丢的是自己的人，秦商宇可不愿意。再说他们俩之间的问题多着呢，这远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说着问题，问题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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