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开始 作者:天光云意

    归来

    “易铭说他要回来。”

    “什么？”秦商宇觉得自己的耳朵有点轰鸣。

    “我说，他找不到你，所以给我发了邮件，说五月份会回来。”徐右没好气地说完，看着秦商宇呆呆的样子就觉得气愤，可是他不能隐瞒，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任何隐瞒，所以才能做这么久的兄弟。

    “老大你搞清楚好不好，你现在的男朋友是陈星宇不是易铭，怎么他一句话你就突然变成这样子？”

    “他从来没做过我的男朋友。”秦商宇怔怔地回了一句，徐右差点气个半死，怎么会有说话这么没重点的人？

    “你自己回去看一下邮箱，别的我就不多说了，很忙，走了！”

    徐右匆匆的走了，明明是午饭时间还说什么很忙，丢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真是的！秦商宇腹诽了一番，转身想去食堂，又觉得没胃口，就一个人慢慢地踱着。

    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湖边。吃饭大过天，这个时候情侣也去食堂了，安安静静的一池春水，映着岸上的绿树红花，很有几分画意。

    大概所有的中式园林，湖心都会有个小岛，岛上有一个临水的轩。有时候，即使在喧闹的人群中也觉得寂寞，有时候又希望能够与所有人都隔绝。秦商宇靠坐在廊柱旁，却只想着刚刚听到的那句话，他说他要回来。

    易铭要回来了，秦商宇并不激动，他只是觉得不真实。

    一年前他毫无征兆地走了，现在又毫无征兆地说要回来，回来做什么？呆多久？为什么回来？又关我什么事？

    此刻，秦商宇就是觉得这不关自己的事，既然那个人从来都是独自做决定，不给他一点参与感，那么，让他自己回来好了。发了一晌呆，秦商宇淡淡地离开了。

    晚上陈星宇来接他的时候，秦商宇已是神色如常地微笑，仔细察言观色了一番，见他没事，陈星宇也放了心，不再提早晨的事。

    这天晚上秦商宇一反常态的热情，至少陈星宇觉得从未见他如此热情过。在浴室里，他穿着前襟湿透的白色衬衣诱惑他，抚自己的身体，还放了陈星宇最爱的威尔第歌剧做背景音乐。

    于是，陈星宇如他所愿地被点燃了。和着音乐的节奏，深深地进入他，然后也被他进入，在这个男孩儿面前展现自己最迷醉沉沦的一面，以此诉说他深沉到无法诉说的爱。

    这天晚上他们做了三次。深彻的释放，然后睡去，醒来的时候就再开始，然后再度睡去……然后，就像他们第一次的时候，两个人躺在床上，只看到东方最亮的那颗星，以及天边微露的晨光。

    “我一直以为你老了，没想到……”秦商宇没有说下去，只是坏坏地笑着。

    “小子敢说我老？是不是想再来一次？”陈星宇也很有心情地陪他调侃，其实并不介意被这么他说。和小宇比起来，他确实太老了，这个孩子的人生状态还正在往上走，他却已经达到了自己所能达到的巅峰，而现在和以后，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保持这个状态久一点，让他能够追上来。

    而他，愿意追上来跟自己并肩走么？陈星宇很少想到这个问题，他从来只做自己能做的，所以此刻也没有多想，那只是个转瞬即逝的小火花一样闪过的念头。

    秦商宇没有说话，只是从背后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已经收了汗的背上，有点微凉的感觉。他喜欢这个姿势，像小时候被爸爸背着，依靠在那如同山岳的臂膀。

    “今天休息吧，反正你今天也没两节课。”陈星宇一边提议，已经在手机里翻秦商宇的课表，今天的课记得是他那位索邦大学的学长来上的，请个假当然没有问题。

    “嗯。”秦商宇想了一下就答应了，实在是太困，去学校估计也只能趴桌子上睡觉。

    后来回想起来，秦商宇大概这时已经开始纠结不安了，尽管在大宇面前的时候他还是能够控制好自己，但是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梦境。

    一连五天，他每夜都会梦见易铭。都是些细小琐碎的事情，他对着自己笑，他走在他身边，他用他的杯子喝水，他的发丝拂过他的耳垂……

    有一天晚上他梦见还是高中上课的时候，易铭就坐在他旁边的位置，两个人认真地看老师在黑板上写着什么，可是他的意识却只有身边的那个人，从眼角的余光他看见易铭衬衫领子上那个花体的字母b。他就那么坐在他身旁，安静地坐了一夜。

    隔天醒来是个周末，本来是他们跟教练约好打球的时间，秦商宇却说是学校有点事，换了衣服出门了。

    秦商宇的本子一早被陈星宇搬了过来，但他并不想在他面前打开易铭的邮件，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心理，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打算去学校看看自己的邮箱。

    学生会的办公室就有电脑，周日上午也没什么人来，很方便做一些自己的事情。秦商宇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把自己的邮箱账号和密码抖落出来，然后输进去，点击确定。

    在一大堆贺卡和广告之间，秦商宇一眼就看到易铭的那封信，标题简短利落，不带一丝感情。点开来也只有寥寥数行，秦商宇却看了很久，久到把每个字都拆成了偏旁部首，追溯它们诞生的源头。然后，他还是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那些含义。

    到底想要看到什么？我爱你，抑或我思念你？他不知道，他本没有什么期待，现在却觉得失望，一种抓不住的，飘忽游移的失望。

    有人从门口经过，秦商宇听到脚步声才反应过来，这里还是公共场合，不能太过失态。只是移动鼠标关闭网页的动作，却让他几近虚脱，仿佛身体里所有的能量都流失了，坐在这里的只是一个空壳。

    你要相信，你能够控制自己。这是从小就听爸爸说的话，秦商宇闭上眼重复了几遍，好像某种催眠。这句话终于让他聚集了一些力量，让他能够站起来走出去。

    漫无目的的绕着湖边走了几圈，秦商宇觉得自己像是一头沉思的驴子，脑袋逐渐清醒起来。他坐在一张离群索居的石凳上，掏出了自己的手机。

    “那个……很抱歉，我想我还是不能跟你在一起。”很艰难，但是必须说出口，秦商宇觉得自己此刻的心情有些悲壮，仿佛是要引颈就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秦商宇开始错觉是不是本没有接通，然后是陈星宇平静如常的声音：“是小宇吗？”

    只有这四个字，只是要确认电话这边确实是他，秦商宇知道这表示他接受了，但是心里却没有放松，反而有巨大的疼痛蔓延开来。

    匆匆说完对不起，秦商宇挂断电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此刻他只能用呼吸来缓解那种生理上的绞痛。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不过四个多月，住在一起也才两个月，甜蜜的生活还没来得及一一展开，他就如此轻易地说了再见。他们的约定一个都未实现，巴黎是不能去了，以后的旅行也没有了，大宇描绘了那么多美好的憧憬，此刻却被他亲手粉碎。

    他终于知道，他只是对自己失望。他所能控制的只是人前虚假的表象，而内心是个孤独懦弱的孩童，总是任的闯祸。易铭说过他会再回来，因为害怕等待，这句话被他刻意遗忘；和大宇在一起很温暖，所以即使不爱也舍不得离开，他卑劣地利用了他，同时也欺骗了自己。

    当那个夜晚跟着一个陌生人回家，他以为自己就此埋葬了那份绝望的单恋，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准备，每一秒都可以开始新的恋情。然后遇到大宇，他谈了一场恋爱，却没有付出感情。易铭，我终于知道自己有多糟糕。

    程斐斐说，双鱼座的人是感情动物，没有爱就不能活。说的没错，他每一分每一秒都活在爱里，只是思念的对象，从来都没有变过。

    从学院大楼顶层预留的维修通道爬上去，这里可以看到阳光铺满整个湖面，那种浮光跃金的景像，总是让他想起易铭在夕阳下仰起的脸。那些深埋的记忆一点点展开，秦商宇这才发现，关于易铭的一切，他从不曾忘记。

    对于大宇，他内疚到想要杀了自己，然而更不能忍受的是，易铭要回来了，却看不到完整纯粹的秦商宇。他的人和心，都是完完整整属于那个人的，也许并不干净，但只要他肯要，他就毫无保留地给他。所以才能毫不犹豫的分手，所以才会为了他随时清空自己。

    大宇，真的很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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