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玛姆，我是来谈条件的。”
    李昂的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圆锥状的星云依旧在向地球进发，深紫色的光束环带逐渐被拧成七股绳索，绕过挡道的月球，按照螺旋式的轨道不断沉降，如触手一般探向地球屏障。
    这也正常，相较于整片星云而言，区区一颗月球又算得了什么？
    微不足道的尘埃罢了。
    李昂并没有因为被忽视而产生恼怒的情绪，多玛姆这种单体星云的存在，本就是难以揣度，难以推测的。
    草履虫这样的单细胞生物，能想象蚂蚁的思维方式么？蝼蚁虫豸这样脑仁容量惨淡的渺小生物，能想象人类的思维方式么？
    不能，生命本质上的差距，决定了生物之间的认知差距。
    那么问题来了，自诩万物灵长的人类，真的能认知乃至理解星体尺度级别的生命体么？
    蒙昧时期的原始人可以将风、雨、雷电这些自然现象当成神明，而作为单体星云的多玛姆，更加有资格被称呼为神。
    单是圆锥星云内部一颗恒星喷射出的日珥，都足以淹没整颗地球，将蓝色行星灼烧成为焦枯苹果；
    单是圆锥星云内部一颗濒死恒星释放出的氦闪，就足以将太阳系八大行星彻底摧毁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
    多玛姆的思维方式，早就脱离了碳基生物的窠臼。在他的时间观念里，百万年可能只是一瞬，亿万年可能只是一刹那。
    这样的存在，恐怕已经处于“非想非非想”的境界，成为一种具有既定规律的自然现象。
    “按照那些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的理解，神本身就是无法理解的。”
    李昂喃喃自语道：“不过多玛姆既然能设计出神血这样的造物，来帮助他侵蚀地球屏障，那就说明在他的存在中，至少有某一部分是理性的，逻辑性的，可沟通交互的....”
    他垂下眼帘，单手按在了月球等离子光柱塔上，轻声说道：“要和天体级别的敌人沟通，就必须采用天体级别的交流方式....”
    地球上，那些正在用各类仪器扫描深紫色光束环带的天文爱好者或者天文机构，极为意外地发现月球上方笼罩着一层陌生的微波背景辐射。
    这是李昂的神念。
    真空中无法传声，但是修士的神念无远弗届，这种依靠精神念力驱动电磁波的沟通方式具有前所未有的高效率，哪怕放在漆黑宇宙中也极为显眼。
    在宇宙大爆炸数十万年之后，遍布在宇宙中的高温等离子汤逐渐稳定，降温，电磁波与物质离散脱耦，在宇宙中自由传播。又因为宇宙持续膨胀，黑体辐射红移，所以这些古老的电磁波温度持续降低，形成了遍布全宇宙的低温背景光子，就如同一张幕布一般，向全宇宙展示137亿年前的宇宙背景图。
    这被人们称为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吸收了万磁王操控电磁波能力的李昂，借助月球氦三核聚变反应堆集群的力量，以月球为中心点，朝着圆锥状星云释放了电磁波扰动。
    按照学家们的定义，宇宙整体的微波背景辐射频谱符合温度为2.726k黑体辐射谱，具有高度各向同性，在某些局部地区存在涨落幅度，但这些幅度不会超过百万分之五。
    2.726k的黑体辐射谱，也就是比绝对零度高三度，这种热辐射是如此的稳定，只会随着宇宙膨胀而在宇宙时间尺度上缓慢变化——这种变化，往往是以“亿年”为单位发生的。
    哪怕千万年后人类死绝，哪怕亿万年后太阳熄灭，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还是会在那里，不冷不热，不悲不喜。
    这是上帝的幕布。
    而李昂所做的，就是用另一层幕布，盖住多玛姆。
    从月球上发射出的电磁波扰动呈圆锥状，完美包裹住了圆锥星云的顶端，以一种极为微妙的频率，覆盖住了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原本等于2.726±0.010k黑体辐射谱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谱被篡改了，从地球上看去，圆锥星云周边的背景辐射缓缓波动，呈现逐渐上升的态势。
    0.1%
    0.5%
    1%
    2.5%
    亿万年都不会发生变动的宇宙背景辐射，其强度正在缓缓升高。
    “怎么回事？！”
    康纳尔大学、麻省理工、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紫金山天文台、美利坚变星观测者协会aavso、华国国家航天局cnsa、美利坚国家航天局nasa....
    无数的天文机构，无数的天文学家、无数的天文爱好者，都惊吊了下巴。
    “这不可能！”
    眼前的这一幕彻底摧毁了他们的固有认知，往昔被奉为圭臬的真理在事实面前不堪一击。
    旋即，电磁波辐射骤然降低，仪表盘上的指针又重归寂静，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地球上的天文组织立刻联通观测卫星，检测完人造卫星的监控系统没有差错之后，再相互通讯，确认彼此都观察到了刚才持续大约10分钟的宇宙微波背景辐射增强效应。
    不是仪器出现故障，不是宇宙膨胀带来的多普勒效应，更不是全地球的天文学者统统发疯产生癔症。
    一种种可能性被排除，人们无助地发现自己在科学无法解释的真相面前，是如此孱弱无力。
    蓦然，电磁波辐射又开始了增强，这一次的增强速率更快，更猛。
    没有绚烂缤纷的流光溢彩，没有声势浩大的卫星撞击，只是跌宕起伏、不断跳跃的宇宙背景辐射。
    用更加直白的文字进行描述的话，李昂向多玛姆展示了太阳系这件房子的电源总开关，并且不断拨弄开关。
    开灯，关灯。
    开灯，关灯。
    这既是一种沟通手段，也是一种实力的展示——告诉多玛姆，人类有能力进行天体级别的干涉。
    终于，深紫色光束环带停下了。
    一颗巨型行星从圆锥星云中端缓缓飘来，上面印着一张漆黑如墨的巨型人脸。
    “多玛姆，离开我的太阳系。”
    李昂释放神念，对着人脸平静说道：“局势是险恶的，后果是严重的，我代表下方的星球告知你这一点。
    勿谓言之不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