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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请杨慎吃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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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经主掷地有声,讲完之后不再赘述,抄起黄箓大斋仪的第一卷,道:“今日,我与诸位方丈重温科仪!”他虽手中持卷,目光却没有瞄在书页上,而是凝视着堂下的一百余位修士,口中不假思索的背诵起来:
    “序斋第一。灵宝十部飞天妙书,三十六卷,生於元始之先、空洞之中。天地未根,日月未光。幽幽冥冥,无祖无宗。灵图革运,玄象推迁。真文玉字,元始登命……”
    他诵一句,下面就跟读一句,起初只是赵然等寥寥数人跟读,然后被带动起来的人越来越多,十几人、几十人,再到上百人。第一个月的功课都是大课,高修班和普修班一起上课,上百名修士集中在一起,讲法堂中声音越来越洪亮清越、越来越肃穆庄严。
    总观第一期讲法堂就在一片诵读声中开启,上午是学习斋醮科仪,其中主要的《无上黄箓大斋立成仪》由留致言主讲,讲得细致人微,大受好评;《戒律仪范》由方堂的一位执法堂头主讲,此君与赵然曾有一面之缘,是当年赵然奉调上庐山接受询问时执纪的苏致中。
    下午,功课改为典章与制度。
    方丈们入了十方丛林,就必须懂得最基本的公文写作方法和诏令流转规范,学会与十方丛林和朝廷的对接方式。整个十方丛林和朝廷官府已经形成了数百年固定的庶务处置规范,这些流程和规范是经过千锤百炼而来,所以方丈们只能去适应这套制度,而不能由着性子来,否则闹出笑话来都是小事,耽误了政策的施行就是大错了。
    道录司已将公文的主要类别,包括诏令奏表书策等在内的主要文体示范文本搜集了不少名篇出来,汇总在一起,发到了进修方丈们的手上,此时便由朝中名家前来讲解。
    通过讲解这些范文,可以给大家顺道理清国家处事的制度和流程,以实例说明应对具体事件的措施。
    朝中派来的是大才子杨慎。这个名字赵然非常熟悉,如今终于见到了真人。不过此真人是否为彼真人,赵然自家也说不清。
    杨慎字用修、号升庵,是已故东阁大学士杨廷和之子,于嘉靖三年高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二十五年来,一直在翰林院供职,如今任侍讲学士,充经筵官。
    在发给进修方丈们的范文里,就有三篇出自杨慎之笔。
    下午的课讲完之后,杨慎回答了进修方丈们的几个问题,便宣布今日的功课到此结束。但结束之后他却没走,来到赵然面前,施礼道:“是不是天鹤宫赵方丈当面?”
    赵然一听他刻意用了川音,知道是来认老乡了,于是回礼道:“就是贫道了,听闻杨学士是都府人?”
    杨慎笑道:“都府新都人,已经有十多年没得回去了,至今想念家乡的山水、想念都府的口味。”
    赵然一听就笑了,他储物扳指中带着屠夫和沈财主炮制的火腿和鸡腿,都是四川风味,还有玉皇阁秘制的凤香三茶糕,更是青城山的出产,于是邀请杨慎去自家住的景阳楼相聚,杨慎欣然前往。
    九姑娘和裴中泽不知去了何处,还没有回来,只有赵然和杨慎二人,于是赵然在景阳楼前的平台上摆出桌椅,将吃食取出,对着湖景饮酒闲谈。
    杨慎咬一口火腿赞叹一声,啃一口鸡腿回味一番,等见到凤香三茶糕,毫无形象的往嘴里大塞了几块,塞的满足鼓胀,都合不拢了。
    赵然提醒道:“都是修行的小吃,虽是故乡的味道,却也不要多吃,吃多了伤身,浅尝辄止就好。”
    杨慎却不答,咀嚼着满嘴的糕点,忽而怔怔流下泪来。
    赵然叹了口气,离家久了,思乡之情难免。
    只听杨慎哽咽道:“这凤香三茶糕,是下官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记得那时大概七八岁,第一次尝到这点心,夜晚偷偷爬起来,把一盘子都吃了个精光,结果闹肚子,疼得都快死了,挺了好几天才缓过来。可是不长教训,还是闹着要吃,家父当时还在都府任官,舍下面子向人求肯,每年过年都能给我带回一篮。”
    赵然安抚道:“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听闻杨大人高寿七十,也是古稀之年……”
    却见杨慎摇头道:“方丈说的是人之常情,可家父却非如此。他老人家六十之后,身子骨越发硬朗。家父故世前一个月,还与我往来家书,说是准备走动走动,将四川名山都走上一遍,以慰当年之憾。”
    赵然不好说什么了,静听下文。
    “……哪里想到,不久之后,竟是天人永隔。我得讯之后,心如刀绞,丁忧回乡,于家父坟头祭拜之时,听母亲说,害死他的,就是叶云轩!”
    赵然顿时怔住了:“叶云轩?”
    “正是。”杨慎起身,向赵然行大礼拜谢:“下官打听过,叶贼之案,方丈出力甚多,故此特来拜谢。”
    赵然忙道:“叶云轩贪弊,是他咎由自取,贫道所为不过参与办案,杨学士何必谢我?要谢当谢云楼监院……”
    杨慎道:“方丈何必过谦?玄元观赵监院那边,我已经专程去拜谢过了,但方丈于此案中出了大力,也是杨某恩人。下官听赵监院说,案子中的许多关节处,都是方丈的手尾…”
    原来如此,没想到竟是赵云楼把自己“交代”了出来。以赵云楼的性子,如果杨慎是怀着恶意逼问幕后之人,赵云楼或许理都不会理他,但如果涉及恩情,恐怕就会实话实说了,故此也只得苦笑。
    将杨慎搀扶起来后,赵然好奇道:“叶云轩是如何害死杨大人的?既然你家那么确定,为何当时没有追查下去?”
    杨慎咬牙道:“怎么没有追查?但追查不下去啊!”
    “怎么说?”
    “叶云轩在南直隶为道门监院时,与家父相识,家父被免还乡之后也曾与他多有书信来往。嘉靖十二年,家父正准备出门游历名山大川,却不想白马山为西夏所破,因忧心战局艰难而无心出门。适逢叶云轩调任都府景寿宫出任监院,于是来家中探望,闲住几日后便离去了,自那之后,家父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三月之后便暴毙而亡。家母那时还未疑心于他,叶老贼来吊唁时提出为家父守灵一夜,让家母回去歇息,但家母哪里睡得着?返回去时,这老贼竟然把灵柩打开,也不知在灵柩里翻检些什么。家母斥责于他,他却狡言诡辩,于是被家母逐出灵房……”
    听到这里,赵然顿时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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