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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半分山水半分缘 166 打草惊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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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仪之听了感动,便也正色道:“这次有惊有险,被人打了几下,现在还有几处疼痛,不过不妨碍运动,应当只是皮外伤。可惜我那口西域宝刀被人夺了去,现在不知被带到哪里去了。”

    赵成孝吃了一惊,心想:自从自己跟了秋仪之,千军万马里头走过、雄关天堑之上跨过、天牢重地里闯过,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大亏,便忙问道:“是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来同大人作对?大人通报个姓名,看我怎么把他擒住,给大人出气!”

    秋仪之因见赵成孝已领了亲信来迎自己,半路之上又非说话的所在,便叫护送自己的官军回去向刘庆复命不必再随身守护了,这才转身对赵成孝说道:“走,我们边走边说。”

    赵成孝答应一声,便令麾下乡勇四周护卫笃定,便迈步向林叔寒的庄园而去。

    秋仪之见赵成孝关防得这样小心严密,心里更加放心,长舒一口气,说道:“听说皇上登极之后,朝廷里头那些马屁精整日都吹捧说谁大汉中兴、海晏河清,却没想到金陵重镇之中,还会有当街劫持朝廷命官的事情……”

    赵成孝问道:“大人还没告诉我呢,到底是哪里来的匪徒,胆子居然这样大?”

    秋仪之摇了摇头,说道:“这人你也认识,还跟你交过手呢!还记得安河镇里头的铜眼罗汉么?”

    赵成孝一怔,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四周护卫的乡勇也跟着放慢了脚步。赵成孝见了,赶忙又加速走了起来,说道:“记得,当然记得,这人武功虽高,不过不是当时就被尉迟良鸿打跑了么,我记得他受伤不轻,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金陵城里头?”

    秋仪之摇了摇头:“这点我也想不明白,看来还要同林先生好好商议商议,才能猜出其中道理。”

    两人说着话,不觉已来到林叔寒庄园门口,秋仪之见门口也有一队十来个乡勇守护,大树、围墙、假山后头也已都设置了暗哨,不禁赞叹道:“还是赵哥想得周到。不过对手可不是千军万马,这样分散布置,反而容易被对头找出破绽。”

    赵成孝点点头:“我知道了,大人先进庄园,防务我会另行调整。”

    秋仪之尚在惊魂未定之间,没有再多说话,迈步便进了园子。

    庄园之内也是一片紧张的气氛,驻扎在其中的亲兵乡勇,不管有没有负伤,已全部起床行动,手持兵刃、松明,将整座庄园照的恍如白昼。

    林叔寒、温灵娇、荷儿也都穿戴齐整,等候在门内。

    秋仪之见他们满脸惊疑的表情,便笑了笑抢先说道:“这刘庆真是混蛋,我不过是被几个江湖小贼吓了一吓罢了,不知他带出来的兵是怎样过来传令的,搅了大家的睡眠,明天我有空一定过去好好骂他一顿。”

    他又见温灵娇眼中流露出关切的神情,用似乎是说给温灵娇一个人听,又似乎是说给众人听的口吻,说道:“好了,没事了,都回去休息吧,有事明日再说。”

    一旁的林叔寒却笑道:“大人也不看看是什么时辰了,现在子时已过,明日已是今日了。”

    秋仪之闻言,自失地一笑:“林先生这话之中透着禅理,让人回味无穷。然而现在在下困倦已极,脑仁混成一堆浆糊,实在是无法参酌。待明日……哦……天亮之后,在下再寻林先生品茶讨教、参酌禅机好了。”

    林叔寒是聪明人,知道这“参酌禅机”四字的涵义,便十分配合地打了个哈欠:“大人半夜搅我清梦,改日可好请我去园外楼好好吃上一顿赔罪哟!”说着,嘴角狡黠地一笑,便踱着方步回自己卧房去了。

    秋仪之听到“园外楼”三个字径自心有余悸,努力定了定神,才又对赵成孝说道:“这园子里头都是自己人,兵力又足,外人进来也不过是自投罗网。你只留下必要兵力守护即可,其余诸军回去休息就好。三两个小毛贼罢了,不要闹得兴师动众的。”

    说罢,秋仪之又转身朝温灵娇拱了拱手,说道:“今日两次搅扰小姐,在下真是罪过。这边有我赵哥负责防务,安全得很,还请小姐安心回去休息。”

    温灵娇朝秋仪之蹲了个福,蹙眉一笑,便也退了下去。

    秋仪之见诸事妥帖,又对赵成孝嘱咐了几句,便也退回自己的卧室休息去了。

    秋仪之在众人面前摆出一副十分淡定的模样,心中却着实被吓得不轻。回到卧室除下衣衫,见自己被铜眼罗汉打伤的几个地方都有巴掌大小的淤青,碰一下就钻心得疼,庆幸那铜眼罗汉毕竟有所顾忌,若是他下狠手攻击自己,自己怕是现在已在黄泉路上了。

    因此秋仪之躺在床上,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听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打更梆子声音,依稀分辨出现在许是寅时时分,胡思乱想之间才渐渐睡去。

    可他睡了不到两个时辰,门外便传来怯怯的声音:“大人,大人,有人找你,有人找你。”

    秋仪之昏昏沉沉间被人吵醒,心中老大不快,听出是王老五的声音,便埋怨道:“老五,昨天我什么时候睡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事情,偏要来吵我?”

    门外的王老五道:“是那个叫刘庆的来找大人。大人昨天半夜才回来,又受了伤,我也不是不知道。可这个刘庆一来就说是有大事要向大人请示。照我说这大事再大也不能打扰大人休息睡觉啊,可赵头却说事情紧急不能延误……”

    王老五嘴皮子碎,絮絮叨叨说着,秋仪之已从床上爬起,推门出来了,而这王老五还在没完没了地絮叨:“可偏偏几个亲兵里头,没人愿意过来传令打扰大人休息……大家扯皮了半天才想出抓阄的法子。按理说我不是大人的亲兵,更不是山上下来的土匪,他们抓阄同我有什么相关?可这群人不讲理,偏叫我一起来抓,不成想就被我抓住了,这才来办这件倒霉差事,大人可不能怪我啊。”

    秋仪之听了王老五的话,已是猜出抓阄时候必然是“铁头蛟”几个人作弊来欺负王老五的,心中一阵好笑,却又不愿点破,便道:“这是公务,你没有什么好道歉的。倒是这刘庆人在哪里?”

    话音方落,刘庆便从一颗古木后面转了出来,朝秋仪之行了个礼:“大人,我在这里。”一脸严肃紧张的神情。

    秋仪之点点头,问道:“怎么?这么急就来找我,是寻到铜眼罗汉、石伟他们的踪影了么?”

    刘庆四下张望了一番,说道:“这里怕不僻静,不如到大人房里头我们细说?”

    秋仪之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怕什么?这园子里不是我的亲兵就是新募的乡勇,就连林叔寒的管家、园丁早两天都已打发回家了,你还怕不机密吗?有话我们一面走,一面说好了。”

    说着,他便又吩咐王老五道:“老五,你去看看林先生醒了没有。他若是醒了,就请他到半棵松树下的亭子里头一叙,我找他有事要谈。”

    王老五一拱手,就要跑去传令。

    秋仪之却又将他叫住:“你急什么?你再叫伙头,做几碗面送上来,我肚子里头还都空着呢!”

    王老五又拱了拱手,确定秋仪之再没有别的吩咐,这才安心退了下去。

    秋仪之目送王老五转眼已不知跑却何处了,扭头对刘庆说道:“现在就我们两个,有话你可以说了吧?”

    刘庆四下张望了一番,这才低声说道:“我已连夜按照义殿下的法子吩咐下去了,可是大军搜捕了一晚上,石伟还有几个小贼的踪影都没发现。末将心里头十分焦急!”

    “什么!”秋仪之惊叫一声,“你昨夜就大肆搜捕过了?”

    刘庆答道:“是啊!我想着趁着昨天那几个蟊贼还没走远的机会,就先下手为强,想要立即把他们逮住。况且半夜行动,闹出的动静小些,也好能够掩人耳目……”

    “笨蛋!傻瓜!糊涂!你懂什么?”秋仪之粗率地将刘庆的话打断,“出事的时候,园外楼里吃酒的客人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而且能在里面吃喝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你哪里掩饰去?事后又这样兴师动众地搜捕,更加引人注意。我看你在金陵城中也不是一个政敌都没有,现在恐怕已经有几份弹章送往京城去了!”

    秋仪之看着目瞪口呆的刘庆,仿佛教训一个不长进的学生一般接着说道:“这些人都是武林上出了名的人物,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早就同官府打老了交道,怎么会不懂逃脱隐蔽之法?我为什么要你先扎紧篱笆再从容查办,要的就是让这几个江湖人士有了轻慢之心,一旦露头便抓住不放,这样才是万全之策。你现在可好,这样打草惊蛇之下,这几个人已成了惊弓之鸟,又怎么还会轻易暴露呢?”

    刘庆听了,浑身冒汗,双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问秋仪之道:“难道现在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义殿下。”

    秋仪之叹了口气,说道:“要怪就怪你心太急,坏了事。现在我也没办法了。”

    刘庆被秋仪之这两句话说得两眼一黑,就连舌头也不停使唤起来,好像那脑子受了伤的铜眼罗汉一般支支吾吾道:“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唉!”秋仪之叹口气道,“看来只好由我出面,在钟离宰相面前给你开脱几句,至于管用不管用,我就不知道了。总之,你这江南道节度使是肯定当不成了,性命或许还是能保的住的吧……”

    刘庆听了百感交集——江南军事主官这样的肥差可不是任谁都能捞到的,然而自己前前后后还没做满三个月就要免官罢职,实在是有些舍不得;然而比起身家性命来,还是官位稍微容易抛弃一些……总之无论如何,摆在自己眼前的一条金光大道已是毫无疑问地走到了尽头,后面只剩下越来越昏暗的一条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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