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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花落人亡两不知。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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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白端起瓷白的茶杯,轻抿了一口,恰好风吹动他缚在眼上的白绫,轻轻打在他的手背上。

    人的手,要比那白绫,更加干净皎洁。

    “可能看不见的人,心会更加清明一些,你自是要来的。”燕白挑唇轻笑,缚着白绫的那双瞎了的眼睛,专注地望着她,好似他还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模样,话语轻柔,无端宠溺:“你既然已经找到了解局的办法,怎么还不开心?”

    她如今的处境,他知道,也知道,她若是想要解了自己现在的困局,只能来找他,只能是他。

    既然她知道怎么做才能解了燃眉之急,应该高兴才对,何必还要这般挣扎和悲伤呢?

    真真是多余了。

    他太过于聪明,心思剔透,她的心不由颤了颤,艰难地哑声开口:“你知道我要怎么解局吗?”

    燕白笑着,答非所问:“当年你没要了我的命,只是毒瞎了我的一双眼睛,你可真是傻。”

    傻在心软,若当年杀了他,何至于有今天的困境?

    男子清雅无所谓的笑颜,深深刺痛了谢容华的心,她当年的确是想要他的命的,最后一刻心软,堪堪救回了他一条命,这双眼睛却已经救不回来。

    面对这样的背叛,面对她这样恶毒的女人,这个人,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的苛责。

    随她去,好似她从来,都没有伤害过他。

    内心焦躁挣扎交加,她再也忍受不了,情绪爆发,哑声低吼:“傻的是你,为什么不知道逃?”

    既然他能算天地事,为什么不知道他留下来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他应该走的,走得远远的,远离她,让她永远也找不到他,让天下人,都找不到公子燕白这个人。

    燕白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一口饮尽杯中茶,幽幽笑语:“痴也好,傻也罢,皆不胜人间一场情深。”

    在一起那几年,她常常暴躁,总要念叨着提醒他,为了和他在一起,她放弃了所有,不顾一切。

    他便还她一场,不顾一切的情深。

    “如此,可算是慰藉了你那些年受过的委屈?”他笑着笑着,那些笑容便逐渐消失。

    谢容华一哽,骄傲的头颅终是缓缓低了下来,苦笑声声:“有什么好委屈的,都是自找的。”

    当年非要跟着他走的是她,吃的那些苦,着实不算苦。

    “跟着我一介布衣,岂会不委屈?”燕白凝了声,听来有些缥缈:“那几年,远在随州那样的穷乡僻壤,出门无人识得,你在外面受了气,回了家总要抱怨,怪我不能让你风光荣华,偌小的宅子,你住得不舒心,比不得侯府宽宅大院,下人总笨手笨脚,扰得你不开心,跟着我,的确苦了你了。”

    他想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她,可她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个星辰花月,给不了她所想,的确是他的错。

    听着他的话,谢容华这才一点点记起了那些个被她刻意忘记过去,点点滴滴,油盐酱醋茶。

    一开始,她以为自己遇上了爱情,可真的得到了这个人之后,遇上了那些个人间琐事,她忽然就后悔了。

    那些个人间烟火,熏得她的眼睛都不睁开。

    她不喜欢那样的生活,怕身上沾满了尘埃,便也忘了嘴唇的高贵和骄傲,沦为俗物。

    燕白呢,他这个人,无论到哪里,在什么样的境地,他好像一点都没有变,依旧仙气飘飘平,墨画入神。

    他活在人间烟火里,却无半点的俗气。

    她受不了这样的差距,明明,两个人都在一个宅子里,可她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期待外面的天地,可燕白,就那样死气沉沉的,悠然固守在一方天地,怡然自乐。

    那时候她才明白,她和燕白,着实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来也是真真可笑,她和燕白之间,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和隔阂,可她就是越看她越不顺眼。

    甚至到分开的时候,燕白都没有和她有过争吵。

    她谎称想回一趟长安看望爹娘,其实是笃定了不再回随州,想来燕白这般聪明清透的人,是看得出来的。

    那天他抱着那个才三个月大的还在,站在寒冬腊月的街头,目送着她离开,始终微笑着。

    男人轻摇着怀里哭着的小奶娃,轻声哄着,温柔到了极致。

    雪花慢慢摇落在他的周身,她偶一回头,看到他站在飘雪的街角,说不出的心疼不舍。

    可她到底还是走了不是吗?

    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她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微微偏了头,哽声问:“怨我吗?”

    一定是怨的吧,他话虽说得风轻云淡,可其中意思,怎么听都觉得有那么一些的调侃。

    不过燕白这人,什么事情都看得很透,看得很开,肆意痞气,这些话,也说不得是怨气。

    “不怨。”燕白回答得干脆,徐徐笑着,往自己的杯里倒了一杯热茶,也不怕烫着,端起便饮了一口,说话间,似都有了热气:“燕白一生,最不会做的事情便是后悔。”

    自己选择的人,自己选择的路,他从不怨,也从不后悔。

    谢容华听他说得如此风轻云淡,竟更加心如刀绞,能这般自得洒脱,定是因为,不爱了吧。

    意识到这一点,她慢慢的,心肠硬了。

    不爱了更好,她下手,是不是可以更加理直气壮一些?

    不自觉间,便浮现了一丝讥讽笑意,他看不见,心却明亮如镜,竟感觉出来了那么一些。

    男人放下茶盏,忽地挑唇痞笑:“若我问你,你既已出宫,愿不愿放弃今日之打算,就此远走高飞?”

    他还在做最后的努力,估摸着,是对她,多多少少心存一些的幻想吧?

    谢容华这么想着,免不得可笑,如以往一般,她的选择依旧坚定,望着皇宫的方向,执拗扬声:“你一生不悔自己的选择,那我又怎么会后悔?选择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力,便是粉身碎骨,也绝不退却。”

    “真可惜呢。”燕白无限可惜地摇头,笑起来的时候,白净的面容上,多是公子无情的模样,偏头浅饮茶,低声浅语:“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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