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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蔷薇之名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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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以蔷薇之名 BL 作者:江岸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坐在凯文迪许身边的一个白胡子的领导人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凯文迪许心情也不错,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莱恩抚摸着肚子问:“发生了什么?”

    他的孩子们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描述。

    “刚才有个记者问执政官当世界头号独裁者是什么感觉,执政官很无辜地说‘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问我这个问题,问那些独裁者呀’,那个记者解释说有人这么称呼他,然后执政官就说‘随便他们怎么说,方向和道路确定了,其他的都不会造成影响’。”

    “这不是好笑的地方!”大女儿安娜cha嘴。

    儿子艾伦胳膊越过爸爸的头顶,勾起食指敲一下安娜的脑袋作为惩罚,“我还没说完呢!”

    “接着又有个记者问执政官诺斯亚地区的新武装势力是不是我们国家暗中扶植的,近日,新武装势力的首领和我国国防部部长有过会面,部长许诺要给他们提供武器。记者问完后,执政官表示要把国防部部长抓起来,他感到很遗憾,部长跟那个首领有来往居然不让他知道,部长会被枪毙,因为s国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民主的国家……安娜,你别拽我头发!”

    可以想象凯文迪许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是怎样的情景。

    “不好笑!你说的一点儿也不好笑!”安娜算是跟艾伦杠上了,她要报艾伦敲她脑袋之仇。两个妹妹随即也加入这场玩笑似的战斗。

    客厅里一时间充满孩子的吵闹声,莱恩怀着孕不能生气,他威胁孩子们如果不安静就要把他们通通赶到楼上睡觉。

    “如果让我来解决这个问题只能有一种办法,”凯文迪许礼貌地注视着那个提问的记者,“我穿越回去,杀死我的祖父,这样我就不会姓卡佩,大家也不用担心s国封建复辟。”

    物理学经典的祖父悖论,凯文迪许用这个来回应人们对他身份的偏见,他确实出身于卡佩家族,s国最著名的旧贵族世家,这是他无法改变的事实。

    “s国并不属于我,并不属于任何个人,她属于全部国民。现在,大家所在的这个国家刚刚经历了长达十几年的动荡,大规模的失业、席卷全民的战争、接连不断的恐怖袭击……这是个特殊的时代,然而一切都会慢慢地步入正轨,这个国家诞生在理性的土壤之上,永不会走向强权与世袭。”

    屏幕正中的那个人眉目和缓,说话音调不起不伏,却像是奏响一曲激昂的交响乐,轻易地让人心跳加速。奥劳拉还不懂为她的父亲感到骄傲,她伸手抓爸爸,屏幕里爸爸不理她,小姑娘放弃了,转而在兰波怀里找奶,隔着夏天单薄的纯棉衬衣含住兰波胸前的凸起。

    兰波抖了一下,他轻拍奥劳拉的小屁股,她不松口。

    刚洗完澡换的衣服,不脏,算了,随她去吧。

    兰波低头,目光柔软地覆盖在奥劳拉幼嫩的脸颊上,殊不知这个动作使他错过了安德烈附在凯文迪许耳边说话的场面。

    再抬头,只见凯文迪许半低着头,嘴角紧绷,不断抬手调整着同声传译耳机,兰波看出来他不开心,很突兀的情绪变化,刚才他心情还很好。

    会场中的所有人都在等着凯文迪许说话,然而就是一片沉默,只剩咔嚓咔嚓的快门声,很尴尬,大家忍不住看他,看他怎么了。整整二十多秒的停顿,每一秒都在万众瞩目之下变得十分漫长,会场主持以为他没听清问题,请记者再问一遍。

    “不用,”凯文迪许开始说话,“我在找一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s国与诺斯亚地区的关系,两方与夫妻差不多,曾经在一起,爱过,就算现在分开了,情谊也还在。”

    这个比喻似乎意有所指,诺斯亚地区面积不到s国国土面积的千分之一,夫妻关系实在是抬举了这块地区。

    兰波抱着迷迷糊糊睡着的奥劳拉,眼神有些呆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点儿别的,看电影吧,最近新上映什么电影?”莱恩靠着沙发背懒洋洋的,但还不到他困的时候,“施罗德,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兰波从医院跑出来没几天,他早就脱离了时代潮流,略微思考后摇摇头。

    艾伦晃着一条腿,小心翼翼地推推他爸爸的肩膀,“看《捕蝇》,最近特别火的那个,分分钟要被文娱部禁的那个!”

    青天白云悠悠变幻,涟漪一荡才知是湖上倒影,整片水面是纯净的黛蓝色,影片的镜头从湖面飞速划过,湖泊近岸处清澈见底,金色阳光下有茂密的森林。哒哒马蹄声切入远近应和的鸟鸣之中,枣红色骏马分枝踏叶,一座古老而宏伟的庄园越来越近。

    这座棕灰色的建筑对兰波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这不是卡佩家的老宅尼莫庄园嘛。

    “恩格斯·卡佩的颜值比这演员高,年轻时比他儿子都好看。”艾伦指着屏幕上灰绿色眼睛的年轻演员说。

    传记类电影得以上映,兰波意识到传记的主角,也就是凯文迪许的父亲已经去世超过五年了。

    电影看到一半,莱恩以天晚为由撵女儿们上楼睡觉,实际原因是影片尺度太大少儿不宜。兰波无所谓,奥劳拉早在他怀里睡成小懒猪了,他对自己这个法律上的父亲的花边事迹还挺感兴趣的。

    有人曾说,恩格斯·卡佩是s国旧政府时期最后的繁华。

    浮华浪漫,奢靡梦幻,他个人经历映照着大时代的龃龉变迁。

    二十一岁继承家业,被神偏爱的人,金钱与外貌,哪一项他都是站在最顶端的;四十岁结婚,他生日那天举办的婚礼,任何人都可以参加结婚晚宴,烟火照亮半边天幕,直到黎明;四十五岁离婚危机,他的小妻子再也无法忍受丈夫的花心,带着五岁的女儿搬到另一处住宅,他用一件缀满钻石的晚礼服哄回妻子,却没向她保证忠诚……

    最后一幕,衣着华丽的少妇沿着湖边散步,还是那片湖,尼莫庄园附近那片黛蓝色的湖。女仆跟在她身后为她撑着遮阳伞,她停住脚步,轻声嘟囔了句:“该多晒晒太阳。”

    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右手放在腹部,再用时间推算,可以得知恩格斯的夫人正怀着孕呢。

    第28章 b线

    锃亮锋利的银剪刀裁去密封雪茄头,恩格斯·卡佩拿着点火机点燃雪茄,他坐在轮椅上,眼神不好,手也颤颤巍巍的,歪着头皱着眉慢慢旋转雪茄,火焰撩拨,待雪茄头每一处都烧得平均时,他把雪茄送到嘴边,吸了一小口。烟气在舌尖流转,在腭中逗留,许久后,灰白色的气体从他鼻间缓慢溢出。

    “你回来做什么?”他食指中指随意地夹着雪茄,灰绿色的眼睛因为年老呈现出浑浊的状态,只看向阳光明静的窗外,忽视了站在门边的凯文迪许。

    恩格斯把刚点燃的雪茄放在烟灰缸里,“搜查这里想都不用想,卡佩家几百年来从未被人搜查过,暴民动乱国王被送上断头台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事情。”他说完这句话就停住了,凯文迪许没搭话,独处时沉默起来格外尴尬,书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坐一站,分别处在房间的两端。恩格斯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我保证,卡佩家不会叛国,家里都是自己人,没有你要找的哪个国家的间谍。”

    “换掉这身衣服,在家用晚餐,你妈整天念叨想你……那个,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挑个好的赶紧结婚,你弟弟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六……”恩格斯用食指点着凯文迪许身上暗绿色的带有利剑荆棘纹章的军装,以父亲的身份对他说教,好歹肯拿正眼瞧他。

    凯文迪许此次前来却不是来唠家常的,他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那张漆得黑亮的大书桌前,漫不经心地摘掉白手套。

    “爸爸,我今天一定要搜查这里。”凯文迪许把手套攥在手里,没有找个地方放下。

    动乱开始之后,卡佩家从北方的尼莫庄园里搬到首都亚瑟堡的一处府邸,这里正处在亚瑟堡的东城区,凯文迪许下令要挨家挨户搜查的区域。

    恩格斯抬头看着这个已经长得比他高大的儿子,突然生出一丝无力感,摆摆手跟凯文迪许说:“我不同意,你走吧。”

    “我只是来通知您,不是来寻求您的允。”

    咣当一声,半杯加奶红茶连带着青瓷茶杯全砸在凯文迪许胸前,他军装shi了一大片,黄铜纽扣沾shi后亮得像黄金。

    “怎么跟你爸爸说话呢!凯文迪许我告诉你,不要以为家族登报说跟你断绝关系你就真的不是卡佩家的人,你爸爸永远是你爸爸!”当初登报断绝关系只是卡佩家族在政治风暴中的自保手段,掩人耳目用的,哪知道凯文迪许这小子真的就不回家了,“你突然从汉普大学跑掉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你想干什么?想让一家人都跟着你跑啊?!”

    “我不同意,这里是我的私人领域,即便是政府也不能侵犯。”恩格斯一副不想跟凯文迪许多说话的样子,他烦躁地指示他,“你给我换身衣服去吃饭,听懂了没有?!”

    “有一家人房子着火,消防队赶去救火,房子主人说这座房子是我的财产,消防队没有权利救火,后来火越烧越大,烧掉了整个街区。爸爸,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个人权利,还牵扯到国家安全。”

    寂静无孔不入,傍晚的光影在流转,金水般的阳光漫上凯文迪许棱角分明的侧脸,他脸上的表情很坚毅,这件事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你怀疑这里藏着间谍。”恩格斯苍白的满是褶皱的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发出砰砰的沉闷声响。

    凯文迪许挺直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回答他:“例行检查。”

    –

    卡佩家的人都聚集在客厅里,凯文迪许已经在楼上书房里待了很久了,随他来的几个军方的人老老实实地等在府邸铁门外,然而只要凯文迪许一声令下,他们随时可以进来。

    卡佩夫人有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卡佩先生却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恩格斯·卡佩风流成性,有很多私生子,他最大的儿子比卡佩夫人年纪还大。

    此时心思各异的一家人分坐在客厅的几张沙发上,男管家和女管家站在墙角,其他仆人都被要求待在自己的房间。

    “妈妈,弟弟怎么进去这么久?”夏绿蒂翘腿坐在单人沙发上,她沉默寡言的丈夫站在她身后。

    就在她问出这句话时,楼上传来细微的动静,众人都抬头往上看。凯文迪许推开书房门走了出来,他手搭栏杆一言不发地俯视楼下客厅,灰绿色的眸子将每个人的神情都收在眼底。

    恩格斯的大儿子死于心脏病,留下个跳芭蕾舞的遗孀和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那个四五十岁年纪的男人在凯文迪许看他时扭捏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叫了声叔叔,凯文迪许点点头作为回应。

    二女儿嫁到亨特家,夫妻感情不和加上子女不省心,基本处于半离婚状态,总是跑回来住。她一身贵妇的ji,ng致装扮,装作过得潇洒,实际上她丈夫的情人已经登堂入室。好巧不巧凯文迪许这个姐姐的儿子一直纠缠着兰波,凯文迪许不知道是亚瑟堡太小还是兰波太撩人,总之是陷在这种复杂又尴尬的关系里出不来。

    三女儿是夏绿蒂,凯文迪许同父同母的亲姐姐,夏绿蒂太强势,凯文迪许不愿意迁就她,两个人的关系仅止于表面和睦。

    凯文迪许之下还有个弟弟莫桑·卡佩,也许是一起长大的缘故,他俩关系最为亲密。多年不见,当初跟在他后面跑的小孩眼边生出细纹,也对,莫桑的儿子都已经十五六了。

    卡佩夫人乔安娜倒是没见老,她保养得很不错,最近正跟年轻俊美的家庭医生打得火热。乔安娜点燃一根细长的女士香烟,夹在指间任其冒着烟气,她仰头朝站在楼上的儿子笑了笑,她涂的口红有点发紫,不适合她,倒显得面色衰败。她是个菟丝子一样的女人,所有的骨气都用在了出轨上。

    军方得到消息,一伙a国人得到卡佩家的庇护。

    到底是谁?或者说这群人都有参与。卡佩家在s国的产业早就七零八落,大部分资产实际上都在a国,他们有理由为a国人提供避难所。

    凯文迪许对男管家说:“约瑟夫,麻烦您一下,我要换身衣服。”他淡漠地把视线掠过众人,转身循着记忆朝自己多年前的卧室走去。

    凯文迪许做不到绝对的公正,他在给他们机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捧着新衣服的执事来得很快,凯文迪许一边解领带一边打开门。

    执事半低着头,恭敬又谨慎地看了凯文迪许一眼,将衣服整齐地放在床上,站在一边等着。

    凯文迪许对着镜子解衬衣纽扣,他忽然意识到执事还站在床边,这才想起他不应该自己脱衣服。

    于是他放下双手,扭头向执事示意,那人走到他面前,动手替他脱衣服。晚霞斜着投进镜面再反s,he到凯文迪许脸上,血红一边,他只眯起眼,仍然站得像个比例完美的衣架。

    沾脏的衬衣被执事叠好放在床上,那人拿来新的纯白丝绸衬衣,抖开要披到凯文迪许身上。

    上百次遭到暗杀的经历总能为凯文迪许留下些东西,比如说对危险的嗅觉。

    凯文迪许迅速往后退半步,金属尖锐的顶端闪着星点般的光,稍纵即逝。身体的反应比大脑要快,他抬起手臂格挡,同时另一只手出拳,拳头骨节青筋凸出,携着极速带起的细风与可怕威势汹涌而来。

    恩格斯的四儿子出了名的脾气好,十分标准的旧式绅士,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个软蛋。

    那人显然训练有素,侧身灵活地避过去,顺便侧踢撞开凯文迪许的攻势。两人各自退了两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凯文迪许没有喊人,他独自面对着暗杀者机械式的冷峻眼神和招招狠辣的打法,不惊不怒,心底难不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毕竟在自己家里遭遇暗杀的人用两只手就能数清楚。

    让人惊奇的是,凯文迪许这样一位娇生惯养的少爷居然能招架住经过几年甚至十几年专门训练的特工。凯文迪许确实系统地学过格斗和击剑,然而不过都是些欣赏价值大过实战的花架子。

    手腕被人扭住,骨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嘣声,凯文迪许忍着身体的疼痛反手禁锢住对方,借着惯性将他摔倒在地上。那人很厉害,一脚踹在凯文迪许膝盖也把他带到地上。

    两个壮年男性的互殴场面绝对壮观,汗水染着侵略性极强的荷尔蒙气息在肌r_ou_蓬勃的肢体上流淌,这里没有观众,只有生与死的较量。

    凯文迪许晃晃脑袋,半边头针刺似的疼,刚才冲着太阳x,ue的那一拳被他半路截下了,若是打实的话,他基本就要交代在这里。那人也不好受,结结实实地承受住凯文迪许当胸的一脚,摔出去撞翻人高的穿衣镜。

    杂乱无章的脚步声从门外延伸进来,凯文迪许的护卫到了,他扶着床自己站起来,用手背擦掉嘴边的血迹。那个人比他惨,躺在玻璃渣里倒气,可能是踹断的肋骨扎进肺里,口鼻里流出粘稠的血液。接下来凯文迪许听到女人的惊呼,是他那个娇弱的妈妈。

    “看看这人还能活吗,赶快送到医院去。”凯文迪许的声音低哑,他穿上那身脏了的军装,用手帕捂着嘴闷声咳嗽,没看堵在门口神色慌张的家人,只吩咐:“封锁这里。”

    –

    凯文迪许这一天过得足够郁闷,没想到去医院看兰波时兰波又不见了,特殊病房里空荡荡的一缕人气儿也没有,唯独团成球的被子证明之前床上睡了个人。

    他既怀疑兰波这人有问题,又担忧他脑袋上的伤,马上派人去找。自己也闲不住,心里烦躁,踱着步子在楼道里乱转。

    走到一处拐角凯文迪许闻到股烟味,医院是禁烟的,凯文迪许拐过去定眼一看……好吧,昨晚刚撞到脑袋的人头顶纱布,开着窗户,吹着徐徐的微凉夜风,对着那深沉的夜色吞云吐雾。

    明灭火光在角落深处,兰波胳膊撑着窗台,弓背撅着屁股,背对凯文迪许,线条很美。

    故意的咳嗽,兰波应声回头,他原本的忧郁少年的感觉在看到身后是凯文迪许时立马吓得烟消云散,后背紧紧贴住墙壁,身体绷得笔直,拿着烟的右手不动声色地藏在身后。

    有些笨拙,让人想笑。

    凯文迪许一步一步靠近兰波,优雅得像只把老鼠逼到绝境里的猫,稳c,ao胜券,不动声色。

    兰波这只被抓到抽烟的小老鼠吓得要死,恨不得把那个从病房里溜出来的自己捶死,他嘴里还含着一口烟,怕喷出来,憋着气不能说话,shi漉漉的眼睛看着凯文迪许俯过来的脸。他看到凯文迪许那张贵气的脸上有青紫的痕迹,似乎是跟人打架了,不过他现在不能说话!

    “你在这里做什么?”凯文迪许问他,两人挨得太近,凯文迪许的嘴巴几乎要贴着兰波的眼睛,他一说话热气就粘在兰波眼皮上。

    忍着,不能说话!

    兰波憋得难受,他小范围地摇摇头,背地里用手指掐着香烟,然而他碰到另一只手,有点粗糙,指腹有薄薄的茧子。

    抽到一半的烟被人拿了去,兰波心想坏事了,凯文迪许讨厌烟味,他就应该早点把烟戒了。

    “戒掉。”命令式的语气,可惜说话人隔得太近,无端生出扯不掉的暧昧。

    兰波感觉到凯文迪许没有生气,于是那颗悬着的心又回到胸腔里。他微抬起头,贴着凯文迪许的鼻子缓缓吐出藏在口中的烟气,烟雾缭绕在两人之间,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头还疼吗?”凯文迪许在残留的烟味中问他,他攥着兰波的手,很热。

    兰波终于能说话:“你脸怎么了?”

    “摔的。”得到如此敷衍的答案,兰波推开压在他身上的男人,利索地跑了。

    空气中还飘荡着纯厚的烟草气味,凯文迪许从兰波手里夺过来的那根烟还在烧,他站在兰波刚才站的位置,近乎相同的姿势,夹着烟凑到唇边。

    第29章 a线

    安德烈站在镜子前摘下眼镜,将眼镜腿勾在胸前的口袋边沿,自动水龙头感应到人手,呲呲喷出水流,他盛满一捧水扑在脸上,双手捂着脸不再动作。分流的水线从他手背划过,浸shi暗绿色军装板正的袖口。

    病房里那个被兰波朝腹部开了一枪的司机死不开口,这个突破口算是废了。

    人口管理局和克里姆宫的内网全部被黑,篡改人口管理局的网络档案可以使兰波获得无数个合法的假身份,控制克里姆宫的内网则使得所有与之相关的监控录像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军情处分散在全国乃至世界范围内的各个工作站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警察署更是指望不上。

    一个人如果不是被杀死抛尸在荒郊野岭,绝对不会隐藏得如此干净利落。

    执政官日程排得太满,齿轮似的连轴转,昨天傍晚坐飞机出国了。安德烈本来是在随行名单之内的,他作为凯文迪许的副官,公务领域的出访必定会跟在凯文迪许身边,但这回他却要留在国内处理执政官的私事。

    道森应该负责这件事,但凯文迪许不信任道森,不是不信任道森这个人,而是不信任曾经跟兰波密切接触过的道森。

    兰波·葛林若,一个被宣布死亡近两年的人,能够从防卫森严的克里姆宫通过内部人员顺利地带走奥劳拉小姐,足以看出他这个人对其他人强大而持久的影响力。

    安德烈与兰波不太熟,他印象里的兰波是个挺奇怪的漂亮男人,婚前婚后跟变了个人似的。

    婚前,兰波的美貌和花心是亚瑟堡上流社会交际圈里最出名的两样东西。

    八月战争期间,执政官人在北方城市伊索斯,每晚都会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与兰波通讯。当时兰波已经接受执政官的求婚,婚礼也在秘密地准备中,就在这种情况下,兰波还在跟别人搞暧昧、约会。忍到一定程度,执政官直接凌晨从伊索斯飞到亚瑟堡,第二天中午又飞回伊索斯。

    安德烈是这一事件为数不多的见证者之一。

    婚礼前夕,科林费斯中将包了艘豪华游轮为执政官筹备单身派对,执政官拒绝参加,中将自己坐在吧台边抱着见底的酒瓶嘟囔,他说执政官跟兰波结婚就是王冠戴在女巫头上,执政官是那顶王冠,兰波就是那个能生出长有恶魔尾巴的孩子的女巫。

    游轮上的声音又杂又乱,安德烈喝了一口酒,帮着中将夫人将醉成一坨的中将架回舱室。

    婚后,兰波全然是另一副模样。

    原本交际花般存在的兰波浅笑着伴在执政官身边,像朵含羞未放的淡蓝色鸢尾花,夸张来讲,兰波与人面对面交谈似乎都要保持三步距离,近一步就难受。

    再见兰波的时候,安德烈严重怀疑执政官家暴,不然执政官怎么能在短时间内折下亚瑟堡中带刺的野玫瑰……执政官夫夫之间的事情真是让人脑袋疼。

    大脑风暴结束,沾水的双手从安德烈脸上缓缓滑落,他拿起叠在一旁的方巾擦脸,又戴上自己的眼镜。对着镜子整顿完毕,还是要继续寻找兰波的下落。

    –

    “在痛苦的尖叫声中,年轻的未婚女王生下一个长尾巴的小东西,姑且可以算是个孩子,那个浑身沾满鲜血的孩子用一双血红眼睛死死地盯住惊慌失措的侍女们,边哭嚎边咧开嘴露出笑容,窗外布满星点的夜被黑云遮盖,雨水漫上克里姆宫生着青苔的石阶。”

    兰波陪孩子们坐在厚厚的棉麻地毯上,闷热的夏天,坐在这样的地毯上既凉快又不会硌得慌,他低头翻着膝上的童话书,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牛奶。

    牛奶颜色有点儿发黄,里面有花生之类的坚果粉,身体过敏导致他心理上也抗拒花生这种食物,他吃不下花生饼干。但没办法,如果他不持续摄入过敏源,脸上夸张的红疹一晚上就会自动消掉。

    安娜和米娜整齐地趴在地上,空中翘着四条脚,她们双手撑着脸颊,聚ji,ng会神地听施罗德叔叔讲童话故事。奥劳拉跟三岁的维娜争抢玩具,抢不过又屁颠屁颠地跑回来扑到兰波怀里。

    兰波被奥劳拉撞了个结结实实,不过他笑着搂住闹脾气的小家伙儿,托起奥劳拉埋在他胸口的小脸蛋看看哭没哭。

    纱窗外有浓密绿荫里的蝉叫鸟鸣,有雷雨之前渐渐肆虐的风声,也有隐秘克制的争吵。

    调皮活泼的米娜晃晃腿,等不及地催促兰波:“施罗德叔叔,快点接着讲呀,女王为什么会生出带尾巴的孩子?”

    假如不是在讲童话,兰波一定会告诉她们,女王生出个带尾巴的孩子是因为乱l,u,n。

    《王朝》系列纪录片的第八集 《戴王冠的女巫》解开了妮菲雅女王一生的悲剧,她未婚生下个畸形儿,时值民间的猎女巫运动进行到最激烈处,各地都有不少被活活烧死的无辜女人,生下一个带尾巴的孩子被有心人利用就成了妮菲雅女王与魔鬼私通的证据。

    这个不满二十岁的姑娘不仅为此丢掉了王位,还一直到死都被锁在克里姆宫最高建筑的顶楼。

    畸形儿的父亲是维迪奇公爵的长子,他春季来亚瑟堡参加皇家宴会,与情窦初开的妮菲雅女王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没人知道公爵长子其实是公爵夫人与上一任国王偷情的产物,妮菲雅女王与同父异母的兄长结合生出一个不健康的孩子也就不奇怪了。

    女王无声地消失在封闭幽暗的顶楼里,维迪奇公爵的长子却顺利继承爵位,成为下一任维迪奇公爵。

    历任维迪奇公爵和夫人的画像兰波都见过,原因很简单,他们姓卡佩。

    “闻讯赶来的大主教认出那个长尾巴的东西是恶魔之子,他找到七位勇敢的骑士,告诉他们必须在天亮之前杀死恶魔之子。”

    待在兰波怀里的奥劳拉发现地上那杯加料牛奶,凑过脑袋去要舔,兰波马上把杯子拿到茶几上。

    这时,艾伦正巧进来,他噘着嘴,走路时脚底跺地,心情不好的样子。

    兰波间谍训练的毛病在作祟,他无意识地收集信息,“怎么了?”

    “我爸让我爸回家养胎,我爸偏不回家,我爸偏要让他回家,两个人在外面吵架,最后把我爸气走了。”艾伦自己倒了杯水,还没喝,话像开闸的水一样往外冒。

    “抱歉,我有点听不懂……你有几个爸爸?”兰波捉住奥劳拉往他脸上抓的小爪子,让她在怀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你认识的这个其实是我妈,这仨,”他指指地毯上趴着的三个小姑娘,“也是我妈生的,我妈非要让我们叫他爸爸。”

    “叫爸爸!”三岁的维娜有样学样,两手掐腰,奶凶奶凶的。

    安娜和米娜见兰波开始聊天,郁闷着自己拖过童话书来看。

    事关隐私,兰波没继续问下去,艾伦却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我爸跟我爸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哥们,就是那种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俩人结婚后,我爸,呸,我妈觉得我爸不尊重他,就离了,是在我三四岁的时候。”

    兰波在这个小镇住了将近一个月,他为人正派,相处起来让人感到舒服,艾伦早些时候就已经不把他当外人了。

    “我就不明白了,我爸妈感情挺好的啊,离婚后孩子还是一个一个往外冒,就他俩这架势,生完老五还能再生,为啥非得过得跟炮友似的呢?”

    艾伦猛灌自己一杯水,不知道喝的太急还是心里有怨气,呛住了,他憋得双眼通红,用手死死地捂住口鼻,水从鼻孔里流出来。

    兰波抱着奥劳拉从地毯上站起来,他单手从茶几上的纸篓里抽出一张纸递给这个毛毛躁躁的年轻人,安慰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你父母如何选择,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人确实是一种社会动物,会接受群体的条条框框,会面对他人的指指点点,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永远无法活成别人希望的样子,他的身体里只住着他自己的灵魂,没有别人的。最好的状态就是自己的选择自己负责,好也罢坏也罢,从不埋怨别人。

    “那你呢?施罗德叔叔,你为什么独自带着孩子不回家?你的考量是什么?”

    艾伦将火苗引到兰波身上。

    “我?”兰波愣了一下,紧接着他自作镇定地说:“我一直单身,没结过婚,孩子是非婚生子。”

    “得了吧,我这里有两点推断可以反驳你。”一瞬间,艾伦仿佛古今名侦探附体,捏着团废纸巾,屈起的手指顶住下巴,他深沉道:“第一点,劳拉只会叫爸爸,而你是劳拉的妈妈,这说明什么?劳拉之前跟着爸爸生活或者你一直在她耳边重复‘爸爸’这个词,实际生活中,前者的可能性更大。”

    “第二点,有一件外套你一直挂在床边的衣架上,但你自己从来不穿,试问一件不穿的衣服你为什么要挂在衣架上而不挂在衣柜里呢?你肯定经常摸,题外话,施罗德叔叔,没想到你能这么痴汉嘿嘿嘿……”他一脸调侃式的傻笑。

    “那件外套做工ji,ng致,版型很漂亮,用料看不出来,应该挺好,没有明显的商标,很大可能是高定,估计价格不菲,所以外套的主人必须很有钱。”

    艾伦绕到兰波的身后,“你有喜欢的人,一个有钱的男人,男人有钱容易坏,但你非常非常爱他,这种表现不像是他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如果他对不起你,你何必深情款款地保留他一件衣服呢?”

    “刚才你说的三句话——‘我一直单身,没结过婚,孩子是非婚生子’几乎表达同一个意思,你在强调你没结婚,你为什么要强调?因为你心虚,你一定结过婚,而且劳拉是婚生子。”

    奥劳拉瞪着灰绿色的大眼睛,一脸无辜地面朝艾伦,啊啊叫了两声。

    “让我们大胆假设劳拉的爸爸跟外套的主人是同一个人,”艾伦竖起食指,他又转回到兰波面前,“我们能得出什么结论?能得出什么结论……”

    艾伦贴着一脸茫然的兰波左瞧瞧右瞧瞧,然后摇摇头自己走开,他其实也把自己绕迷糊了。

    “能得出什么结论?”安娜抬起头问,三个小姑娘都眼巴巴地等着艾伦解疑,只有奥劳拉没跟上节奏,小狗似的蹭着兰波的侧颈。

    “劳拉应该跟着爸爸,之前她很有可能是爸爸单独抚养的,重要的是爸爸超有钱!”艾伦撇开兰波的情感纠葛,挑个抚养权的问题说说。

    兰波抹掉脖子上的口水,又抽张纸巾替小家伙擦嘴,他很随意地说:“如果你有孩子,你就会理解我。”

    “另一方更有钱,能给孩子提供更好的未来,我当然会为孩子着想,让,不好!我爸叫我!”

    艾伦嗖的一下就往院子里跑,兰波抱着孩子跟过去,他也隐约听见莱恩的声音,尖而急,不太好,可能是要生。

    莱恩面色惨白地捂着笨重的肚子坐在院外的地上,预报的雷雨还未到来,他屁股底下shi了一片。

    羊水破了。

    露露犬坐在主人身边,那么大的个头儿却像个傻子,只吐舌头喘粗气,见人出来摇摇尾巴。

    “还没到预产期……”莱恩疼得面目狰狞,他断断续续地说,别人也不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艾伦,有车吗?把车开出来。”兰波冷静地对蹲守在莱恩身边的艾伦说,年轻人没见过这种场面终究显得手足无措。

    兰波蹲下来,让奥劳拉站在地上,他抽出全部ji,ng力照顾莱恩,“怎么样?忍一忍,我们马上去医院。”

    “还行,就是肚子里的小崽子想出来。”莱恩咬着牙没喊疼。

    兰波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真厉害,这是第五个了吧,我生一个就再也不想生了。”

    “我也不想生……”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无比豪气地喊出一溜话,像是要用这种方式发泄身体的疼痛,“老子长到二十岁,没有一天想过自己能生孩子,布伦登那个傻逼……”

    说到最后,话就黏糊成一团了,兰波听出里面有莱恩爱人的名字。

    奥劳拉依偎在兰波腿边,害怕似的看着痛到失控的莱恩,她不知道自己出生的时候也给兰波带来这样的痛苦。

    车停在不远处,艾伦从车里跳出来,同时出现的还有莱恩家的三姐妹,四个孩子围在莱恩身边叽叽喳喳。

    兰波把奥劳拉交到艾伦怀里,弯腰想要抱起莱恩,试了几次没抱动,他没生奥劳拉之前也许可以抱动莱恩,生完孩子以后肌r_ou_都没了。最后,莱恩烦得推开众人自己站起来,两步爬进车里。

    “给布伦登那混蛋通讯息,让他去医院看老子。”莱恩走时不忘交代艾伦,“照顾好妹妹们。”

    雷声如裂天,视线尽头可以捕捉到蓝紫色的闪电印记,雨幕很快铺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左右摇摆,导航的电子女声用单调的平仄指挥兰波前行。

    后座隐忍的闷哼逐渐变为痛呼,一滴汗水流到兰波太阳x,ue的位置,他回头看莱恩的情况,也许是巧合,正好一声新生儿的啼哭迎面而来。

    孩子居然在半路上就生出来了!

    莱恩把血淋淋的孩子抱到胸前,孩子还连着脐带,脐带顶端有胎盘,莱恩找出车里的一张小毯子裹着孩子。看来去医院给孩子剪个脐带洗个澡就好了。

    兰波挺震惊的,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他震惊过后笑出生来,“这就结束了?你前面四个都是顺产?”

    “嗯,不用怂,直接生。”生出肚子里的小崽子,莱恩感觉舒服多了。

    “男孩女孩?”兰波注意路况,转动方向盘转了个弯。

    “女孩,”莱恩刚才看过下面,现在他瞅着孩子哭得皱皱巴巴的小脸,嗔怒道:“又长得像布伦登那个大傻逼,女孩长得像他真让人发愁,将来怎么找男朋友啊,唉……”

    兰波笑笑,没说话。

    –

    “你想干什么,小劳拉?”艾伦一边在怀里颠着奥劳拉一边在客厅里打转。

    “啊啊啊!”奥劳拉看上了茶几上那半杯牛奶。

    “这奶谁的?”艾伦问三个小姐妹。

    三个小姐妹正站在窗边看雨,安娜回头说:“施罗德叔叔的。”

    “奥,那喝吧。”

    奥劳拉舔一口感觉不错,含着杯沿不松口。

    第30章 b线

    “你先走。”

    凯文迪许站在首都医院特殊住院部一座大楼前,晨光、鸟鸣和大面积的人造树林,此处环境幽静如山谷小镇,他的举止言谈妥帖而优雅,温和地目送兰波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进去。

    兰波手放松地搭在方向盘上,几个冗长的呼吸过后,车没发动,他扭头看向车窗外正注视着他的凯文迪许,双手无意识地握紧方向盘。

    车门再次被打开。

    “头晕?我派人。”凯文迪许话还没说完,兰波已经背对他跑出两三步。

    “东西忘带了!”兰波回身应答,他步子轻巧,脸上带着肆意的笑,说话时还在迅速往后退,双腿一交错,舞蹈一般又转回身,动作潇洒而漂亮。

    大楼前的自动门开合,兰波的背影在一层玻璃的另一侧,逐渐模糊,终至消失。

    凯文迪许这些天来连续遭袭,所以一直处在休假状态,他有的是时间,然而再多的时间也架不住兰波上楼后就没有下楼的意思。

    如果是回去拿东西,这段时间足够正常人来回十几次。

    近卫官道森和司机都等在五步远的地方,凯文迪许频繁看向他因等待时间过长而注意力不集中的近卫官,道森后知后觉地接收到长官眼神里的意思,忙挺直腰板抖擞ji,ng神,立定,脆声喊了句“是”。

    吓得旁边的司机也立马浑身绷直,像根拉紧的弦。

    道森往大楼里跑,凯文迪许叫住他,然后三步作两步走进玻璃门内。

    首都医院特殊住院部的安全系数是顶级的,出现危险的概率极低,电梯层数上升的过程中凯文迪许就在疑惑是什么把兰波耽搁住了。

    病房门没关,凯文迪许想也没想直接推门进入,进门的一刹那,正常的社交距离受到严重的侵犯,有人靠过来!凯文迪许潜意识里的反抗已经激起,然而紧接着他意识到这人是谁,又不自觉地放下防备。

    兰波把凯文迪许挤到墙边,微踮起脚尖,歪头欺上他有些干燥的唇。

    也许是故意的,兰波亲他的同时喉咙里发出一两声闷哼,发情似的,听得凯文迪许脑子里嗡嗡响,几乎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好了,好了……兰波……你听我说……时间不够……”经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心理建设,凯文迪许终于紧紧捏着兰波的肩膀,艰难地将他推开一小段距离。

    凯文迪许稍作喘息,似嗔似怒地看着正咬住一点嘴唇露出得逞后坏笑的兰波,那嘴唇shi润而艳红,是在牙齿和舌头间磨的。兰波突然伸出嫩红的舌尖,慢速回放般舔掉嘴边激吻中流出来的唾液。

    “我知道了。”兰波向后退了两步,眼神勾了他一下,痛快地开门离去。

    空旷走廊里的脚步声归于平静,那种血液从心脏中完全抽离的强烈窒息感得到缓解,凯文迪许靠在墙上,低头看了一眼下面。

    又过了几分钟,他站直身子,整理松散的领带。

    –

    等交通信号灯的时候,兰波叼着烟联接通讯,红灯转换为绿灯,通讯器里传出年轻男子略带调笑的问候。

    “哎呦!我还在想是哪个有毛病的大清早联系我,一看原来是我的小宝贝啊!兰波,今天不是世界末日吧,你怎么想起来主动联系我……甜心,你最近咋样啊?我可听说你跟那个凯文迪许·卡佩将军搞一块去了,搞起来谁上谁下呀?”

    钢铁丛林里缺少鸟叫,人就承包起聒噪这个形容词,兰波指间夹着徐徐燃烧的烟,单手c,ao纵方向盘,在车鸣笛与人絮叨中暂且保持沉默。

    “你不是不跟男人玩的嘛!圈子里都知道你只跟女人约会,难道那个卡佩将军让你上?震惊!啊!我忽然明白了……妈呀!”

    兰波一直等到那边没声了,才幽幽开口:“昨晚上没尽兴?怎么今早脑子里还是一堆黄色废料?”

    通讯的另一端,盖尔刚在酒店的大床上醒来,他裸身靠在床头,自在地搂着用被子半遮半掩的新欢,闻言嘿嘿笑了两声。

    “我这不是打算早晨再来一发嘛。”

    “扰你兴致了?奥,对不起,再见。”

    兰波虽然在言语上要挂断通讯,实际却在等盖尔说话。

    “别呀!甜心,亲爱的,宝贝啊,什么都没有你重要啊,咱俩这情谊天长地久啊……”

    俩人情谊的基础是:兰波貌美如花,自带招蜂引蝶属性,盖尔乐得在他身边猎艳,他们除了没在同一张床上滚过,狐朋狗友该干的事一件没少。

    “我都从‘监狱’里放出来啦,也不见你给我接风洗尘,”兰波一双漆黑的眼眸冷得像峡谷深处冻结的冰潭,嘴角却弯出诡异的弧度,“太不够意思了。”

    “场地一直都有,就是缺你,”盖尔抚摸着女人披肩长发,悠闲自在地说:“你新勾搭上的那位不会允许你跟别人玩吧,我印象中他还挺保守的……我以为你跟他好,就是想找个人管管自己收收心呢,毕竟惹着他,说不定哪天就要吃枪子……北方佬都很野蛮的,虽然那谁看起来很绅士。”

    兰波嘴上笑骂道:“去你的,管他做什么,我还没老到玩不动的时候。”

    “但凡是能坐下来陪我喝杯酒的人,都请来。”烟燃到尽头,兰波将烟蒂摁在车载垃圾箱盖上捻灭,塞垃圾的同时安排今晚的计划。

    “不会吧,你这邀请范围好大!艾玛你请不请?有她在咱俩都别想玩。杰斐特你请不请?有他在你别想玩。”盖尔趁机嘲笑兰波的风流债。

    兰波接着往下说:“最近好像有个叫珍妮弗·威廉姆斯的女演员,我喜欢她的眼睛,像莉迪亚·波罗。”莉迪亚·波罗是八十多年前嫁入豪门的传奇影后,她有一双剔透如宝石一般的灰绿色眼睛。

    盖尔略微有些不耐烦,他懒散惯了,不喜欢干能用到脑子的活计,“你把你私人通讯器里的通讯号码复制一份发过来,我找人一个一个给你邀请。”

    “也行。”

    不对,是很好。

    车停在半个多月未见人烟的小院里,兰波哼着轻快的调子掏钥匙开门。他要有充足的休息,来为晚上的活动做准备。

    –

    夜,悄无声息地从天穹坠落,郊外的一条杂草簇拥的小道上车流喧嚣,半人高的草丛藏污纳垢,最是吸引昆虫。今夜,寂寥的月下虫鸣在车轮下被碾碎,各色各样的豪车亮着耀眼的远光灯,灯光掠过,草丛间藏匿的飞虫如扬起的万千尘埃。

    车辆远去,寂静再次缓慢沉淀。

    密林里透出光来,将夜幕染出几分透亮的白,开着车在林间小道上七拐八拐,就能找到光亮的源头,一座占地面积颇广的三层别墅。别墅周围停满豪车,仿佛正在举办大型的车辆博览会。

    盖尔染着一头鲜艳的红毛迎上来,偏偏他还穿了一身大红衣服,在灯火璀璨的别墅门前,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张扬。

    “甜心,宝贝儿,亲爱的,你可总算到了,我在外边站着都快被蚊子咬死了,你看看,这里,还有这里。”

    兰波心想:你穿得就像个血包,不吸引蚊子才怪。

    “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开!”兰波斜睨盖尔,若是盖尔比兰波低那么一点,兰波这个动作就可以做成睥睨。

    “人都到齐了?”

    盖尔怏怏地收回揩油的咸猪手,捋了一把被打理得明光锃亮的红头发,脸上是酒足饭饱的轻浮态,“到齐了,就是艾玛没来,她爸爸估计不同意。哎,为什么别人能占你便宜,我不行?”

    “等你有便宜可以让我占的时候,我就让你占便宜。”兰波拍拍他的肩膀,露出个状似得体实则调侃的微笑。

    兰波长得是真的好看,一笑起来对面的人便很难把视线从他脸上轻易移开,中了魔似的。

    美貌本身就符合全体人类的审美情趣,漂亮的人让人愉悦,得人偏爱,受人追捧,这是事实。

    盖尔深知这个道理,他不以自己是个色胚为耻,反而抓紧时间多看两眼。

    整栋别墅激荡着音乐与欢潮,夜没有结束,狂欢也不会有终结。盖尔吊儿郎当地领着兰波踏进美人儿堆里,原本暗戳戳互相攀比,聊着珠宝裙子流行风尚的名媛淑女们不约而同地转换了话题。

    兰波浅笑着端起高脚杯与各位女士问候,然而这次他没有留下来感受女士们或含蓄或奔放的仰慕之情,他视线对上另一道专注的目光,于是穿过众人,向那个方向走去。

    “亨特少爷,好久不见。”兰波面对杰斐特,状态轻松到仿佛是友好的陌生人。他向杰斐特举杯,对方却苦大仇深地盯住他的眼睛。

    杰斐特身高长相中规中矩,气质yin郁,倒教背后站着的两个壮硕的穿黑色制服的保镖抢尽了他的风头,这位少爷小时候被绑过票,后来到哪里都习惯带着俩保镖。

    “你说过你不喜欢男人的,兰波,你玩我呢?!”杰斐特圆睁双目,白眼球上密布着蛛网似的红血丝,像是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往兰波的脸上咬一口。他的两个保镖也都注意力集中,怕待会儿不是拉架就是打架。

    兰波凑近杰斐特的耳朵,嘴角勾起弧度,慢条斯理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说你叔叔……睡了我……的事吗?”

    等杰斐特反应过来,兰波已经愉快地退开两步,他说:“我不喜欢男人,我跟你叔叔上床,也不是因为喜欢他呀!想什么呢,你。”

    他们周围没有其他人,兰波说话声音很小,似乎只是单纯为了气一直纠缠他的杰斐特。

    杰斐特气得嘴都歪了,挥舞着拳头在空中抖了半天也没有落下,“你以为卡佩家还是原来的卡佩吗?前政府一垮,他家就完啦!”

    卡佩家族挺过了帝国覆灭的动乱,在旧政府时期还保留着隐秘的政治影响力。就是这种与旧政府扯不掉的关系,让今时的卡佩家变成一块煮熟的肥r_ou_,谁都想来咬一口。

    “他也就是跟你玩玩,卡佩家保守得要命,他不会娶男人的,即便是娶,也不会娶你这样的人,你又s_ao又贱,对着谁都能脱衣服。”

    人恶毒起来真是丑陋,兰波似笑非笑地看着杰斐特,他不说话,对杰斐特的怨念照单全收,反正骂人的话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贱货!”

    这女人的声音实在尖利,连杰斐特的嘴唇也停止吧嗒,愣愣地看向大厅的另一边。

    两个女人,一出好戏。

    其中一个被泼了满头红酒,酒液粘着浅金头发又从发尾滴到裙子上,她狼狈地站在原地接受众好事者冷漠却兴奋的目光。

    一言不发,在这里她没有发怒的资格。

    有人认出来,她是最近挺火的那个珍妮弗。

    “怎么了?”

    询问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像是问一个迷路的孩子。珍妮弗抬起头,却发现兰波问的是另一个人。

    “这个女人,她是个小偷。葛林若先生,您怎么会邀请这样的人?我的耳环是我丈夫结婚纪念日送的礼物,我平时都不舍得戴。”

    “……我感觉到不对劲,耳朵上的耳环没了,才发现这个女人拿着我的耳环!”

    分散在大厅各处的客人们叽叽喳喳地小声议论,几个刚才还跟珍妮弗聊天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嘲弄与不屑。

    贵妇人对珍妮弗翻了个白眼,高高在上。

    不是的,她们并不是陌生人,珍妮弗是她丈夫的情妇。

    兰波耐心十足地听完贵妇人的陈述,面向珍妮弗,法官似的宣判:“威廉姆斯小姐,请您向怀特夫人道歉。”

    “我没有。”珍妮弗眼眶里噙着泪水,凄切地辩解,“她耳环掉在地上,我。”

    兰波没听她说完,重复一遍之前的话,“威廉姆斯小姐,请您向怀特夫人道歉。”

    珍妮弗分明也是兰波邀请的客人,兰波主人家的一碗水却没能端平。

    她本就不是一朵小白花,更何况遭到如此污蔑,明艳的脸上逐渐露出羞愤的神情。

    怀特夫人又怎样?她老公已经向我保证要跟这个惺惺作态的老女人离婚!

    手中的高脚杯在盛怒下一倾,怀特夫人连同站在她身边的兰波都遭了殃。

    “嚯,厉害!”盖尔醉醺醺地凑上来幸灾乐祸,“兰波你这小子头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吧,啊哈哈哈哈。”

    “不就是耳环嘛,来,美女,你想要多少,我送你多少。”盖尔胳膊搭在珍妮弗肩膀上,环住她的脖子,逗猫似的抚摸她的下巴。

    怀特夫人被小贱人泼了酒,怎么能忍下这口气?!她不顾贵妇的身份,踩着十五厘米的高跟鞋就想手撕小三儿,兰波见这形势连忙稳住她,没让这俩人直接扭打在一起。

    珍妮弗可不愿意被盖尔这种人占便宜,当即一个巴掌扇上去,“流氓!”

    她咬牙切齿,心里暗暗地发誓:你们给老娘等着!

    一刻也不想多待,珍妮弗穿着被红酒染色的淡蓝纱裙,迈着女王般的猫步,昂首挺胸地从看戏的众人面前走过,远离这个丢人现眼的地方。

    随即,众人各自玩乐,只当是个荒唐的小cha曲。

    兰波正温言细语安抚靠在他胸前的怀特夫人呢,杰斐特又气势汹汹地上前,身后跟着他那俩保镖,“让这女人离你远点儿!”

    兰波瞥他一眼,继续搂着突然之间更伤心的女人,盖尔正喝醉了酒坐在不远处的桌面上晃腿,闻言煽风点火:“兰波,你这口味变得有点儿快啊。”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以蔷薇之名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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