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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大江南北(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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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查清楚了么?”

    “掌柜的,已经全部摸清楚了。”

    暗室内一众人等都是商贾打扮,有的一身小贩行头,有的则是商行里的伙计打扮,还有的则穿着打行里泼皮们的衣服,但说起话来,却有一股训练有素的味道。

    这些人的口齿同他们的身份一样利索,每个人都对着这位“掌柜”陈述了已经了解到的情况。

    “掌柜的,送钱的那吴家管家在衙役去摸底的时候,就已经自杀身亡了,吾让人找机会摸进去,却发现棺材是空的……也就是说此人应该未死。”

    “于是,吾让人秘密深夜翻墙摸去,放了迷药弄晕护院家丁,把家主几个弄出来一番拷问。那几个细皮嫩肉的男子开始还想咬舌自尽,结果吾一番…”

    “废话什么,结果快说。”

    “是,”小贩打扮的低眉顺眼点点头,“他们后来咬出来的越来越多,吾们按名单抓人,几乎没有错漏的。见到那些锦衣卫指教咱们的刑具,个个儿吓得大小便失禁,都吐露了出来。”

    “那吴管家压根没死,被人混在车子里贿赂守城士兵运出了南京城…现在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如石沉大海一般。”

    掌柜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的确,这些刑具还真是好用。尤其是对于那些未经训练的富家人家:减少装药的鸟铳,或者特制弹丸的虎蹲炮,刻了十字的铅子儿,现在不说,你就去见阎王把!

    当然,这些与其说是折磨不如说是处决用的刑罚,对于那些本来就想死的下等人却没什么用,这一点上还是郑家家传的好使一些。

    其他几个人也汇报了自己调查出来的结果,大致形成了一条事件的脉络:

    清军进入南直地界以后,这些人的商业利润就低了不少。南京城内各家商人都有,偌大一个南京城也难以满足这个消费市场,而且,出于对满洲人的恐惧,他们仍然对闽王军没什么信心。这些人不打算“坐以待毙”,自然打算提前对满洲人表忠心,此时郑家控制了长江,没法偷偷往江北运粮食,但是在城墙上做点手脚好像还具有一点可行性。

    结果朱成功同志积威太大,还没说几句,修城墙的小军官直接竹筒倒豆子全说了出来……

    距离那天黑人卫兵尽出的抓捕已经过了好几日,被查抄的大商人也越来越多。南京城内的局势已经越发紧张,掌柜的概略总结了一下,便命他们离开暗室,自己从另一条暗道中上去汇报,即使南京早已戒严,但这些地头蛇关系众多,总是担心他们能够买通谁--郑家要维持在南直隶的统治,不能把所有力量都集中在南京一地。

    这条暗道长约几丈,由数十级青石板台阶构成,暗道周围安装了铁制的灯架子,即使在黑夜也能提供足够的照明。在墙缝中设计了数道气孔,能够给长明灯供给的氧气。

    掌柜习惯性悄无声息的迈出每一步,这是他常年从事情报工作养成的特性。突然,他感到耳后有呼呼的风声,下意识的闪避伸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掌柜的颈动脉被迅速划开,连闷哼都没发出来就流着鲜血无力的倒在了地上…

    几个黑衣人迅速从暗道里窜出,压低身子猫腰窜出去报告了这一消息。在一间暗室中,一群神色张皇的人正在密谋。

    他们是之前各家被抓的漏网之鱼,郑家毕竟不是地头蛇,抓人上往往不能斩草除根,这些人好话说尽,坏事做绝,竟然成功的买通了下人,混进了闽王府后院的这处厢房内。

    “最多一个时辰,就会有人发现厢房内的异样。几位也是快点罢了。”

    几个为首的人冷静的做出了可能是人生中最后一次分析。茅草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每个人都在尽力的用稻草之类掩饰着金属可能的碰撞。

    每个人都很清楚,如果失败,那么自己这些人连闽王府都跑不出,只有一击必杀,干掉闽王,才能够趁着城内群龙无首之际,逃出南京或者找到那几家大户躲避。

    原本想要保住商业利益,从而打算归顺满清的商人们遭到了灭顶之灾,在这个时代,商人终究难以斗过权力。随着那些不懂汉话的番兵从兵营鱼贯而出,这些商人积累几代人的财富瞬间灭失大半,而这些人的目标也瞬间从获得更大的商业利益变成了在这场“变故”之中求得生存,一口气从马斯洛需求理论的第四五层跌落到了第一层。

    至于国家,民族,甚至良知,在他们眼里,是从没有的。

    “按照那几个粗使唤的男人所说,这里距离朱成功的寝殿大概四五十步,冲过去肯定来得及,但我们很难不发出声音。何况朱成功素来警觉,也不知道他布置了多少暗哨…”

    一个家室较弱,被威逼利诱拉进来的家族子弟吐槽。

    “呔!现在知道问题了,当初是谁家串通吾家里参与的,拿着东虏威胁吾等?现在东虏没来,闽王倒是要咱们去死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回话的这人极力压低声音,在极其紧迫的死亡威胁下,对自己眼里的大救星清廷也没啥好话。

    那人也不回嘴,只是低下头沉思起来,众人默然不语,没人愿意开口说话。一来想不出“万全之策”,二来这片死寂仿佛也能给人安全感。

    渐渐地,这间斗室内的气氛逐渐起了变化,能翻进来的多是富家子弟,连剪刀都没用过几次,更不用说进这柴房了!柴火的木屑,稻草的灰尘和泥巴混合起来的味道,对他们而言实在是熏的不行。

    “啊嚏…”

    一声咳嗽打破了寂静,其他人好像默契一样的接了上来。

    “都忍着!想死啊!”黑暗中,有人试图让人群寂静下来。

    “什么声音?”一个闽王府的家生子路过柴房,想起了前日里的闹鬼故事,怯生生的走了过去。

    试着推了一下,发现门从里面被人上了顶门杠子。不由得感到古怪起来:平日里放柴火稻草,都是背进去就出来的,谁无事可做往里面上杠子?难道是杠精?

    又或者,是什么羞羞的事情?

    怀着少年天真无邪的心理,他握起拳头敲了几下子门板。

    几个人使了个眼色,小心翼翼的抄起武器,迅速拔掉顶门杠子,冲出去对着惊恐万状呃就是一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几双布鞋踩过血液,朝着门廊跳跃而去。

    “事已至此,和我杀了郑逆!”

    短矛和砍刀碰撞的声音乒乒乓乓的响了起来。几个被买通的也拿了武器,给这些人引路。

    连续抹掉几个明哨,又悄咪咪穿过一道夹墙,这些人很快就摸到了寝殿附近,一个个仿佛凭空闪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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