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呼啸的北风，试炼场没有多余的声音。

    所有人都盯着擂台，台上如今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韦定海。

    他站在寒风之中，面色看似沉稳，实则心中波澜壮阔，自我感觉豪情万丈。

    被他打败的，虽然只是个别人眼里的废物，可是却是他毕生的宿敌，眼中钉、肉中刺。

    谁也不会理解，当韦莫从那洞中掉落的刹那，韦定海内心是有多么的酣畅淋漓。

    四周安静片刻，忽然传来鼓掌的声音，接着是山呼海啸般的喝彩声。尽管大家都知道结局如此，可还要为这结果鼓掌。

    裁判从塔上向下看了一眼，又看看高台，缓缓举起手，准备宣布结果。按照规矩，只要从这擂台上掉到地上，便算是输了。

    韦天扬心里有点失落，却也松了口气。输了，总比送命强。

    琴儿泪如泉涌，若是输了，韦莫心里会多难受啊！这么多年的辛苦，这么多年的忍耐，统统付诸流水。她胸口更闷，大口的鲜血涌出，旁边的人看到，忍不住吃惊万分。

    “丫头，你没事吧？”有位大叔问。

    “三爷，我没事，谢谢。”琴儿擦去血痕，冲那大叔笑了笑。苍白的脸孔，黑眼圈严重。

    忽然擂台下方传来一道闷闷的，懒洋洋的，略带痛苦的声音：“等会儿，我还没输呢！”

    是韦莫！

    比起那疯狂的喝彩声、鼓掌声，他的声音可谓很弱了。甚至于，完全没有任何人听到这话语，除了韦定海。

    笑容就在那一刹那，在韦定海脸上凝固。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韦莫的声音并非来自地面，而是擂台地板下方。那意味着，韦莫并未落地。

    他低头看了一眼，却见一只树枝，挑着一根蓝色的发带，从洞中伸出。而韦莫的另一只手，则死死抠着断裂的地板一角，仅凭这一点支撑，维持平衡。风一吹，他的身体就随风飘荡，如风中残叶一样，随时都可能凋零。

    可关键是，他就是不肯凋零。

    裁判也看到了，又放下手臂。四周观众，也都看到这一诡异现象，禁不住闭了嘴，死死盯着水镜阵猛看。

    “这小子还挺有耐力的啊！”有人嘀咕着。

    高台华亭上的人看到了，都十分惊愕。最惊讶的就是林田秀兄妹俩，那林田虎甚至忍不住破口骂了一句：“xx，这小子是属猫的嘛？有九条命不成？”

    林田秀则越发觉得，事情在朝着她不可控制的方向奔跑。

    而韦家众位长辈们，则有着不一样的感受。他们一方面为韦定海的强势与所展现的实力而高兴，另一方面，也因韦莫的不屈不挠而惊讶。甚至于，内心有一点点触动。

    韦天扬父子俩，则是满满的惊喜。他们紧盯着水镜阵面，期待韦莫和韦定海的精彩表现。

    咔嚓！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道惊天怒雷劈了下来，韦定海感觉自己脑袋一片空白，震惊填满了胸膛。

    因为他发现，韦莫树枝上所挑的发带，赫然是他的绑发带。

    “他、他什么时候拿走的？”韦定海愕然地自语着，手忍不住摸向后脑，发带已经不见，头发散乱，黑丝随风飘扬。一部分头发被吹的盖在脸上，状若疯癫。

    大家也发现了这一诡异现象，禁不住议论纷纷。

    “这个韦莫，到底搞什么鬼名堂？正经比武的事不干，跑去扯人家发带？”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韦定海那么强悍，根本没给他出手的机会，发带又是怎么到了他手里的？”

    甭管大家怎么说怎么想，韦莫已经爬了上来，拍拍身上的灰尘，将树枝和发带丢到一旁。没落地，不算输，比武还在继续。

    最开心，莫过琴儿。这巨大的喜悦冲击着她的身和心，让身上的痛苦减弱不少。

    她使劲挥舞手臂，尽管知道少爷看不见，还是努力给他加油。

    擂台上，韦莫深吸一口气，用手撩了一把刘海，避免它被风吹得更乱。一抬头，却迎上一道凌厉凶狠的目光。

    “韦莫，你够了！”韦定海咬牙切齿，从怀中掏出翡翠，缓缓套在手指上。

    必须速战速决，结束这场战斗，他心里清楚得很。

    阳光下的翡翠，泛着绿油油的光，璀璨光华闪过韦莫的眼睛，他忍不住虚虚眯了眯眼，并拿手遮挡了一下。

    咯嘣！

    韦定海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弯曲，缓缓地攥紧拳头。凛冽的风，混杂着玄力波动，向四面八方跌宕开来。

    杀气，原来是可以看得出的。

    韦莫只觉得一股寒流爬上他脊背，刷刷刷，背上汗毛，一层层地倒立起来。

    此刻，看台上的议论声已经渐渐取代了为韦定海喝彩的声音。大家开始奇怪，这个已经成了废物的韦莫，是怎么在擂台上坚持这么久的。

    “哈哈！等着输钱吧你们！”韦定亮在人群里，乐得合不拢嘴，他当然没那么傻，不会让大家看出他的心思。

    另一个人韦定烈，从结束试炼之后，就一直沉浸在思索当中。韦莫带给他的冲击力和启发是巨大的，台上其表现，更是让他心惊动魄。看似云淡风轻，甚至有些滑稽的举动，其实每一步都蕴含玄机。

    比如，之前韦莫伸手胡抓乱挠，其实是化解了韦定海的数招攻击，并且趁机抓走发带。

    韦莫，从来就没认真过。

    没认真，尚且不输，那么倘若他认真了呢？韦定烈心头一颤，忍不住盯着擂台，心潮澎湃。

    “韦莫，今天你我二人，必有一人死！”韦定烈咬牙切齿，不顾自己的言语能被他人听到。

    呼啦！

    他拳头狠狠一拉，躬身蹬腿，借势向前狂冲。一道强风盘旋呼啸，像一条若隐若现的狂蛇，盘旋他左右，伴随他冲击敌人。

    拳头顶开空气，一道道淡淡的灰色痕迹擦着他臂膀，被他落在身后。强大的拳力，带起强风，吹的这擂台无数的木板条啪嗒啪嗒作响。

    翡翠幽光一闪，尖锐的刺钉向韦莫胸口。

    这速度，比之前快出不知多少倍，这力量，便是高台上的长辈们都暗觉吃惊。

    任何人都觉得，韦莫现在必须严阵以待，否则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生死状，并不是签来好看的。

    韦莫不闪，不动。这让那些看客们，都忍不住为他捏一把汗。

    “这家伙疯了吗？”

    “还在那装，现在是装的时候吗？”

    不知什么时候起，那些原本嘲笑他的人，转而开始为他担忧，大家都捏了一把汗。

    韦定海速度极快，转眼冲到韦莫跟前，只需一片蝉翼那么单薄的距离，他就能刺破韦莫的胸膛。

    他的脸上，泛起冷冷的笑容。

    “唉！完啦！彻底完啦！”不少人心头这么想。

    高台上，韦天扬腾地站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阻止这场手足相残的战斗。

    林田秀眉头紧锁，起身横臂挡住他：“夫君，稍安勿躁好么？海儿，他也是你的儿子啊！”

    “你也知道，他是我儿子，那韦莫呢？他难道不是么？两兄弟，手足相残，是何道理？”韦天扬毫不客气地盯着妻子，“我来问你，你这个做娘的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这是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斥责林田秀，她脸红的仿若要滴血。

    林田虎则横眉竖目，准备发飙，为妹妹、外甥助阵。韦家的人又何尝能容忍他这一举动？韦天霖的手，已然悄悄按在腰间的棍首上。只要对方一动手，他马上出招。

    剑拔弩张。

    便在这一刻，忽然大家听到一声惊呼，韦天扬忙转头看去。

    却见擂台上，一道凛冽的湛蓝色光芒凭空而起。

    咻咻咻！

    三道尖锐鸣响从韦莫掌中爆发而出，三根湛蓝色的透明箭矢呈‘品’字状激射而出。

    “这是，灵力？？”韦千帆失声惊道。

    “我们韦家，出了一个灵修者？”众长老心头又惊又喜。

    韦百舟父子俩，则彻底放下心来，任凭喜悦在胸口撞击。而林家二人，脸色则越来越难看。

    砰砰砰！

    两道灵箭先后击中韦定海的两侧肩膀，他的身体左歪右晃，拳力被卸去十之八九。

    咚！

    又一道灵箭，直接击中他拳头上的翡翠，翡翠应声飞脱，自洞口掉落在地上。

    没人能形容此刻韦定海心头的震惊，他的眼睛无法瞪得更圆，吃惊地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韦莫。

    胸口，气血翻滚，如涛如浪。

    不等他回过神来，一只脚已经在他眼前迅速放大，砰一声踹中他的脑门。

    力道不大，却足够让韦定海跌倒。

    “对付你，我连武器都不用。”韦莫笑嘻嘻道。

    韦定海身体晃了晃，感觉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晃下来了，天也旋来地也转。

    他应声倒地，韦莫同时落脚，脚掌在地板上轻轻一跺，咚的一声，地板向东口方向斜斜塌陷。韦定海顺势咕噜咕噜，滚落下去，砰一声跌在地上。

    一直到韦定海落地，都没反应过来——这场战斗，胜负已分。

    全场一片死寂，谁也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幕。大家吃惊地看着台上唯一的身影，那是这一届的试炼头名！

    这个人，居然是韦莫？！！

    足足一个呼吸功夫，随着胜利的号角声为韦莫而奏响，大家才回过神来。接着，角落里韦定亮使劲地鼓掌，眼泪都飙出来了。

    “哈哈，韦莫，我果然没看走眼！”他激动万分，巴掌都拍脱了皮，还不觉得疼痛。

    押对宝，不光令他发了一笔横财，更让他知道，从今往后，韦家他这一支，将要崛起了！

    另一掌声来自韦定烈，他也是热泪盈眶，韦莫带给他的震撼，又何止于此？

    两人带动一片，接着是全场，大家都站起来，尽管一言不发，雷霆般的掌声却说明一切。

    韦莫站在高台上，向四周看了一眼，掌声雷动，这是他这短暂人生之中，目前为止最大的场面了。

    激情澎湃，热血沸腾，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在人群中寻找琴儿的身影，终于看到那个丫头在远处朝他招手。

    地上，韦定海终于被这震耳欲聋的掌声惊醒，他手撑着地面，喃喃自语：“我，输了？”

    冷不防，他感觉掌心一阵钻心的疼，心头一沉，低头看去。拳刺翡翠，扎进他掌心，血汩汩流出。

    裁判从塔上飞身而下，抓起韦莫的手臂，高高举起：“本届试炼第一名，韦莫！”

    这一宣告，直接引发全场情绪狂潮，大家山呼海啸，只不过这一次呼的，却是韦莫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