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孙悟空说这话并非是在开玩笑吓唬人，相信猪八戒也听得出来孙悟空这话语中所包含的戾气，如果此时他还敢嘴硬，孙悟空真的会动手揪出他的内脏，翻出他的脑浆。

    和做了几千年天蓬元帅的猪八戒相比，我这个徒弟虽然在天上当过几天官，可仍是一个地痞流氓。

    老炮儿混的再好，也怕这种小痞子，因为这种年轻人根本就不考虑后果，只凭着一股冲劲儿，想什么就干什么，虽然未必能得到好处，即使最终的结果是玉石俱焚，他们也无所顾忌。

    猪八戒咬着牙恨恨道：“今日算老猪我栽了，你这弼马温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称的什么齐天大圣！”

    都这时候了你能别再嘴硬了吗，是真想死还是怎么的，就不会服个软咱好好的去取经吗？

    孙悟空小手一拧那大大的猪耳朵，道：“老孙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立下誓言不做那欺师灭祖的徒弟，保护师父取经，我便放了你，今后仍是师兄弟，到了灵山你也有个正果。”

    我忙说道：“贫僧先前所言也不悔改，你若想留下，便做个规矩徒弟，若不愿留下，我也不阻拦。”

    猪八戒气愤道：“我头上这法器又当如何！”

    我摇了摇头道：“此物确实是观音菩萨所赐，贫僧也只懂如何去用，却没有摘下来的法子，你若想去掉，须去找观音菩萨要个脱法。”

    猪八戒气呼呼地想了一阵，道：“好！你非要我随往，我便随你去！”

    不是，猪哥，你这么一脸不服气的跟着我，我也不敢收你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真不勉强的，我这箍也只是防着你造反用的，现在想想你要是不跟我，我损失了一个箍还怪可惜的。

    孙悟空放开手，翻了个跟头落到地上，“老孙信你也是个言而有信的汉子，你若在此立誓，师父也不忍伤你性命。”

    我一直都在想，猪八戒如果只是因为此时受到我们的胁迫才假意答应，怀恨在心的他哪天再趁猴子不注意把我偷偷弄死，那我何必还把一个仇人留在身边，还不如就让他离开。

    我说孙悟空还让他发誓，要是发誓有用，还要警察叔叔干什么，发誓有用的话这个世界上还有负心人吗？

    “好！我猪刚鬣，法名猪悟能，今幸得师父取名猪八戒，在此立誓，愿跟随大唐圣僧唐三藏一同前往西天求取真经，以后取经路上必尽心保护师父！若违此誓，必有五雷灭顶，叫我灰飞烟灭！”

    这个誓发的倒是有模有样，可是然并卵啊，动动嘴皮子而已有什么用。

    孙悟空怒道：“你这刁钻的猪妖！避重就轻，怎不讲以后好生服侍师父！只讲个保护！怎不提徒弟应尽本分，好生服侍师？”

    行了行了，发个誓而已，说什么不都没意义嘛，干嘛还在意这些，你这猴子是不是抓不住重点啊。

    “哼！我先前说过，若我愿意随往便去，若我不愿，神佛也阻不了我离开！我已立誓随行，你这遭瘟的猴子莫要欺人太甚！”

    见这俩妖怪居然在这打嘴仗，我开口道：“好啦好啦，悟空，他既已发誓，便如此罢了吧，为师也不想强人所难。”

    孙悟空收起了金箍棒道：“也罢，誓言已出，天地为证，你若违誓，可小心那五雷神兵，如今你是个妖精，再不如做北斗星神那般，小心那灰飞烟灭的下场。”

    啥意思，听这话，这誓言说出了口那就真的有可能应验？

    不是吧，我忙回想一下这辈子是不是发了什么会遭天谴的誓言，想来想去就只想到一个以前发过的见寺拜佛见塔扫塔的誓言。

    其实说起来五雷轰顶，我还是稍稍有些了解的，猪八戒发这的个誓在别人身上可能真没什么用，但在他身上，多少是有点用的。

    什么是五雷，那可不是简单的五道闪电，天上的闪电归南极长生大帝所管辖的雷部所掌握，这要是在天上和雷公电母关系好一点可不就不怕那雷电了。

    而且这雷公也只不过是道家雷系神仙中的基层员工，再高一个级别还有雷神，咳咳，不是穿着斗篷耍小锤的那个雷神啊，雷神之上还有雷王，南极长生大帝就是统领雷部众神的最高指挥官。

    当然，别看到南极长生就以为是那个大脑袋的老寿星。

    南极长生大帝，居于神霄玉清府，号玉清真王，化身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统御雷部。

    在地上修行的，不管是人还是妖，每五百年就会遭遇一次天劫，因为修真者逆天而行，妄图以凡身修得真仙，上天就会降下雷劫。

    雷分五行，所以不管你修的是哪一属，五行之中都有可以毁你灭你的克制之力。

    孙悟空当年也正是怕这雷劫，才学会了七十二变来躲避天劫。

    猪八戒所说的五雷并非这五行雷，而是指他原先领导家里的星雷，诸天星宿之主的北极紫微大帝家所拥有的星云之雷。

    这猪八戒原本就是北斗星神中的一员，如今发这誓言倒也是合情合理。

    或许你觉得，随便发个誓也仅仅是几人知道，可是天知地知神灵皆知。

    举头三尺有神灵，看来这个誓可不是随便乱发的，记住了。

    猪八戒虽然没有保证以后做一个乖宝宝，但是至少他说了会跟我去取经，而且还会保护我。

    其实只要有这一点，我就已经放心了，我不需要他像孙悟空那样孝顺，只要他不跟我反目成仇，那我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毕竟谁也不想带个随时有可能半夜下黑手弄死你的家伙在身边。

    虽然场面有点尴尬，过程也有点不光彩，但毕竟猪八戒是彻彻底底的被制服了。

    头顶有禁箍限制，心中有誓言约束，相信这原本的天蓬元帅也不会是个不顾礼义廉耻，违背誓言的人。

    好啦，勉强也算皆大欢喜啦，来来各位坐坐坐，咱们坐着聊好不好？

    我们招呼猪八戒和孙悟空先坐下，可是猪八戒仍是一脸气愤的站在那里，显然是心不甘情不愿。

    唉，怎么非要搞的这么复杂，心好累，就不能简简单单的取个经吗。

    我叹了口气，道：“虽然你我师徒并非萍水相逢，也算是个不打不成交，取经之事对你我都无坏处，反倒能求个正果，而且你也无需介心头顶这箍，到了灵山，佛祖自然会替你取下。”

    就算我说了这话，猪八戒依然是满脸的不悦，当然啦，被人用这种手段来钳制，谁心里都不会高兴。

    孙悟空倒是一脸轻松幸灾乐祸的笑道：“你这呆子好不开窍，跟随师父取经到得灵山，就算不要正果，也有不小功劳，到时求佛祖替你说句情，重返天庭岂不也多了一线可能。”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与孙悟空不同，猪八戒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天庭上。

    孙悟空的心中是有些瞧不上天庭的，毕竟天庭给过他弼马温这个侮辱性的名字，再加上在天庭犯了这么大的错，估计也没脸再回去，倒不如换个地方，往灵山方向发展。

    猪八戒的授业恩师在天庭，他的根基，他的过往，他的一切，甚至有可能他心中没断掉的那丝尘世牵挂，都在天庭。

    可如今在地为妖的他已经是逆天而行，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回到天上。

    所以他自暴自弃，所以他吃人，他娶妻，他无所顾忌，天不怕地不怕，都已经是妖怪了，还能差到什么地方？

    可是他最终还是舍不了自己的性命，还是因为怕死，而被孙悟空摆了一道。

    问世间又有多少人不怕死呢，能舍生取义者毕竟是少数啊，正如世间生灵亿万，可灵山之上，佛陀又有几位。

    想到这儿，我也是叹了一口气，“八戒呀八戒，悟空所说不无道理，为师也不去过问你是因何被贬，也不问你究竟有何追求，我陈玄奘也不是个能成佛的正经和尚，身为一介凡人，我不想每日只是吃吃斋饭诵诵经文，如此浑浑噩噩度过一生，岂不白活。”

    猪八戒听了我的话，没有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

    “你若真心不愿随我，方才你那誓言我只当没听，你若不放心，我也可焚书上表天神为你解释，再求观音菩萨给个办法去掉你头顶那箍，你我权当从未相遇，取经之事，只当你从未听闻。”

    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我心中疲惫感一阵阵袭来，我也不想再去说什么客套话，不想再去装模作样，我对猪八戒说的都是我内心真实的想法，没有半点的虚假。

    “如你和悟空这般有大本领的，上天入地，都是寻常，可如今我得了这么个机缘，能有机会作为一个凡人，到灵山去拜一拜诸天神佛，或许在你这前世做过天神的人来看，有些没眼界了，可对为师来说，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了，且不说到了西天是否真得正果，有些事情就算没有结果，我仍想去做。”

    我自嘲的笑了笑：“你与悟空二人虽拜我为师，不管是年纪还是阅历，我都没那个资格去做你二人的师父，可我和尚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我既身为师长，日后取经路上也不想被别人笑话，说我个教徒无方。”

    我慢步走上前去，孙悟空连忙挡在我的身前，生怕猪八戒做出什么伤害我的举动。

    我微笑着轻轻拍了拍孙悟空的肩膀，示意他不用这么紧张。

    走到猪八戒的面前，我伸出右手，“猪妖猪刚鬣，我陈玄奘，一介凡僧，今日诚心邀你做我徒弟，与我一同前去西天取经，今后道路，不背不弃，风雨同舟，你可愿与我同行？”

    猪八戒没有动，我的手也没有放下，我也不知道我此时的眼神是否够真挚，我就这么抬着头，望着眼前这个丑陋的猪妖，从他那双死鱼眼中，我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我等了至少得有一分钟，胳膊抬的已经有些酸了。

    好吧，人格有志，何必强求，真的不愿留下，那就让他去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如果以后有缘再见面，只要你还愿意跟我打个招呼，咱们就还算是个朋友。

    我笑了笑，准备回身坐下时，一个又黑又大，长满了黑毛，粗糙无比的大手握住了我刚刚放下的手。

    “徒弟愿保护师父前往西天取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