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那片树林是宋端小时候，经常带宋端探险的地方。

    小树林的每个地方都留下了两人的脚印。

    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地方，闭着眼都可以走回家。

    恰恰就是那天傍晚的时候，枯井盖被人打开。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脚下。

    就这样噗通一声掉了下去。

    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掉下去的瞬间，他身上的骨头就碎裂了，巨大的疼痛和脑部的创伤让他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

    他睁大了眸子抬眼看着月空变成晴空万里，从晴空万里变成星光璀璨的夜晚。第三个晚上，他已经意识不清了，在受尽了饥饿、疼痛、无助、惊恐，身心巨大折磨之后。他在一个清晨露水落下的时刻闭上了眼睛。

    也许，这一切都是报应。

    ——

    出于礼貌，左乐和段落一出席了宋正才的葬礼。

    农村的葬礼，吵闹，混乱，烟熏火燎。段落一诧异于这样表达哀思的方式。

    两人找到宋端安慰了他，在宋正才的灵堂前敬了一炷香，就要离开了。

    宋妈妈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旁侧的屋门口，手死死地抓着门框，眼神复杂地看着两人。

    “阿姨身体好些了吗？”左乐担忧地问了一句宋端。

    宋端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无奈的表情，“就这样了，你们早点出发吧。这段时间真是太感谢你们了。”

    “我们应该的，你节哀。”段落一拍拍宋端的肩膀，带着左乐离开了。

    开车离开小店村时，天空不知何时淅沥沥地下起来了小雨，来时天气还不错。此时却雨水滴下。

    “这个案子，挺让人唏嘘的。”方芝芝叹了一口气，扭头看着车窗上水珠汇聚，又迅速被拉扯离开玻璃。

    “都可以拍悬疑片了。”赵瑜的手指托着下巴，手肘靠在车把手。眼神微微眯着，呼吸浅浅淡淡，似在思索。

    “宋端和宋妈妈，挺可怜的。一下子就失去了丈夫和父亲，这件事情还要被村子里的人指指点点。刚才在葬礼上我都能感觉得到。”左乐语气平平静静，情绪没有跌宕起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幸好宋端是男孩子，不然在农村里他的亲戚会吃了‘绝户’，将他家的房子都霸占了。”方芝芝叹了一口气，扭头看了一眼身后渐渐远去的小店村，语气不无无奈。

    “还有这样的事情？”左乐诧异，睁大了眸子。

    “很多，落后地区的农村。朴实也是真的，人心险恶也是真的。人本身就是一个矛盾的存在，好坏交织才是一个完整的人。”段落一在一旁说道，他自始至终闭着眼。话不多，却也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方芝芝也附和，“就是这样，新闻里没少看到。”

    “看宋端以后的发展，带着母亲离开那个乡村也是好的。”赵瑜紧跟着说了一句。

    “我也希望如此。”

    车内之后是长久的静默，离开了小店村，到了省会机场，这件事才算是稍稍抛诸脑后。

    坐在头等舱候机室内，段落一在翻看的报纸。看到一则新闻的时候，脸色阴了一下

    合起来，丢在一边端着咖啡想喝。这时候却有一个身穿制服的男人走到了他的身边，躬身，恭敬地凑到他的耳边说了一会儿话。

    只见段落一的眉头越发紧皱，站起身来走到了前台，接起来了电话。

    左乐远远地，隐约听到他在讲英语。语气越来越凝重，表情也十分不开心。似乎是在和电话那边的人吵架。吵架之后，情绪难平，有几分烦躁地站在门口抽了一根烟才回来。

    这是左乐第一次见到他抽烟，而且阴沉的表情十分吓人。

    他周身的气场都冷了七八度，方芝芝和赵瑜已经十分识相地带着自己的饮品转移到了隔壁桌，暴怒的段落一，远离才能保命。

    左乐没有那两人速度快，想溜已经来不及了。

    只能如坐针毡地在他的身边，大气都不敢喘。

    不知过去了多久，段落一才抬眼看了看左乐，“明天我们就走。”

    “啊？去哪里？”左乐一愣，傻乎乎地问。

    段落一眼神沉了沉，“和你说过的，去英国。”

    “会不会太急了…”左乐有点迟疑地问。

    段落一许久才说了一句，“我爸的病情，严重了。医生说这段时间最好在他身边。”

    “啊？好！我今天回去大概收拾一下，明天我们就走。”

    “不用收拾了，到了再买吧。你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段落一似乎十分疲惫，靠在椅子上，伸手在太阳穴揉捏了一会儿。

    一直到工作人员提醒要登机了，才站起身来。一路上段落一都没有说一句话，下了机场，已经安排好了车子来接几人各自回家。

    段落一则坐了一辆低调奢华的车悄然离开了机场。

    车开到了市区最高档的酒店，到楼下段落一一路上都是超级VIP待遇，一路坐垂直专属电梯到顶楼总统套房。

    站在门口的侍从推开了门，段落一走了进去。

    坐在客厅里，随身管家已经打开了视频对话。

    于是，整面墙的投影上出现了顾郁榕那张精致优雅的面容。

    她看着段落一，喉咙有些许的沙哑，“阿落，你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出发，后天就到。”段落一回答，嘴唇微抿，沉吟了一下说道，“爸身体状况如何？”

    “不是很好。”

    顾郁榕摇摇头，眼底一片哀伤。“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喊你回来。”

    “我知道，妈。你好好照顾爸，我很快就回去。”

    说完，段落一伸手挂断了视频。

    身边的管家段毅说道，“少爷，您不在的这几年里。老爷的身体每况愈下。若不是毫无办法，不会通过这种关系，找到国内的。”

    “毅叔，谢谢你千里迢迢来接我。”段落一起身，对段毅笑着说道。

    段毅微微颔首，并未表态太多。他在段家已经二十多年了，对段落一，有一种对待儿子关怀和恳切。

    只是这份沉甸甸的感情，段落一知道的并不多。

    “少爷，您太客气了。等回去以后，您千万不能再惹老爷生气了。”段毅谆谆教导，循循善诱，语气之中包含着不知多少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