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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逼良为妃 作者:林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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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女们进去不过一炷香功夫,皇帝已经一身明黄四团龙袍出现在殿门口,因为觉得累赘似地,随手将顾沅身上的青绸披风掀到一边:“抬起头来。”

    这四个字声音并不高,顾沅的耳中却是轰隆一响,仿佛一个平地炸雷惊散了眼前迷蒙大雾,一切都明了了。

    天色依旧朦朦胧胧,顾沅的眼前一片模糊,心里一片空白,只能勉强分辩出眼前纤尘不染的青缎靴尖上缀着的米珠反射着柔润的光。

    她正努力调动自己不听使唤的手脚,仿佛是有些不耐烦,一只手将羊角灯提到她的眼前,晃得她闭上了眼睛,又有一只手略带强硬地挑起顾沅的下巴,就像某一日裕王用扇骨挑起她的脸那样,那个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你这么想见朕——”

    声音嘎然而止,哗啦一声响,仿佛是羊角灯被丢在一边的声响,那让人睁不开眼睛的光远去了。

    顾沅睁开眼睛,正对上那张精致灵秀的脸,刹那间心底仿佛被刀尖猛地锥透了似地一疼,疼得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倒反而恢复了神智和冷静,竟还可以好整以暇地观察对方的演技。

    那人的演技十分逼真,清澈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眼里满是震惊和惶惑:“你,你怎么会——”

    “民女顾沅叩见陛下。”顾沅鼓足力气,挺直僵硬的身体,朝皇帝大礼叩拜,“民女冒籍入宫,按律应斩,求陛下明正典刑于天下,给民女一个清白公道!”

    她在心底加上一句注解,求你清白公道地杀了我,十一娘。

    ☆、第29章

    皇帝僵住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的震惊惶恐心疼恼恨,夹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伤心自责,种种情绪交织在一处,仿佛滚滚洪流排山倒海而来,几乎把她淹没灭顶。

    她无意识地倒退了一步,目光留恋在顾沅脸上,顾沅眼底的冰冷不屑让她呼吸一滞,一手抬起按住胸口。

    “这是犯上!”一边惊掉了下巴的魏逢春立时有了反应,咬牙切齿地招呼几个小太监,“来人,把她押到慎刑司去!”

    “不许动手!”皇帝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咳嗽一声,才重新开口,“不许动手,你,”她强自镇定地看向顾沅,“你是怎么进宫的?”

    顾沅脸色惨白,目光却咄咄逼人:“难道陛下当真不知道?”

    “你大胆!你放肆!”魏逢春勃然大怒,又惊又恼又恨,皇帝却仿佛并不在意顾沅的悖逆,声音平静地有些呆板:“朕不知道。你若想要朕明正典刑,便把你做的事一样样仔细写来给朕看。”她说着反手指了指殿内,突然觉察不对似地,又抬手指了指围房,“送她回去,给她纸笔,让她写清楚,”她突然提高了声音,声音仿佛咬着牙一字字迸出来,“不许为难,好生照料衣食茶饭!”

    皇帝面上平静,目光却冷飕飕的,且是透着一股诡异的木然,让人心惊肉跳。魏逢春胆战心惊地送顾沅去了围房,崔成秀一溜小跑地自值房里出来,随驾去宁寿宫给太后问安,一手扶轿,一手暗地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站在值房窗前,把那一切看在眼里,没生出幸灾乐祸,反而生出股劫后重生的庆幸来——顾小娘子显是八字和宫里不合,每次碰上宫里人都出事儿,看小爷的模样,这一次心里都疼透了,非闹出什么大事不可,要不是他这阵子给佛祖爷爷上香上得勤快,这场祸事摊到他头上,他还能翻身么?

    然而与崔成秀料想的不同,到了宁寿宫门口的时候,皇帝已经恢复了往日模样,四平八稳地给太后问了安,也不急着告退,陪着太后说闲话。

    显然有人给太后报过信儿,太后略一犹豫,还是开了口:“昨儿的司寝伺候的不好?听说皇帝罚她在殿门口罚跪?”

    皇帝怔了怔,随即微微一笑:“母后知道了?倒不是她伺候得不好,是儿不想让她这么伺候。有的时候,不是事到临头,还真的看不出来,儿实在不喜欢司寝,不如还是撤了的好。”

    “皇帝年纪小,这样心思也正常。”太后松了一口气,向着许嬷嬷道,“果然哀家那时的话是对的,毕竟女儿家和男儿不同,司寝是有点为难皇帝。既这么着,皇帝也不必撤,就留在清和殿,等你御前有差事出缺儿,让她们照旧补缺伺候就是了。”

    “是。”皇帝朝太后一礼,“母后安排得极妥当,儿遵命就是。”

    “唉,”太后有些感慨,“不一样终归是不一样,男人三妻六妾左拥右抱,就是再老实的,背地里也肖想这个,女儿家多半都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盼着碰见个一心一意的天长地久——皇帝也不必着急,你只想想什么样儿的谈得来,左右还有时间,咱们慢慢挑去。

    “是。”皇帝仿佛是累了,笑容渐渐勉强起来,接话也有些迟。太后朝女官使了个眼色,后者将茶盏奉到皇帝面前:“这是新沏的阳羡茶,用的汉明泉的水,沏茶的方儿是最时兴的新方儿,皇帝喝了茶,早些回清和殿歇歇——昨儿忙得不善,今儿大臣们放假,皇帝也别看折子,踏踏实实歇一天要紧。”

    “儿确实睡得不好,今天有些支撑不住。”皇帝似乎是累极了,看着茶盏出了一次神,才伸手接过饮尽,脸上的笑也透着心不在焉,“母后这里的人心灵手巧,这茶沏得实在是好,回头我让清和殿的人也来学学。”她说着站起身,告了罪退出。

    天还早,空气里透出股清澈的冷意。皇帝信奉今日事今日毕,轻易不给自己放假,往常这时候是上朝或是准备日讲的时辰,就是官员沐休,皇帝也会吩咐将折子送到清和殿。崔成秀见皇帝立在月台上出神,小心翼翼地低声问:“小爷是真的累了,歇一天也好,奴婢派人去准备?还是照先前的老例,奴婢传奏事女官到东暖阁伺候?”

    要说累是真累,万寿节的仪注不是摆着好玩儿的,斋戒,告祭列祖列宗,行及笄嘉礼,给宗室重臣赐宴,比大朝都累得多,又是一夜不曾睡好,这时候皇帝觉得太阳穴仿佛有小锤子在持续不停滴敲打,里面有股顽固的钝痛。她揉着额角,嘟囔一声:“朕不想回隆禧馆。”

    “那——奴婢派人去把昭仁殿准备着?”昭仁殿是昭乾殿的配殿,皇帝有时也在那里见人批折子,可这一次皇帝依旧是摇头:“那地方太远了。”

    昭仁殿被评论“太远了”还是头一遭,崔成秀眨着眼睛想了半晌,突然福至心灵:“那奴婢把西暖阁收拾出来?那里暖和,离着围房近,小爷要是想提人问话也近便。”

    皇帝轻轻点了点头。她并不想此刻提顾沅问话,虽然平日里不怎么留心宫务,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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