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煎熬的时段也终会过去。

    抵达高铁站时，地铁就像是崩了个缺口的提防一样，而人则像是缺口里喷涌而出的水一样，从车厢的各个车门涌出。

    君言等人还没有庆幸获得喘息之机，就被人流给挤了出去。

    高铁站作为一个城市的大型交通枢纽，接驳的市内交通绝对不仅是一条地铁路线，还有各式公交、出租车等交通工具。

    而且因为十一的假期高锋，高铁站也早就人满为患了。

    君言三人商量着要不要吃点东西，但在那之前还是先取票为妙。距离开车还有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三人在取票机取好车票后，来到了“麦当当”。

    这里也是人满为患。

    单是排队就花了十五分钟，还得等餐，三人随便对付了一下便排队上车。

    高铁还是比较准时的，而且是对号入座。在如此长途的车程，有勇气买无座票的人非常少，所以君言他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三人刚好一排。

    君言坐在最外侧，抱着克洛斯的南宫绮罗因为避嫌，所以坐在了最内侧，而叙灯火则坐在最中间。

    接下来便是十多小时的车程了。

    对此，几人各有准备。叙灯火从来没有取下的耳机在放着音乐，南宫绮罗也拿出手机接上耳机开始听歌，而君言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看起来有些老旧的书。

    那是叙灯火昨天给他，讲述一些魔法基本原理的书。

    作者似才是个外国人，而编译者却是一家出版社。出版社也会翻译魔法书吗？君言其实很疑惑。

    没有任何序章。

    君言翻开书本，第一章就是在讲述“圆”在魔法里的意义。“圆”代表着循环，在魔法里面占有很重要的意义。

    后面则是一堆很基础的魔法理论。

    但知识再基础，依然是魔法的知识，君言就算得懂那些句子，还是像是在看某种高深学问一样，感到一阵头痛。他本来不是擅长学习的人。

    书似乎是叙灯火以前用过的，上面有用灵动小字所写的标注。得亏如此，君言才不致于产生一种自己在看天书的感觉。

    “阿言，你在读什么呀？”

    坐在另一端的南宫绮罗注意到君言正在皱眉苦读，意外地眨着眼睛。

    固然，君言家里曾是旧书店，一屋的旧书，君言也喜欢读书，不过出门在外时，南宫绮罗很少见他会读书。

    “魔法书。”

    君言随口应答。

    他在苦恼该如何理解“圆即圆，圆乃最完美的形状，循环在其中，真理亦在其中，那是一切的根源。”这句玄之又玄的话。

    听见他的回答，坐在前座的大叔和大妈一度用诡异的眼神回头看去，然后窃窃私语，想必是觉得君言的发言太中二。

    君言在想，就像是叙灯火所说一样，大部分都不会相信魔法的存在，因为那完全有违常识。是的，人类有着一个很着名的自我保护机制，就是会倾向保护自己所熟知的常识存在，拒绝改变。而一旦这个常识崩溃，很多人都会开始怀疑世界、怀疑自己。

    “阿圈，这里是什么意思？”

    君言指着一段话问，那里是讲解魔力环循的。

    “哪里？我看看。”

    叙灯火凑了过来，后脑勺出现在君言的眼底下，薄荷般的香气涌了过来，还隐隐带着点甜味，也不知道是沐浴露还是洗头水的味道。

    这里不得不提的是，两人虽然共用浴室，但沐浴露、洗头水之类的洗漱用品是不共用的。

    “这里的意思很简单，就像是水循环一样嘛。”

    把脑袋缩回去，叙灯火理所当然地答。

    “我是说这个魔力守恒定律。”君言指得更具体一些。

    “所有能量都是守恒的，这不是很简单易懂吗？”

    如果别人从这里才听见两人的交谈，一定会以为是哪里来的好学学生在讨论着物理问题吧。

    “问题是，白炎能焚烧术式，那么其中的魔力去哪里了？”

    “光和热啊！”

    叙灯火吃吃地笑，用刮目相看的眼神上上下下再度打量君言一遍，彷佛他脸上开出了花来。

    “干嘛？”君言被她看得有些不爽。

    叙灯火收回视线，哂笑一声。

    “嘿，不错嘛，举一反三。”

    “真的就成了光和热？”君言反而在意这一点。

    “那倒不是。”

    叙灯火摊了摊手，“还有一种很原始的力量。”

    “原始的力量。”

    “呀，我们称呼为‘根源灵力’，但那确实是什么至今未知。形人说是生命力更原始的状态，也有人说那是灵性的构成力量。”

    “未知？”

    君言一阵意外。

    他察觉自己有错误的认知，就是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能够用魔法给补全，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想起了挑灯者的话──

    ──“魔法也是一门科学。”

    “阿圈，我来问你，魔法也是一门科学吗？”

    听见君言认真的问题，叙灯火一度呆愣住。

    相对地，窗外的景色伴随着高铁的运行而往后快速飞逝。

    “阿言，魔法怎么可能是科学呀？”南宫绮罗没好气地说。

    “不，魔法确实也算是一门科学。”

    叙灯火却摇了摇头，肯定了君言的说法。

    “咦？”

    南宫绮罗连眨眼睛，目露诧异，那反应和君言当初听说时如出一辙。

    不待两人有所询问，叙灯火把所有体重都倾附在椅背之上，翘起腿来主动延续话题

    “当然，那和严格意义上的科学有所分别，但是于魔法师而言，魔法确实是一门学问，一门独特的科学，有着独特的系统和理论，而且科学和魔法其实有很多地方是息息相关的。比方说，炼金术是现代化学的源头，而风水学也有和天气、环境紧密连系，更别说是医学本来也有巫医的成份存在。”

    顿了顿，叙灯火继续陈述

    “科学之所以会和魔法呈现一种对立，更多是信仰的不一样──不，也不该是这样说，两者都是在寻求真理，但是魔法讲究‘神秘’，而科学更喜欢解开‘神秘’，其中产生了一些冲突。在以往，很多科学家其实也涉及魔术，直至科学取代了主权，魔法在科学上的影响也越来越少。”

    叙灯火闭起一只眼睛，竖起食指在面前，平静地说

    “所以，有些人认为魔法就是在研究魔力运用、演化的一门科学，赋予了魔法学的名称，同一时间也有人认为魔法其实是一门技术，一门运用魔力来引发各种不可思议现象的技术，而两者没有对错，端看各人对待魔法的态度罢了。那就像是科学和科技的分别啦。当然，这两者虽然有重叠的地方，也有不重叠的地方，魔法既是一门科学，也是一门技术，你可以这样理解。”

    君言若有所思，消化着叙灯火所说的种种，而旁边的南宫绮罗听得有些茫然。

    良久，他才重新抬起一度因为沉思而低垂的视线。

    “那，你是怎么看？”

    “我？”

    好像没有想到会被问这个问题，叙灯火指着自己的鼻头。

    “废话。”君言抖了抖眉毛。

    叙灯火一声哂笑。

    “硬要说的话，我是技术派吧。”

    她抱胸翘脚，支着手臂托起腮来，吃吃地笑着说

    “那其实都是那些爱较真的学者的事情哦，我只要能用就好了，无论是研究理论还是研究技术也好，不是我该关注的──就好比说，你只会用手机，不会去研究手机里面的技术和科技理论，不是吗？”

    确实是这样没错，君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啊，”叙灯火不知怎的弯腰去脱鞋和袜子，“这句话是别人跟你说的话？”

    看着叙灯火从魔术们摸出一对拖鞋，君言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脱鞋了。十多个小时都穿着全覆盖的鞋子确实会很闷。

    “挑灯者说的。”君言据以实告。

    “呵！”

    这是体现叙灯火有多讨厌挑灯者的瞬间。

    不仅是翘起的脚焦躁地摇了起来，叙灯火的眼睛里有露骨的厌恶出现。

    “嘿，我瞧你宁愿听挑灯者在胡言乱语，也不听我讲是吧？那你让挑灯者教你好了呀，怎么让我教？”

    完全失去了一贯的游刃有余，此时的叙灯火看起来就像是个蛮不讲理的孩子，在发着她的脾气，这是相当罕见的。

    “……但她说得有道理吧？”君言皱眉说。

    “哎呀，这个钢铁直男……”

    一旁的南宫绮罗无奈地叹息一声，捂住了脸孔。

    与此同时，就像是有颗小型炸弹在叙灯火头发里爆炸一样，她的头发彷佛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刹那变得蓬松起来。

    叙灯火顿时就是一声冷笑抛出

    “牛逼呀！可以呀！那你去请教她不就行了？怎么样，要不要让她开个补习班开班教学，你去补班上一个课程，看看回来能不能成为大魔法师？这倒也是，她好歹也是时刻魔法师，是要比我这种三流魔法师要好──”

    君言本来因为叙灯火气冲冲的态度呆住了片刻，反应过来时，叹息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你闹什么啊？”

    这下子换叙灯火呆住。

    “抱歉，”她垂目，“我有些激动了。”

    说完，她便别过头去。

    君言无奈地搔了搔脑袋，也算是反应过来。他是知道叙灯火不喜欢挑灯者的，但一来不知道她是不是对所有为非作歹的魔法师都是同样的态度，二来他也没有想到叙灯火会表现出如此态度。

    事实上，他最搞不清楚的就是，叙灯火其实是觉得自己被君言拿来跟挑灯者比较，这才是她最讨厌的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