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一皮鞭又恶狠狠的抽了出去。
    钱新民浑身都是血迹。
    他看到对自己用刑的那个人，走到火炉面前，拿起了一块烧的通红的烙铁。
    然后，他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
    一会，这块烙铁就会落到自己的身上，然后发出刺鼻的焦味。
    钱新民真正感受到了害怕。
    就在烙铁即将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钱新民大叫起来：
    “我招，我招，我是军统局南京区区长钱新民！”
    行刑手停了下来，看了一眼钱新民，神色有些复杂：
    “把你知道的，全部都说出来。尤其是南京毒酒案的经过！”
    钱新民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说！”
    那声嘶吼在他耳边响起。
    钱新民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完了。
    也许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在对方一迭声的吼声中，他终于艰难的开口说道：
    “南京毒酒案，是我和副区长尚振声一起策划的……”
    ……
    “招了？”
    “全是招了，这是他的口供。”张辽递上了口供：“南京区从副区长开始的成员，他一个没漏的全部都交代了，包括他们现在的地址、代号。”
    孟绍原没有去看那份口供。
    全招了。
    这是孟绍原一手策划导演的一出好戏。
    故意密捕钱新民，然后刑讯逼供。
    他真的希望是自己错了。
    可现在，这份名单就放在自己的面前。
    整个南京区的主要领导，一个都不少。
    “长官，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孟绍原怔怔地说道：“他到底是一个区长啊……”
    在那沉默了一会：“把他送到太湖训练基地，交给我的老师秘密看管，对外，他永远的失踪了。”（注①）
    “是。”
    张辽沉声应道。
    这位长官真的是胆大包天，竟敢绑架一个区长，而且还让他失踪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没有了。
    平心而论，孟绍原这次的做法的确非常卑鄙。
    但他，却挽救了一场悲剧。
    他的记忆没有错误。
    1940年11月15日，钱新民于上海76号秘密逮捕，随后，他招供了军统局南京区二十余人名单。
    包括南京区副区长尚振声在内的高级特工，全部被捕，南京区被彻底摧毁，军统遭遇了史上最惨重的损失！
    这以后，一直到抗战胜利，南京区都没有恢复元气。
    副区长尚振声在临行前，做绝命词“浪淘沙”一首：
    “烽火遍神州，残缺金瓯，伤亡杂乱几时休？昔日繁华今瓦砾，庐舍墟丘。莫负少年头，素志当酬，相期共挽此狂流。收拾河山与故国，赖我同俦！”
    尚振声就义前仍从容告诫敌伪“抗战必胜，汉奸必亡”。
    刽子手迫其向东日本方向而跪，尚振声坚持向西重庆国民政府方向直立，且连呼口号，壮烈牺牲，年仅39岁。
    孟绍原这样看起来卑劣的做法，却挽救了一场浩劫！
    这也是孟绍原的口碑为什么一直褒贬不一的原因所在。
    他做事为达目的，从来不折手段，有的时候甚至极尽龌龊，但他采用的这些手段，却每每都能够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孟绍原也从来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看法。
    非常时期行雷霆万钧之非常手段。
    无它！
    孟绍原坐在那里一声不响。
    钱新民叛变了。
    自己呢？
    如果自己有一天落到日本人或者76号的手里，能够承受得住这样的酷刑吗？
    孟绍原没办法给自己答案。
    有的人平时表现的大义凛然，可一到关键时候就拉稀了。
    有的人平时看起来胆小如鼠，可是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偏偏就是他们。
    希望自己不是钱新民。
    不成为钱新民的最好办法，就是在和日特以及76号的斗争中，永远都站在胜利者的一方！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事情办好了？”
    一看到孟绍原回来，吴静怡问了声。
    “办好了。”
    吴静怡忍不住摇了摇头：“你的胆子怎么就那么大？重庆那边肯定会知道的，他们一调查，钱新民来了上海，然后失踪了，你说会不会和你联系到一起？到时候你怎么收场？”
    “无凭无据的，凭什么赖到我的身上？”
    孟绍原嘟囔着：“再说了，这不是还没有东窗事发吗，走一步看一步。”
    吴静怡对这个人实在是无语了：“随你吧，对了，老钱不肯走。”
    “是吗？为什么？”
    “他说他生在上海，死也死在上海吧。”
    在这次的撤离中，一些军统局上海区的老弱病残，也都在撤退名单中。
    老钱就是其中之一。
    老钱，大名钱承忠，军统局里为数不多的岁数已经超过五十的在册特工。
    他在上海区的任务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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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购！
    军统也是一家公司，运转和别的公司也没多少区别。
    一样需要吃喝拉撒，一样需要办公用品。
    钱承忠就是专门负责这方面的。
    不要小看这份职业，对人的要求非常高。
    采购的时候一定需要谨慎小心，绝不能让敌人看出问题。
    尤其是一些特殊重要物资。
    比如电台的配件。
    怎么采购，怎么安全送回，全都是他所要考虑的。
    尤其是，就在去年，军统局还差点出事。
    总部要买一批茶叶，钱承忠派他的徒弟去了。
    采买的都比较顺利，可是当茶叶送到的时候，钱承忠检查了一下茶叶，没什么问题，但他还是不太放心。
    他泡了一杯茶，凉后，找来一条狗喂了下去。
    结果没过多久，这狗就出现了中毒状况。
    钱承忠立刻把徒弟叫来，详细询问了他购买茶叶的前后经过，然后就发现出了问题，立刻请示，派人把一直向总部提供茶叶的商人抓了起来。
    一审问，果然，这个茶叶老板被日本人收买了，在茶叶里混入了带毒的茶叶。
    如果不是钱承忠的谨慎，总部就要出大事了。
    这以后，总部方面再进行采购的时候，一个地方只会采购一次，绝不会发生第二次，避免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不过，最近钱承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家人又早就送去了重庆，因为孟绍原也决定把他送到重庆去，他算是完美的完成了在上海的任务。
    只是，孟绍原的一片好心，却被对方给拒绝了。
    “算了，我去和老钱谈谈，他继续留在这里那份身子骨真的不行了。”
    （注①：关于钱新民的叛变，大部分资料说他被俘后主动招供，也有资料说其被俘后，76号特工在其身上发现了通讯录，顺藤摸瓜逮捕的其余特工。后来诈降，二次被捕后被76号处决。哪种说法是对的我也摸不准，为了谨慎，暂时放到何儒意那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