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能对这两个老年痴呆症患者抱有任何希望。

    沈小乔面无表情：

    “那我们先走了。师傅们请留步。小雅，我们走。”然后拉着赵雅转身就走。

    她暂时不想看到这两个藏着掖着偏生还喜欢装腔作势的老头更多一秒。

    凭着赵雅姑娘的轻功，一个呼吸间两人已经到达数丈开外。只听得李老头带着内力的声音强迫着灌入沈小乔的耳朵：

    “小乔——行走江湖时不可再用‘沈小乔’这个名字——切记！”

    沈小乔疾步前行并未回头，只呼了声哨表示她知道了。

    此后身后便再没有传来过声音。

    并不平坦的山路在脚底下延伸。似乎和十年前马车七拐八弯绕进来的崎岖并无两样。

    生活了将近十年的珞云山，在两人身后渐渐变得轮廓分明。之后越来越远，直至彻底消失在云端。

    就好像，从来没有过这座山，她们也从未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啥？你问就凭沈小乔的渣轻功怎么能跑路得这么快？

    你要相信，凭着沈小乔稀烂的轻功以及不曾存在过的方向感，走个三年五载都走不出珞云山。

    所以以上这番煽情的独白，自然是出自此时，正舒舒服服地趴在赵氏人力车身上的沈小乔之口。

    沈小乔仿佛早已忘记因为太久远所以记不清的真实年龄，以极其不雅的姿势像只八爪飞鱼一样手脚并用牢牢地贴在赵姑娘的背上，非常享受这种飞驰在山路中的快感。

    “小雅！快一点、再快一点！就要到了！”

    “……”赵雅小脸一红，又在心里狠狠地唾弃了自己的不纯洁，更加扶稳了背上并不很轻的沈小乔，加快了脚程。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艰难扭过头：

    “小乔，我们现在去哪啊？”

    沈小乔调动自己在这个舒服的敞篷车上已经死去的智商，略一思忖：“先回林庄！”

    她果然还是对之前那对男女所说的“翻遍群山没有找到人烟处”耿耿于怀。从很久以前起，她就隐隐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她想要证实那是错的。

    也许一切谜题，都会在那里解开。

    如果她们，还能找到的话。

    ☆、第14章 九公主是一种非常神奇的物种（1）

    大齐二十六年，三月。春。

    三月的齐都已然进入盛春。草长莺飞，鸳啼婉转。嫩柳新芽，渌水荡漾。

    即便是在处于齐都最北部不甚繁华的燕县，身处其中的人们也可以轻易从街景的人潮与繁盛中感受到春天的气息。

    倘若要说起最热闹最嘈杂的去处，自然便是客栈了。

    燕县。有间客栈。正午时分，人声鼎沸。

    午饭时间的客栈一向是各种惊人猛料的聚集地。

    通常这个时候，客栈的厅堂的正中央会有一名自认见多识广的装逼中年男子，故作沧桑地抖露某些不为人知的秘闻。

    “咣——”

    一双筷子被当做惊堂木一般重重拍在桌上。只见一满脸横肉的中年壮汉一脚踩在桌上，对上不明真相围观群众渴求的眼神，眯起圆眼扫视周围，故作神秘状森然道：“你们知道，最近大齐发生的两件最重要的大事……是什么吗？”

    众人睁着迷茫的眼神齐齐摇头。

    皮肤黝黑的壮汉对众人的无知十分满意。他装腔作势地重重咳嗽了一声，方才缓缓开口：

    “这第一件事……便是三日前，皇上在朝堂百官之前，公然宣布要给九公主招纳驸马一事。驸马候选人当从三品以上官吏家中适龄男子、以及当科状元进士中选取。”

    花音未落已经有人拆台：“这算哪门子的重大事件啊？给九公主招驸马这事儿不是自五年前就开始有了么？”说着脸上不自觉带上了歆羡和仰慕之情，“可惜咱们伟大的九公主太过完美，找了五年都没找着合适的。”

    壮汉急切道：“这回不一样！九公主的婚事一拖再拖，如今九公主芳龄已经二十有二，百官早已颇有微词，皇上才下了狠心在朝堂上下旨。可不曾想……”壮汉说着脸上带上了只有自己知道□□的优越感，“九公主居然公然在文武百官面前，言辞激烈地顶撞了皇上！皇上龙颜大怒，不仅下旨加快驸马的选拔，还罚九公主在静思庵思过半年，不得出寺半步！”

    “啊——？”众人大惊，“怎会如此？”俱都是觉得惩罚太重。

    九公主对大部分的大齐普通民众而言，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七年前大齐西北大面积爆发饥荒，在朝廷那些官员还在纠结拨款数目以及动身日期的时候，当时才十五岁的九公主听闻二话不说立马微服赶往灾区，动用自己的产业倾力相援——倘若不是被灾民认出，甚至不会有人知道有这回事。

    五年前邻国来使，在大齐办了一场盛重的来访庆典——其实就是为了刷存在感——期间邻国公主身着寸缕曼妙一舞赢得全场男人的喝彩与好评，邻国国王满意微笑的同时不忘貌似不经意得带上了些“你看我们国家的姑娘舞姿多么美妙啊你们大齐有吗有吗有吗呵呵”的意思。然后在齐国演出之时九公主的一支柔美中带着英气的剑舞完爆那个脱衣舞娘两条街。

    三年前起，九公主开始时常微服出宫体恤民情——虽然她每次都是柔柔地笑着说是父皇恩泽天下她不过是奉命而行，百姓们早已把心里的那杆秤倾斜向了即便身处民间女神形象也完全没有崩塌的九公主。

    “这第二件事……就是雷门镖局那武功盖世的下任少主，不知是结了哪家西域江湖门派的仇怨，半月前起便开始神志不清口说胡话，浑身上下长满黑红色的脓疮，稍稍一碰便会流出大量脓血，接触之人不消半天便会产生相同症状……现在一个人躺在床上无人敢靠近，更毋论照料了，情形好不凄凉……也因为如此，雷门镖局的接任情势扑朔迷离，当年的老人们接连出走，镖局的江湖地位也是……”

    “雷门镖局？”众人又是一惊。

    如果说言家是江湖之上无人质疑的第一势力，那么雷门镖局自然便是公认的千年老二。按理来说一个押镖的镖局而已，实力再强怕也难登高处。雷门镖局之所以到达此高度，一个众人心知肚明的原因，便是它的背后，有朝廷的撑腰。

    现如今雷门镖局没落至斯，怕是朝廷……

    这两件事，倒真的称得上是所谓大齐的“大事”。

    众人纷纷议论开来，原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客栈顿时升温，直接把粥煮成稀烂。

    客栈二楼的某处角落，坐着两名相貌不凡的年轻江湖女子。

    一名鹅黄色短装，容貌清秀樱桃小口，长发随意披散于肩后，颇有些随性洒脱之意；另一名面貌娇柔生得极为秀美，却许是因着长年习武的原因眉目之间带上了些许英气。

    如果她们仅仅只是坐在二楼的窗边故作深沉地远望着窗外，定会让人产生此二人是谪仙下凡的错觉。

    可是她们偏偏很煞风景地在狼吞虎咽着满满一桌的大鱼大肉。

    沈小乔倒是难得的没什么胃口，动了两下筷子就住口了，其后大多数时间，她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楼下那群疯子瞎侃胡扯，用她那并不聪明的大脑把她们的现状努力整理出一个比较清晰的脉络。

    事实上，她们并没能找到林庄。

    下山了之后她们才发现，不过十年而已，珞云山周边的环境已然发生巨变。原本就在珞云山脚下的林庄不知为何不见踪影——唯一连通林庄与外界的那条路早已被死死封住，而他们绕山而行，并没能找到另外一条曾有人迹的道路。

    实在是奇怪而诡异得紧。

    在可怜的赵姑娘背上趴了两个白天的沈小乔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脑子里猛然闪过一条线索。

    言歆。

    如果硬要找出一个和林庄的离奇消失有关系的原因，那么莫名其妙被人追杀最后成功被救的言歆他们，就是唯一的可能。

    沈小乔想过，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言歆的仇家找上门来，然后杀了他们全家。不过她离开之前沈家就已经要搬走了，所以她觉得这个假设似乎不太可能成立。

    而且，现在凭空消失的不是她们一家，而是整个林庄。

    沈小乔调动起她前世所有的智商，最终决定，去齐都找言家，找到言歆，问清楚她知道的一切。

    毕竟这是唯一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