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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雪山托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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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纷飞,天寒地彻。

    鹅毛般的大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好像在冥冥之中有一双手,轻柔地给大地铺上一层又一层的薄纱...

    天空阴沉得厉害,一如既往地看不到半点阳光,尽管人们早已习惯了这种彻骨的严寒,但,对于生者而言,阳光并不仅仅只是代表着温暖。

    安静是雪原上的主旋律,无论是什么样的日子里,在这大雪覆盖的方圆数十万里的雪原内,一个人走上几年看不到半个人影都是很正常的。哪怕是常年在雪原上定居的那些土著们来说,他们或许已经习惯了严寒和孤独,但一定不会喜欢。若非为了必要的日常生活,相比较于在雪原上东走西奔,他们无疑更倾向于在自个儿的小屋里烤烤火,陪隔壁的雪地猎户门聊聊天。尽管这雪原上的风声一直都很清晰,但这声音除了让人倍感孤单以外,只会让人渐渐地绝望.....常年累月的,耳边都只是那一成不变的风的呼啸声,这对于习惯了群居的人类而言,无疑是非常痛苦的,更何况,近些年来,留在这雪原上的尸体...可是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天气,应该没什么人来了吧?

    老掌柜佝偻着身子,一步紧一步慢地走到了门口,微微哆嗦着把手探出衣袖,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门拉开一条缝。

    看了一会确定如自己所想的那样一个人都没有,便要把门合上,准备爬到楼上,躲进被窝里睡一会。这么冷的天,果然还是应该在梦中度过...比较舒坦。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兀的从门外伸了进来,卡在了门缝上,然后微微用力,硬是将门缝给撑大了点。

    这突然的一幕给老掌柜吓得不轻,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几步,原本迷迷糊糊的脑子也一下子清醒过来,瞪大眼睛看着外面的大风轻易地将门给吹开,然后露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只见这人浑身上下都是雪花,一身单薄的粗布衫也差不多湿透了,很明显是一路从雪地里走过来的。可是刚刚明明没看到有人啊?难道是眼花了?

    老掌柜拍了拍脑袋,一边埋怨自己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一边走上前去,跟眼前这突然出现的人打招呼。

    这人的头发很凌乱,应该是很久没打理过了,东一堆西一锉的,活像废弃的稻谷堆,由于沾了太多雪的缘故,前排的头发重重地垂了下来,硬是遮住他的大半个脸,再加上刚才情况突然,老掌柜也没注意看他的脸,直到这时候,他才看清楚了。

    只见这人虽然打扮脏乱,但脸上还是很干净的,眼睛的形状是很好看的,不大不小,让人看着很舒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老掌柜看到这双眼睛,总觉得里面少了点什么...一对剑眉安静地待着,让他的英气更增了几分,虽然说整体看起来算不上很英俊,却很耐看,仿佛怎么都看不厌,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店家,你这生意...还做吗?”那年轻人平静地看着老掌柜,淡淡开口道。

    “...啊...做,当然做...客官请进!”老掌柜猛然回过神来,笑容立马就堆了一脸,往边上让了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那人点了点头,迈开步子走了进去。

    直到这时,掌柜的才发现,这人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孩子。只是这孩子个头才到年轻人的胸口那么高,刚才又完全缩在年轻人身后,以至于他完全没有发现...

    老掌柜心里难免觉得古怪,这大雪天的,外面能看到个活人都是奇迹了,这人居然还带着个孩子,难道不怕孩子受不了吗?不过想归想,老掌柜也不可能说什么。在这地方开了大半辈子的店,虽然说雪原里人烟稀少,但各式各样的人也都见过一些,他深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知道的不去想这个道理,若非如此,他早几十年就把命留在雪原里了......

    这个店虽然不大,但被老掌柜收拾的很干净,让人看着也比较舒服。大厅里整齐地摆放着五张旧木桌,差不多就没太多剩余的空间了。年轻人带着孩子挑了张最靠近门口的桌子坐下,年轻人靠屋里的方向坐,而那孩子却背对着大门。这个现象让老掌柜的眉头又是一皱,虽然说门是关着的,但由于时间太久的缘故,那木门上早已经出现了几道裂缝,外面的风这么大,换个身体差点的成年人坐在这都不一定受得了那股寒风,更何况还是个孩子。

    想到这,老掌柜端上热茶的同时,笑呵呵地说:“客官,小店这门年久失修,怕是挡不住外面那渗人的冷风,您二位是不是往里边点坐,可以暖和点...”

    那年轻人闻言,眉头一掀,看了老掌柜一眼,没有说话。

    “您要实在是喜欢这个位置...要不,我给您拿个火炉来吧?这天寒地冻的,您或许修为深厚不怕什么,可孩子受不了啊!”看着年轻人没什么反应,老掌柜心底一急,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就开口说道。

    说来老掌柜虽然年事已高,却膝下无子。这年纪大的人,看见小孩子,心底的一丝疼爱都是难免的...眼瞅着那孩子被寒风吹得小脸通红,老掌柜心里着实不怎么好受。这番话说出口,语气里难免地带了点怨气。

    年轻人闻言又扫了老掌柜一眼,再看了看孩子,只是那些头发着实是恼人了些,晃来晃去的,让老掌柜看不到年轻人的眼睛,看不透年轻人的想法。

    “不用!”良久,年轻人淡淡的声音才传了起来,说完,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这......”老掌柜一时语塞,看了看年轻人,又看了看孩子,一时间脑子里纠结的很,竟呆立在原地。

    “老爷爷,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真的!”就在这时,那个一直沉默的孩子却突然抬起了头,朝着老掌柜微微一笑。看着孩子被冻的苍白的脸蛋,老掌柜心底五味杂陈,在心底叹了一声,扭头离开。

    年轻人随意地叫了几个小菜,很快地吃完,就站了起来。

    “掌柜的,结账!"“这么快!这...客官,您这孩子好像还没吃饱呢,您看他这小脸冻成这样,要是再不吃饱,这冰天雪地的,叫他怎么受得了啊!”老掌柜见状实在不忍,语气里竟有点哀求了。谁知年轻人看了孩子那苍白的脸蛋一眼,竟是直接放下一枚金币,一手抱起孩子就往门口走去,然后快速地打开房门,飞奔了出去,眨眼就消失在风雪里...

    老掌柜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良久长叹一口气,只道这茫茫雪域里,又要多出一具孩子的尸体......

    年轻人出了小店,速度不仅没有减慢,反而越来越快。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在他的视线里,那有一团灰蒙蒙的影子,那影子很高,很长...仿佛勾连了天和地。

    他的速度很快,真的很快,快到在外人眼里成了一道影子,快到一路行去,雪地上却没留下什么痕迹,踏雪无痕......

    然而他还是觉得太慢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所以他只能越来越拼命地跑,哪怕他知道那只是错觉,哪怕他很清楚他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再这样下去,或许他会丢了命,成为这茫茫雪原下无数尸体中的一具...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他看着孩子的脸越来越苍白,气息越来越弱...如果他再慢一些,后果他真的不敢去想。只有当看到那团灰蒙蒙的影子越来越清晰,他的心底才有一点安慰,然后越发拼命地奔跑...

    望山跑死马永远不只是一个典故,他是真实的...

    易南风现在清楚地体会着其中的滋味,然而这种领悟是多么残酷。他死死地盯着那越来越清晰的灰影,速度一次又一次地加快,他清晰地感觉到手中孩子的生命气息一点一点地减弱,这对于易南风而言,无疑比身上所承受的痛苦更难接受得多...

    “好不容易有了希望,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了...我决不允许!”易南风紧咬着牙关,在不顾身体快崩溃的痛楚,速度再一次加快...

    终于,在三天之后,那团灰影已经完全清晰地展现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座仿佛连通着天地的巨大山峰,准确地来说,它是一座雪山。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见,但此时此刻站在它面前,感受着自身渺小的同时,内心的一切紧张,愤怒,不甘...等一切负面情绪完全地平静了下来,这座雪山,仿佛有着让人心平气和的魔力。

    “大雪山......十年了,我易南风,又回来了!”易南风深吸一口气,抛开脑子里升起的诸多记忆,一步步地向大雪山走去。直接走到大雪山前,昂起头扫了一眼灰沉沉的天空,双目愈发有神。

    只见他忽而拔地而起,直上云霄,速度之快,更超过那大多数的飞鸟。

    “何人胆敢在大雪山放肆,速速停下,否则定斩不饶。”就在易南风飞到半山腰之时,一道灰影猛然自山间窜出,直逼易南风要害射去,看眼下这情况,若易南风不停下阻挡,定会受不轻的伤。而若停下...只看那密密麻麻自山间窜出的身影,恐怕一时半会是脱不了身的,现在,他最缺的,是时间。

    毫不犹豫地,易南风长袖一甩,掷出一道青色玄光朝着那灰影撞去,与此同时,速度再次拔升,直冲头顶云霄而去。

    “青木殇...他是易南风!”山间徒然传出一道咆哮,顿时间,整座大雪山仿佛颤抖了起来,易南风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如同黄蜂一般的人影朝他涌来,而他的去路,显然已被堵住了。

    “易南风,你居然还敢来!受死!”

    “大胆易南风,真欺我大雪山无人不成,居然还敢上我大雪山!”

    ......

    来的人无疑很多,却没有让这气氛有半点热闹起来,反而越发阴冷,一股股至阴至寒的气息从这些人体内弥漫出来,居然让这本就寒冷的温度再猛跌了几分。

    “今日易某来,是有要事求见薛门主,还望各位行个方便,易某感激不尽。”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易南风心底实在着急。今日来此确实有事相求,他自然不能大开杀戒,否则,即便是达到山顶,恐怕也于事无补。

    “行个方便?你做梦,今日定要将你斩杀于此,以雪当年之耻...”

    “没错,易南风!今日你既然来了...就别想走!”

    ......

    漫山都是人,可每个人嘴里吐出来的话却都是一个意思。看着这一幕,易南风的眉头紧皱了起来,手掌轻握,一柄三尺青锋安静地躺在手心里。

    “既然各位不肯让路,那...易某,得罪了!”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玄光自他身上冲天而起,耀眼的光芒让在场的绝大部分人都被炫花了眼,纷纷侧目。

    “该死,这般气息,这厮恐怕已经步入半仙之境了!”人群中有人龇牙道。

    “我们挡他不住,在这只能白白送死,这厮若真起了杀性...可不好办。”说话之人语气之中,竟是带有些许恐惧。

    “我们先撤,这人自有门中高手处理,该死!”

    ......

    伴随着易南风气息升起,场中之人纷纷后退,尽管都没有离去太远,却也不足以挡住他的去路。

    见此,易南风轻呼了一口气,再次拔身而上。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大雪山之高,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定论,没有人敢乱猜,就算有人猜到了也不敢说。大雪山的一切对于大雪山之人而言,都是最神圣的,哪怕仅仅是从别人口中提及,他们都会觉得是侮辱。而这结果,自然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

    易南风不知道自己飞了多高,只知道早已经越过了云层。而这上方的温度,更是低沉的让人恐怖,即便是以他的实力,都难免有些颤抖。而看怀中孩子的脸色...时间恐怕不多了!

    好在,终于看到了山顶!

    “晚辈易南风,拜见薛门主及各位前辈!”刚刚登上山顶,易南风便见到数道身影破空而来,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看他们一脸平淡的神情,着实猜不出他们的想法。

    “易南风,十年前你大闹雪莲盛会,杀我大雪山数百弟子,堪称是罪不可恕,只因你师尊青木剑仙以性命做保,再加上你自领十记寒骨钉,并承诺今后再也不上大雪山半步,我等才放你平安离去...而今日,你又为何背弃誓言,闯我大雪山圣地!”说话之人一身青衣,不怒而威,这番话虽是平淡讲出,却让人心底生寒。

    “晚辈无意冒犯大雪山,实在是有要事不得不求见大雪山各位前辈,望各位前辈施以援手,晚辈感激不尽!”说完,易南风单膝下跪,低下了头颅。

    这一幕,却着实让几人大吃一惊!

    即便是位列最中间的哪位大雪山之主,神情也不由微变。他忽然联想起十年前雪莲盛会上那道虽然有些瘦弱,却宁受十记寒骨钉而不跪下的身影,着实难以联系在一起。

    “你是为他而来?”短暂沉默过后,薛落山把视线移到那个易南风护在怀里的孩子身上。

    “正是!”易南风闻言,将孩子轻轻托起,捧到薛落山面前。

    “天生绝脉!”只看了一眼,薛落山便得出答案,“我不知这孩子和你有什么关系,能让你不惜一跪,但如果你是想救他,那很遗憾,我做不到。”

    “传闻三百年前薛门主曾以七叶冥心莲救活了两名身具绝脉的孩童,名传天下,今日又为何做不到?”易南风神色不变。“你还敢提七叶冥心莲......”易南风话音刚落,薛落山身后的一名紫袍老者顿时恼羞成怒。却被薛落山给止住了。

    “你也知道我是凭借着七叶冥心莲才救得人,可如今...大雪山中没有七叶冥心莲!”薛落山眉头微蹙,似乎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

    “大雪山没有,可这孩子肚子里有...”此话一出,众人顿时一惊。薛落山神色微变,一手抓住了那孩子的脉搏,细细感应了良久,眼中的惊讶竟是愈发浓烈,“这孩子...你给他吃了完整的七叶冥心莲!”“什么!完整的七叶冥心莲!这怎么可能?”除了易南风以外的在场所有人,不论身份,脸色骤然大变。

    “薛门主说笑了,当年那株七叶冥心莲我早已双手奉上,怎么可能还有一株?这孩子...当年我发现他时,体内便有了这寒玉雪莲。只是不知为何,这么多年来这寒玉雪莲始终没有化进他的体内...”易南风眉头紧皱。

    “很简单!寒玉雪莲是我大雪山至宝,唯有我大雪山的独门秘法才能炼化,换了旁人,得去了也只能是暴殄天物...这个孩子我可以救,但有一个要求!”薛落山看向易南风,淡淡地说。

    “我同意!”易南风毫不犹豫地答应。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无非是让他留在大雪山是修炼罢了,又不是什么坏事!”易南风洒然一笑。

    薛落山闻言一怔,笑道:“看来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啊...也罢,莲冉,准备七九封阴阵,先封住这孩子体内的绝脉之气,时间紧急,赶紧去吧!”

    “是,门主!”

    “既然如此,晚辈就先离去了。”易南风见状,拱手道。

    “你不跟这孩子道个别?”薛落山奇怪地问。

    “没这个必要,该交代的,我都已经交代完了,而离别...总是最煽情的......”易南风苦笑一声,神色里透出淡淡的忧愁,淡淡的追忆。

    “当年的事,现在回想起来,我们也做的不对!现在这样的结果,不是我们想要的......”薛落山知道易南风在想些什么,长叹一声,拍了拍易南风的肩膀,满怀愧疚地说。

    “呵...都过去了!总是活在过去的人无疑是很痛苦的,我...可是要向前看的!”易南风忽然哈哈大笑,转身后,毅然离去。

    “希望你...真能这么想吧!”薛落山看着易南风离去的背影,神色复杂莫名。

    “门主,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了!”身后传来莲冉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恩,准备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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