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客好，列车前方到站第六街区南，请需要下车的旅客从……”

    一阵电子合成的悦耳女声传来，陆维如释重负，抖着手、跺着脚走向即将开启的右侧闸门，就好像羊癫疯发作一样。

    他很怀疑列车长有报复社会的心理，抱着冻死一个是一个的打算，不然为什么有人穿聚能衣的天气，不开暖风开冷气？

    还是冒烟的那种。

    下车后，陆维特意在站台上停留了少许，因为头顶上方刚好有一盏虹灯，这种模拟太阳光谱悬挂在穹顶之上的灯不仅能照明，还能释放热量与紫外线，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凭仗，否则没有人可以在地底生活百年以上。

    只是……有一点陆维始终搞不懂，虹灯的温度明明可以主动调节，为什么还要区分春夏秋冬？

    温度一直保持在二十几度不挺好，一定要每年有几个月热成狗，几个月又冻成翔，是为节能，还是为了缅怀两个世纪前的地表生活？

    身子稍微暖和一些后，陆维便拎着书包加速离开，他今天之所以一放学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是想迫不及待地弄清楚一件事。

    他可能……出了点毛病。

    头顶有车辆呼啸而过，带动的气流使陆维垂到眉梢的黑发根根直立，这明显属于违章驾驶，区交通法规定车辆的行驶高度不能低于5米，而穹顶有15米，之间10米高的立体空间足够车辆驰骋。

    要换平时陆维肯定会跳脚大骂几句，这种司机完全是拿别人的生命当儿戏，但今天他实在无暇理会，因为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深蓝梦咖。

    这就是陆维此行的目的地，也是问题的源头所在。

    一幢四层高楼，梦咖就在一楼，陆维从设计俏皮的机械自动门进入后，耳边顿时传来一个声音。

    “傻蛋你好。”

    “你叫我什么？”陆维望向杵在合金门后的机器人小米问。

    小米脚下的万向轮唰地一转，稍稍拉开距离后，才用那种电子合成的萝莉女音弱弱地说，“傻……蛋。”

    陆维面带笑容走过去，对于机器人来说最凶残的惩罚是什么？

    无外乎……拆电源！

    “救命、救命……”是那种富有节奏的声音，就好像喊“一二、一二”一样。

    小米边喊边跑，脚下的两只万向轮一只全力加速，一只调整方向，速度倒是不慢。

    “行了，别欺负它，它跟西娅打赌输了，惩罚就是再见你时必须喊这个。”光线幽蓝的通道中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人从一间没关门的包厢里走出来。

    陆维没好气地瞥了眼狼狈而逃的小米，也就暂且放过了它。

    其实老弗雷不说他也知道是西娅的恶作剧。

    这丫头总能做出一些让人出其不意的事情，譬如这次忽悠机器人打赌，居然还赌赢了，又或者从抠门如老弗雷这种人手里偶尔搞到几张体验券，不然像梦咖这样的高端消费场所，陆维根本没有光顾的能力。

    “臭小子，今天可不是礼拜一，你来干嘛？”

    梦咖只在生意冷清的周一才能使用体验券。

    陆维扭头望向对方，一个掉到碳里就自动隐形的小老头，祖籍约莫是世界历史上的苏丹或刚果，反正陆维从没见过比他更黑的人。

    “诶~我昨天用的是不是就这间包厢？”陆维指向他身旁半开着的上下分体式合金门，答非所问。

    他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老弗雷顿时火冒三丈，“你还有脸说，里面这部机子昨天被你一用完就坏掉，害我损失了好几笔生意！”

    “怪我咯，你也不看看你这些古董都用了多少年，早该换了。”陆维丝毫没有白嫖的思想觉悟，踱步走进包厢。

    包厢并不大，模仿太空舱的设计，居中的位置摆放着一只大号按摩椅，唯一不同的是顶部没有头枕，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链接有数十根线管的半包围头盔。

    这就是穴居时代人们最喜爱的娱乐设备之一，造梦机。

    “对了老弗雷，我昨天玩的那张造梦卡……就是你们新推出的那版，叫什么来着？”陆维问。

    老弗雷眼前一亮，搓着手道：“怎么，玩爽了？我就说这张卡一定畅销，保管玩了还想玩。不过……你小子带钱了吗？”

    对此，老弗雷深表怀疑。

    “我就问问。”

    “问问？呵呵……忘了！”

    “……”

    陆维着实费了一番口水才从老弗雷这里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那张造梦卡的名字，叫作……《轮回》。

    他猛地一惊，这样一来有些事情似乎就对上号了，只是……

    “老弗雷，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造梦机使用完后会产生后遗症吗？”

    “臭小子，说什么呢，哪有什么后遗症……”老弗雷当场就怒了。

    吃白食还嫌不干净？

    陆维尬笑一声，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人不能这样厚颜无耻，虽然吧……他也不怎么要脸。

    他只是想搞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别误会，就是昨天在你这里玩完后，今天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还在梦里没出来一样，该不会得了精神分裂症吧？”

    “嗯……我看像。”

    陆维：“……”

    “傻维在不在？”

    廊道中有声音在回荡，陆维不用看就知道谁来了，敢这么称呼他的人整个3971区只有一个，曾经也有几个小毛头想见样学样，但被他暴揍过后就都改了口，唯独这头小银毛他揍哭过好几回，死都不改，还越叫越凶，实在没辙，如今十几年过去，都习惯了。

    一个银发碧眼的白人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在陆维的后腰上狠狠地揪了一把，“叫你不答应，耳朵呢？放学也不等我们，跑这里来干嘛？”

    “不是给你发了信……”

    “原谅他吧，他精神分裂了。”陆维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弗雷抢过话头。

    “啥？”

    西娅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老弗雷这是在说气话，也不知陆维怎么得罪了他，一番死缠烂打之后，终于让陆维将事情的原委重新讲了一遍。

    紧接着便哈哈大笑起来，“说你傻还不信，造梦机的使用说明上都写着，有时候入梦太深就这样，需要时间调整，很正常的事情，还精神分裂呢。”

    “正常？”

    陆维转过身来望向她，然后眼皮一眨，西娅的银色脑瓜上顿时多出一条绿色小杠杠，而且小杠最前端还有一个数字——0。

    这很正常吗？

    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