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战寒？”花焰及时抑制了自己的高音，但那挡不住的尖叫还是溜出喉咙。

    楚战寒意外地瞄她一眼：“你知道我？”

    花焰搔搔头发，尴尬地摇头：“不，不认识。”但她抬头给我的眼神分明地流露着“这家伙可不是一般的角色”的信息，强烈到楚战寒也意识到的程度。

    “我问你，你，知道我？”他扶住花焰的肩膀，像只优雅的猎豹一样弯下腰盯着她的眼睛，看得花焰不寒而栗，在那种注视中不由自主地全招了。

    “你是莫惜离……喜欢的人……”她的声音越说越低，这个名字刚一出口，楚战寒的眼神一下子锋利寒冷起来，连旁边的魔族也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萧瑟了一下，我却是如遭重击。

    莫！惜！离！

    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脸色苍白地看着他，他……竟是莫惜离婆婆喜欢的人？！

    莫惜离婆婆喜欢的人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他还活着，而且如此年轻？

    “好痛！”花焰挣扎着，扭动着被他紧紧掐住的手臂，他死死地盯着花焰，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你知道惜离？你认识她吗？她在哪里？！”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四周一片死寂，学生们全都被他的吼声吓呆了，瑟瑟发抖。

    “我、我不知道！”花焰离他最近，更吓得呆了，口齿伶俐的她难得结巴，“她、她自从封印了不渡山和雪之宫殿之后，就、就消失了……”

    “雪之宫殿？”楚战寒喃喃重复。

    “就是四方城下的雪之宫殿啊！你难道没有去那里看看？”我忍不住插嘴道，不知为什么，自从知道他是莫惜离婆婆的爱人之后，我对他的好感倍增，即使他那么可怕，在我心里，也没有那么恐惧了，反而觉得他好像是自己的亲人一样。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眼睛里是通红的血丝。

    如果不是因为他脸上那股阴狠的表情，我几乎忍不住就要抚上他的眼睛，安慰这个仿若迷途的大孩子了！

    “雪之宫殿？在哪里？带我去！”他不由分说地抓住我的胳膊，紧紧扯着我向外走，生怕我逃脱一般，衣舞和风离秋对望一眼，跟花焰一起跟了过来。

    “我不知道入口在哪里？”我紧张地说，“我是被人扔进去的！”

    楚战寒的眼神又凝聚起来。见他这样，花焰马上说：“不要紧，我知道！”

    楚战寒松开紧抓住我的手，一把揪住花焰，花焰呲牙咧嘴地看看我，眼神里流露出自讨苦吃的神色。

    我们一行人就这样纠缠着来到皇宫，在花焰的指引下拐进皇宫一座巨大的宫殿里。

    “这个地板下面就是雪之宫殿。”花焰说着，弯腰画出一个图形，“这个就是入口，但我不知道如何开启。”

    “轰”的一声，入口被炸开，空气中传来暗黑能量的波动，我们四人面面相觑，对楚战寒拥有的力量感到不可思议。

    楚战寒命人拿来十多丈长的绳索，把我们几个一一缒了下去，自己才最后下去，他的手按在花焰背心，防止她施行诡计。

    下面依旧是那个巨大空旷的空间，无数的洞穴蜿蜒着伸向远处，远处无数黑洞洞的洞穴依然张着可怕的大嘴，惟一的区别就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冰雪，没有了那种彻骨的寒冷，地面干燥平整，走在上面，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我带着他们径直走向被我命名为“暴风雪“的宫殿，那个塌陷的空间还在，当我们走进祭坛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被人弄得凌乱不堪，白色的蜡烛倒在地上，两根都已折断，三足鼎倒扣着，白色的沙子撒了一地，碟子里的盐洒了好多，水都干了，只有那股悲伤的气息还若隐若现。

    我取走了玻璃匕首之后，用了一个很复杂的巫术阵把祭坛重新装成原先的样子，看样子来的人并没有发现其中的机关，既然楚未歌是婆婆的爱人，我就想把婆婆留下的字条给他看。

    我蹲下来，拂开地上的尘土，露出那个精巧的巫术阵，楚战寒突然上前扣住我的手：“你要干什么？”眼神里满是戒备。

    “我要打开祭坛。”我看了看他抓得我几乎淤青的手，示意他松开。

    “这个巫术阵是做什么的？”他冷冷地问。

    “这是恢复祭坛原样的巫术阵，为了防止居心叵测的人破坏祭坛！”我言有所指地说。

    “我怎么知道你不是用来对付我的？”楚战寒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他盯着我，眼睛里闪出野兽的光芒。

    这人防备心理如此之重，真是罕见。

    “你如果不想打开，那就不打开好了，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我有些生气，我都已经对他不怀敌意了，他对我这样防备，让我的自尊心受到一丝伤害。

    “这里面是什么？”那个女子问道。

    “也没什么。”我淡淡道，“只不过是一张惜离婆婆的亲笔书。”

    我的话刚说完，就感觉到楚战寒剧烈的颤抖，他面色苍白的看着祭坛，目光一时柔和，一时凶狠，一时悲伤，我看着他流露出来的野兽一样受伤的目光，禁不住害怕他会暴起伤人。

    那个女子犹豫不决地看看楚战寒，又看看我，拿不定主意是否要我启动巫术阵。

    “……好，我相信你。“

    楚战寒把手深深插进浓密的头发里，蹲下身体，低沉地说，听他开口，其他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姑娘，快开始吧！”那个女子说着，退后了一步，并且示意其他人围在四周防范，空气中有种紧张的情绪，各种能量隐约流动起来。

    我突然转过身，冷冷地看着楚战寒。楚战寒感觉到我身上突然迸发的寒意，诧异地抬头。

    “因为你是婆婆的爱人，所以我才带你来到这里！既然你如此不相信我，我何必要把惜离婆婆的东西给你看？”我冷冷看着他，“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你以为我因为你的强悍就会屈服于你吗？”

    楚战寒怔怔地看着我，第一次流露出诚恳的表情。

    “是我错了。”他低声道，“因为我曾经遭遇过人类的阴谋，曾经落入巫师的圈套……当时，他们也是这样，也是这样用我所爱的人来诱惑我，启动了巫术阵……所以我才会这样防备！”他眼光中现出受伤的表情，带着仇恨和无法言传的悲伤，仿佛又一次透过火光看着自己的爱人。

    “是……桑鱼落吗？”我颤抖着问。用了如此卑鄙的手段的，是桑鱼落大祭司吗？

    楚战寒猛得盯住我，咬牙切齿地问：“你知道他？没错！我的一切不幸，都是他带来的！都是他！可惜他死了，要不然，我会把他碎尸万段！”

    他的口气让人不寒而栗，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喘一声，整个空旷的空间只有他暗哑悲伤愤恨的声音在回荡。

    怪不得！怪不得……

    我恍然大悟。

    怪不得桑鱼落祭司看起来总是那么抑郁，他几乎没有欢笑的时候，即使略有些高兴，也带着浓重不可抹杀的阴郁，他这一生，都在为此事后悔吧？他的后悔从来没有说出来过，就因为这样，所以更加沉重，像是背负了永远也甩不掉的十字架，即使呆在大陆最神圣的祭祀台里日夜祈祷，也无法洗清身上的罪孽！

    我知道了一切的同时，也感到浓重的悲伤。

    这样的种族对立，到底有多不幸，才让这些曾经多么优秀的人们，用一生的时间去后悔，去悲伤？这么多的人，他们用了整整一生的时间，只记住了仇恨，只记住了黑暗，并让这种仇恨一代代延续下来，这到底……是谁的错？

    那漫长而又悲伤的一生啊！

    我站在这里，凝视着过去，一个又一个身影流过，莫惜离、楚战寒、桑鱼落、砜海冥、青遂歌、青梨妍、尹思寒，这些所有经过我生命的人，他们给了我过去之眼，让我看见了那些不易被人看到的悲伤，可是，站在时光的大门前，我能给予评判吗？我们所有的事，所有的快乐和不幸，是否在死后，都有个地方，可以给予收容？还是说……那世间一切皆是荒诞，一切皆属虚妄？

    这一刻，我突然理解了莫惜离痛切的质问：用一生的时间不停奔波，甚至杀死所爱之人，然后在悲伤里后悔一辈子，用整整一生的时间来检讨自己和别人所犯下的错误，这样真的值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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