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是不记事的,”黎雾柏轻描淡写地道,“那时候小汶被姑姑抱在怀里,我想抱都不让呢。”
“她走得太急,祖父本来有意让她继承黎氏,不了了之。当时姑父带着孩子一走了之,我们本以为他是出国了,没想到没人知道他的下落。”
他说得委婉,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本质——祖父不肯让郁汶的父亲接替妻子原本的心血,郁汶的父亲一气之下将郁汶抛弃,任他自生自灭。
直到郁汶离开福利院、院长退休,他都完全不清楚背后还有这层关系。
黎雾柏轻轻吻了他的眼皮。
他们的手指缠绕在一起,心脏跳动的“砰砰”响声几近可闻,或许是即将从喉咙里跳出来拥吻,又仿佛只是安安稳稳地跳动于缠绕得紧密的血管间。
他们本应该因为阴差阳错在幼时便成为彼此最好的玩伴,意外却让他们分离了十几年,蝴蝶又将他们穿针引线在一处。
青年微仰起头,甚至无所适从于对方过分温柔的动作。
“小筠和我说——”
黎雾柏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接上了话头:“过去姑姑还在的时候,她住的就是你的房间,去世以后她的房间基本没人用过,但玉姨对她感情很深,所以一直会亲手打扫。”
冥冥之中也是一种缘分吧。
命运多舛。
青年乖乖地饮下牛奶,黎雾柏顺手帮他擦净了印子。
“睡吧,小汶,明早起来会更好的。”
郁汶道:“我都不这样哄院里比我年纪小的。”
黎雾柏微微笑,转而恶劣地弹了下青年的额头,等到郁汶不可置信地“嘶”了一声,才慢悠悠收回手,似乎并不领会到他有多坏。
“好吧,小汶,明天来找大哥领糖果吃。”
讨厌!!
郁汶怒视着他,糖果商又泰然自若地给他吹干头发,装模作样地给小朋友念了绿野仙踪下半册,才乘着沉睡的呼吸声将牛奶杯清洗干净。
房子里意外闯进了可爱的人儿,当初唾手可得的权力好似褪了色,叫人再升不起费劲心血耗尽一切去争夺的欲望。
可是……
黎雾柏回头看着熟睡的青年。
虽说许秘书不再与他共事,也在第一时间猜到了郁汶被曾经的上司接走的真相,给他争取了待久一点的约定——直到郁汶将身体养好,势必要返回漩涡中心。
郁汶从未接触过黎氏,让他直面风暴恐怕来的不是艰难过后的经验,而是搅碎一切的下场。
*
郁汶以为黎雾柏只是开玩笑的,结果一觉睡醒黎雾柏好像把玩笑话当真了,淡定地给他发了几颗糖果。
难不成他还缺这几颗糖吃?
郁汶瞪了他一眼,衔起他剥开的糖,半推半就地被他拉着坐下。
“黎玉林是不可能承担起黎氏的,”郁汶的脖颈紧紧贴着黎雾柏,酥酥麻麻的振动不规律地经由相触的地方传向青年,“所以不论你会不会,他们都会考虑培养你——或者说,考察你。”
郁汶按着桌面想站起来,黎雾柏却将掌心裹住青年的手背,“就算你不想得到这么多的话,大哥也希望你能够得以傍身。”
“就像我母亲给了我这套房,总不至于叫我流离失所。”
这是黎雾柏第一次主动提起他逝世的母亲——以这样轻松的语气。
郁汶挣扎的力道小了些,他惊讶道:“只有一套吗?”
黎雾柏这种人,就算被黎家赶出去,竟然名下只有他妈妈送的一套房吗?
黎雾柏立马笑道,却没肯定:“但大哥也只有一个人。”
哦。郁汶冷漠脸,果然不止。
黎雾柏顿了顿,青年见他似乎在犹疑,歪了歪头,仿佛在询问黎雾柏到底有什么话想说
“大哥过去学到的种种,可能你没办法一时消化完,但我也希望小汶可以学会。”
所以,黎雾柏是希望凭借他毫无本领的一身,去和黎玉林对抗吗?郁汶不明白。
“我学不来。”
“你必须学会。”
黎雾柏的语气不算严厉,甚至可以说得上温和,但其中的斩钉截铁却没法让人拒绝。
“……”
黎雾柏抚摸着青年的头发,亲亲对方的唇角,恋人的淘气在他这里施了狠心的咒语,郁汶不想待在他的怀里也没法离开。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
黎雾柏是个讨人厌的老师,郁汶不得不承认,后知后觉最初的糖果是他迷惑人的招数。
晚上的甜言蜜语好像在白天失去了效用,黎雾柏晚上有多黏人,白天就好像非得从郁汶身上讨回来不成——如果叫他去当老师必定是不合格的,毕竟没有哪个好的任课老师会在学生尚未听明白的时候继续捋下个知识点。
奖励多种多样,惩罚也多种多样。
黎雾柏夜晚的精力比郁汶想得还要旺盛许多,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多折腾人的法子——在他白天给郁汶授课之后。
而始作俑者只知道在哄人的时候吻去泪水,然后再毫不留情地开启下节课程。
郁汶已经努力在听了,可是他还是听不明白。
他和黎雾柏的鸿沟差距得如此之远——以至于郁汶越来越感受到它的存在。
青年沉沉地睡去,宛若过去不得已依靠药物入眠的日子。
黎雾柏照理将杯子清洗干净。
他回到两人同居的卧室,微亮的灯光洒在青年的面容上,对方自然背对着的地方恰好为同居者留下位置。
第86章 把握住机会 “你想找机会是吗?好,我……
“怎么还没找到他?”
黎玉林睨着旁边默不作声的秘书, 如今他的办公室今非昔比,公司上下的人看见他也都客客气气地唤他一句“三少”,更令他舒服的是, 就连当初待在黎雾柏身边的人也都跟了他。
毕竟黎雾柏走了,能够了解核心事务的也就只剩下他身边的许秘书。
郁汶从医院离开的消息,黎玉林第一时间就把它压下来,尽可能让他延长传到那群老古董的耳朵里的时间。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郁汶不可能跑得太远——他既和黎雾柏失去联系,黎家的人又不可能资助他——反正如果是黎玉林,顶多只是冷眼看着青年闯进这个明显不适合他生存的领地。
“不会躲在我那个大哥那里不敢出来了吧。”黎玉林似乎颇有成算,似乎是料到郁汶果然不可能与他一起争。
他被黎雾柏比下去那还勉强有理由狡辩, 如果让一个从来没接触过核心事务的郁汶给比下去,黎玉林的面子往哪里搁?
他心中得意洋洋, 可一想到青年竟然这么不知好歹,就算落魄了,也宁愿舍近求远去寻找那个与黎家毫不相干的人。
黎玉林确实对二哥的人没有意思, 可连大哥都能染指, 怎么青年一眼都不看自己一眼?
想到这里他就一阵气闷, 连带着看许秘书的眼神都不是很愉快,“当时我让你去找郁汶,你到底看见他的人了没有?”
“是真的没看见?还是看着他跟着别人走了?”
许秘书想起那天撞上曾经共事过的大少,自从被拆穿身份后——不,或许该说是从郁汶失踪到他回来出现在黎父身边, 黎雾柏对黎家的事务好似都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了。
他扶了扶眼镜:“我进去时,郁少确实已经不在了, 三少您派的人不也没看见么?我们是前后脚进去的。”
“难不成他还会飞不成!”黎玉林冷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大哥在搞什么小九九。”
黎雾柏把郁汶接走,难道还能指望在董事会商定继承人的期间, 将他培训成超级天才吗?那可真是见鬼了。
阴恻恻的表情重新在他的脸上出现。
他自以为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尊敬,可是事与愿违,就算满心想欺骗自己,本心总是骗不过旁观的人,即便如此,对于背叛,黎玉林也坚决不能容忍。
“他是姑姑的儿子又怎么样?最终选择的,必然还是我。”
他冷冷道。
许秘书平淡无波的面容与黎玉林印象里的黎雾柏重合上,他猛然站起身,视线堪堪与许秘书齐平。
“叮铃铃……”
高楼外车水马龙照亮夜幕,只是厚厚的玻璃窗在办公室原本的主人走后也难以维系霓虹的停留。
“接。”
许秘书在黎玉林的注视下接过内线座机,冷静道:“这里是黎总办公室。”
“噢,你不是黎总吧,麻烦把电话给他本人,谢谢。”
